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又名終南山,秦嶺北部的一座高山,南山北麓是一塊寬闊的樹林的草原,河流縱橫樹叢密集隱藏着許多野生動物,尋常的野豬野牛山羊野兔梅花鹿不吸引人,豺狼虎豹黑熊野豬纔有點挑戰,越過秦嶺在南麓還可以遇到成羣的犀牛和大象,野生動物多的不可計數,來這裡放牧還可以順便打獵。
“今年的雪比往年來的更多更急,這裡天氣溫暖溼潤比草原上更容易過冬,莊裡儲備的冬草也要節省着用。”甘牽着馬在南山旁放牧,莊裡年輕的子弟牽着獵犬去山裡打獵。
他的長子甘延逯十六歲,依照匈奴的規矩已經是成家立業的大人,在南莊裡早早的與父親分居別住,牽着的那匹馬是屬於他自己的個人財產。
“阿爹,今年的下的雪好大,匈奴又是個難捱的冬天,不知道今年要凍死多少牛羊。”
甘父瞪了他一眼:“不要再提過去的事了,以後我們就是地道的漢人!”
“可咱們畢竟是匈奴人,從小生長在藍天白雲下,擡頭拜的是崑崙撐犁,養育我們的是大草原。”
甘父的雙眼裡突然爆射出暴戾的紅光:“你還記得你阿媽是怎麼被殺死的嗎?那個夜晚我一輩子都忘不掉,盧侯王帳下的精銳盡出襲擊我們的部落,男丁被殺女人淪爲奴隸,卑鄙的傢伙要侮辱你阿媽反被咬掉半隻耳朵,惱羞成怒的盧侯王下了殺手,我們擋不住盧侯王的精銳大軍,只有拼命的跑不停的跑,一路上死了多少人你還記得嗎?直到我們僥倖穿越戈壁逃入漢地邊郡被漢軍俘獲。”
甘延逯低下腦袋像做錯事的孩子,他們部落八百多口人逃出來的僅僅只剩下五十多人,若不是當初有些女子順勢被救走,剩下的人恐怕連三十人都沒有,他的兄弟姐妹五個人裡只有他和長妹活着逃出來,年幼的弟弟妹妹不是被殺就是被擄走爲奴隸,或許今生都不會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不要再提匈奴,記住我們以後是漢人,哪怕漢人說我們是匈奴人也沒關係,你不是喜歡鄭家的女兒嗎?爲父會爲你與鄭家提親,等你有了下一代就沒有人會說你是匈奴人,說你的子孫是匈奴人。”
甘父已經下定決心融入這個欣欣向榮的帝國,再也不願意提及匈奴故地的傷心事,如果有一天需要他拿起武器對付匈奴人,他相信自己會舉起屠刀對昔日的同族下手,因爲他已經與那些冷漠的同族們恩斷義絕!
