時近黃昏,爬過一處較高的山坡,前方一個較大的小鎮進入眼瞼,原本垂頭喪氣,精神萎靡,連腿都要擡不起來的禁軍軍士們不由眼睛發亮,一個個好似瞬間就是有了力氣。
天色已晚,今晚應該會在這裡歇息,不必再趕路了。
他們自然開心。
邊關軍士與推車的民夫們,也是臉露笑意。
軍隊在執行任務與上戰場的時候,將領是不會提前告之要不要趕路,在哪裡歇息的。
不然走漏消息,有可能被敵人所趁。
一匹快馬如風般,馳向小鎮,提前打聲招呼。
北疆混亂,民風彪悍,戒備心十足,有威望的人登高一呼,立即就能組織起一支實力不弱的隊伍,其實這也是不得已,因爲自己若是不兇悍,不組織起來的話,沒有戰鬥力,到時被馬匪又或者是異族軍隊一個衝鋒,那就是血流成河了。
押送食鹽的這支隊伍有一千餘人,若是不提前說上一聲,被小鎮裡的百姓們給誤會就是不好了。
有公文在身,再加上小鎮裡的官方驛站早就得了消息,知道有這麼一支隊友會路過,所以傳話的軍士不一會,就是折了回來。
小鎮是有人望風的,早就發現這支隊伍,原本負責望風的人已經通知鎮民小心戒備,此刻得知是朝廷的押運隊伍,一個個就是放鬆了下來,又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來到小鎮近前,纔有軍令下達,今晚在此處休息。
所有禁軍軍士都是歡呼。
郭放,程剛,還有韋煥三人時刻保持着警惕,在野外擔心被埋伏偷襲。
來到有人居住的小鎮,又怕被人下藥,又或者一些人眼紅食鹽,膽大包天的生起了壞心思。
這一路,比他們打仗時還累。
江龍剛開始的時候也是覺得很累,有點苦,直到幾天後騎馬騎習慣了,這纔是恢復了精神。
長時間坐在馬背上,新手會磨的大腿內側起泡。
非常難受。
過幾天,磨出一層很薄的繭就好了。
騎着馬來到小鎮,江龍就在一處牆壁上看到了暗號。
暗號是侯江留下的。
示意另一邊一切?一切都好。
還有,侯江他們走在前邊,也是想要幫着探路,暗號還表明,暫時沒有發現這個小鎮有什麼危險。
隊伍徑直來到官方驛站。
因爲這邊時常會爆發戰爭,會有大批的軍旅在此地路過,這些驛站會比較重要,所以修建的很大。
驛站中,配備的人員多,馬匹好,房間也多。
做爲軍士,出門在外執行任務,對於一切都是不講究的。
大廳裡沒有位置,就蹲在院子裡吃飯,房間少,要麼七八個人擠一間,要麼就架起營帳。
熱乎乎的飯菜剛做好,軍士們就是爭先恐後的去排隊領飯。
牧軒,郭放,以及江龍等人都有官職在身,飯菜自然另有安排。
也沒人和他們擠一個房間,所以直接回房用飯就好。
這種地方飯菜很難做的精緻,但卻也比較豐盛。
滿滿一大桌,足夠江龍帶着荼都,岡蒂巴克,以及四個府中的護衛坐下享用了。
吃過飯,剛剛淨了手,程剛突然打開門走了進來。
還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有事?”江龍便是問道。
程剛臉色凝重,“先前發現許多走私商人的面孔,他們怕是要打這批食鹽的主意。”
江龍一怔,隨即問道:“抓起來不行麼?”
“如果只要有人走私就動手抓捕的話,那麼守衛邊關的軍士們估計得要抓走近一半。”程剛神色無奈的說道。
北疆環境艱苦,生活在這裡的百姓們大多困苦不堪。
雖然大齊百姓與異族仇深似海,戰場上相見定要分個你死我活,但北疆百姓爲了能賺錢吃飯,仍然會私下裡交易。
異族缺鐵,缺鹽,喜歡大齊的瓷器以及絲綢等奢侈之物。
往往只是一破爛的鐵鍋,就能賣上幾兩紋銀。
這般高的利益,哪個會不眼紅?
有時白天才打過一仗,到了晚上的時候,守城的軍士就會與異族們偷偷摸摸的交易。
異族軍隊收購鐵器,自然是要熔鍊,製作兵器。
當然,他們的冶煉水平很低,不過手裡能有把鐵製的兵器,他們就已經很高興了。
因爲太過缺乏鐵製兵器,他們非常珍稀。
除此之外,就是用鐵打製箭頭了。
但明明知道對方要用鐵來打製武器,箭頭,到時會對付自己,但邊關軍士卻仍然會因爲高額利益,販賣鐵器過去。
爲什麼呢?
因爲不管在哪個年代,軍事機構都是混亂的,複雜的。
裡邊有太多蛀蟲!
貪墨軍餉與各種軍事物資。
當兵雖然自己有飯吃,但還要養活家人啊。
拿不到足額的餉銀,讓家人都餓死?
於是就出現瞭如此矛盾,又讓人覺得無奈與悲嘆的情形。
聽程剛用抱怨的語氣說完,江龍沉默不語。
過了好一會,才道:“那咱們只能坐等在這裡,進行防備?”
“嗯。”程剛無力的答道:“郭將軍讓我過來給景大人提個醒,晚間若是有發生什麼特殊情況,最好不要出門。”
“本官負有監督之責,食鹽若是有損失,到時難逃其咎。”
江龍搖頭。
皇上派這個職位給他可不是好心的賜予他權力,並有軍隊相伴,一路上可保他的人身安全。
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押運的食鹽有失,便可以正大光明的處理他。
有時候權力大,並不是好事。
因爲權力大,代表着要擔負的責任也是越大!
“可是一旦動手,到時刀槍無眼……”程剛還要再勸。
但卻被江龍出言打斷,“程百戶放心,本官自有分寸,性命只有一條,本官不會輕易涉險的。”
“嗯。”
程剛離開之際,又告訴一件事情,“隊伍剛進驛站,就有幾個人去求見牧軒了。”
一個護衛上前關門。
江龍則是皺眉沉思起來。
自上次砍了一個禁軍軍士的腦袋掃了牧軒的顏面後,江龍就一直防備着牧軒的暗算。
但牧軒卻是一直沒有什麼動作。
此人不動手,難道是因爲早就想要打這批食鹽的主意?
江龍是奉旨監督,身份非同小可,若是他出了事,那麼朝廷肯定要派人過來調查。
到時牧軒怕是就沒有機會打食鹽的主意了。
越想,江龍覺得越是這般。
牧軒想要報仇,完全可以等到把食鹽上交完成任務,再算總賬。
至於上交時食鹽的數目不對,想來牧軒自然有擺平的方法。
又或者早就與交接之人是同流合污了。
江龍這些天時常與郭放等人聊天,知道食鹽對於軍隊與百姓們的重要性。
再加上與牧軒結了仇,所以決定絕對不能讓牧軒得手!
牧軒的房間內,此刻非常熱鬧。
幾個在北疆的走私大商販,紛紛開口叫價。
食鹽可是稀有貨,此次又數量龐大,而且隊伍都已經是把食鹽給運送到了這裡。
以往做買賣,他們是要從別的地方購買,再辛辛苦苦輸送到北疆的。
這一路上得花錢開路,還要防備被人劫掠。
非常的不保險。
而到了北疆地界,他們做爲地頭蛇,黑白兩道任誰都是要給幾分薄面。
郭放等人沒有立即動手抓這些人,還有一點原因,就知道這些人不能輕易得罪。
手中沒有足夠的證據,會惹來很大麻煩。
當然,即便有證據,郭放也知道,這些人大筆銀子塞上去,也仍然能平安無事的出來。
走私本來就是牟取暴利,這些人全都是大大的有錢人。
牧軒的胃口不小,想要偷偷賣出去三分之一的食鹽,幾個走私大商販當然是開心不已。
不過這樣一來,一家就吃不下。
於是大家便是心平氣和下來,沒有再繼續爭的臉紅脖子粗,各自分配好了數量。
“牧大人,什麼時候能拿貨?”一個商販開口詢問。
聞言,原本笑眯眯,雙眼中滿是黃金白銀,心情激動的牧軒,大腦纔是稍稍冷靜了一些。
“此行隊伍中,有一個監督官。”
“這還不好辦麼?”一個商販大力拍拍胸口,“他在哪裡?塞他幾千兩銀子便是。”
牧軒搖頭,“他和郭放等人走的近,而且很年輕,沒經歷過什麼事情,可能還想要當個好官造福一方呢,用銀子怕是不成。”
幾個商販面面相覷,隨即臉現陰狠!
能做這個買賣,心腸怎會不狠辣?
“再有,幾天前,這個小子不知死活,居然敢掃本官的顏面。”牧軒陰聲說道。
“那就!”一個商販豎掌,做了個下劈的動作。
“郭放與那小子走的很近。”
那怎麼辦?
身爲北疆的地頭蛇,這些走私商販自然曉得邊軍的厲害。
牧軒突然一發狠,“你們應該有認識馬匪吧?”
“這個當然有。”
“請他們做事價格雖然高,但這筆買賣值。”幾個商販點頭。
又有商販疑惑道:“可郭放手下足足有五百個邊軍,即便花錢找來馬匪怕是也沒用。”
馬匪也兇悍,但對上邊軍戰鬥力仍然要差上一籌。
邊軍有朝廷發放的盔甲,兵器,即便很長時間才能換新的,但也要比馬匪強太多了。
大多數馬匪別說盔甲,就是連件厚點的皮衣都沒有。
再有,邊軍中有人教訓陣法,結成防禦陣勢,可以說是固若金湯,即便馬匪數倍於邊軍,也一樣是佔不到優勢。
而在北疆,軍士數量多,只要有人闖出去報信,那麼很快就會有地方軍去支援。
“如果真被馬匪給搶走了大批的食鹽,本官的腦袋同樣保不住。”牧軒此刻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