這場大雪對於龐大的長安城只不過是點小麻煩,發達的交通和朝廷的及時預警將危險化解到最低點,對於城外的農莊可就沒有那麼簡單,內史郡不斷傳來各縣房屋被壓塌砸死人的奏報,也不知道三公九卿忙成什麼模樣。
曹時最近過的清閒,那篇《亡秦論》將秦帝國滅亡的因由定出,卻不對滅亡的教訓做任何點評,在太子劉徹百般追問下,雲淡風輕地說了句:“先秦史官述而不作,臣心嚮往之。”
劉徹急的怒目圓睜甩臉子嚇唬他,卻被曹時一句話頂回去:“臣可是聽說王臧師從名滿天下的秦儒申培公,天下儒生都以王臧爲儒家師長以爲晉身朝廷做官,前番臣無意間得罪太子少傅,導致王臧被免官退職回鄉,斷了許多儒生的晉身之路,天下的儒生們恨臣入骨,《亡秦論》述而不作依然被儒生們大肆攻擊,如果臣別出機杼做一篇新文,只怕要被儒家詆譭爲千古罪人了。”
年輕的太子頓時傻了眼,天子教導他的帝王術可從沒有對於意識形態領域的管束之策,名垂青史千古罪人譭譽參半之類的東西完全不瞭解,懵住了好半天悻悻然作罷。
時隔幾個月,紙匠獻上造出來的新紙,用上最新研製的塗布技術,用到的材料竟然是曹時從侯國帶回來的高嶺土粉末,從煤山挖出來的煤矸石就是這種高嶺土的原材料,由於煤矸石是煤炭的伴生礦,因而儲量非常驚人,這種高嶺土挖出來是不能直接用的,裡面罕有少量的碳導致顏色發暗,必須充分燃燒過變成煅燒高嶺土才能達到潔白如滑石粉的效果。
早在煤山陸續發現的時候,曹時就讓守在侯國的陳叔傳達命令,侯國裡挖出來的煤矸石全部要與煤炭摻雜着作爲燃料使用,燒過的煤炭石用石磨碾成粉末就是煅燒高嶺土粉,作爲塗布用的填充料和增白劑效果非常好。
紙匠們獻上的塗布紙潔白如雪,高嶺土粉末的塗料與原紙結合提高了表面強度,對油墨有着更優秀的接受性,塗層表面摸上去非常光滑明亮,即使品相較差的竹紙也可以通過塗布提高強韌度和光潔度,美中不足的是人工塗布不均勻,多少會讓表面出現凹凸不平的現象,有些紙張還會出現局部掉落粉末的情況。
雖然有這樣那樣的不足,但是得出的產品還是大大出乎意料的優秀,曹時鼓勵了幾句,吩咐道:“我會讓魯不害幫你們設計個鐵製的手搖滾筒,塗布好的紙趁着熱量未散去改用滾筒碾壓幾遍,把凹凸不平的表面壓實了,就可以製出更完美的紙!你們表現的不錯,每個學徒獎勵一千錢,匠人三千錢,你們幾個每人五千錢。”
匠人們很高興的走了,樊它廣又接着走進來悄悄說了幾句,放下一封信也退下去。
拿着書信一目十行看着,忽然驚訝道:“什麼?章武侯說不要錢白送渭河邊的那塊地,只要我把造紙的方子交出去?”
曹時差點樂歪了嘴,章武侯竇完到是挺有意思,看準造紙業的寬廣前景下手投資,寧願捨出數億錢的土地也要把造紙的方子弄到手,心裡指不定在想着大撈一筆把投入的成本賺回來。
“君侯千萬不能答應!”
“爲什麼不能答應?”
樊它廣愣了一下:“因爲這是君侯辛苦所創獨家享有,獻給天子是迫不得已,除此之外還有誰能逼迫君侯拿出此方呢?”
曹時搖搖頭很不贊同,這年頭又沒有專利保證可以坐收五十年稅,一項技術泄露出去必然是一傳十,十傳百直到天下皆知其中奧妙。
乍看起來理論上不泄露出去,平陽侯府就可以獨享造紙術紅利,然而事實絕非如此。
古人不呆不傻反而很聰明,即便眼界狹隘也並不影響智力正常發育,造紙術的好處但凡是個思維正常的人都會發現,只說這更低成本和更易攜帶就足以打動更多人,許多原本沒有機會獲得知識的兒童可以買到廉價的紙張讀書寫字,對於漢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注意到造紙術的方便性,就會有人千方百計到侯府裡尋求轉讓技術的方式,威逼利誘,求天子下旨賜予,又或者是買通侯府家人偷偷盜取,無論其中那一種用到侯府身上,都會讓平陽侯府不得安寧,從此侯府裡上下人心惶惶,原本安穩老實的僕役也會生出異心,到不如把燙手山芋丟出去。
而且人都是有利己的衝動,親兄弟爲了點家產吵翻天打破頭的大有人在,更何況是造紙術這樣前景光明的新興產業,畢竟人行千里爲求財,不給財路就是不給活路,輕則傷了長安勳貴們的和氣,重則翻臉成仇反而得不償失。
漢家與夷狄的區別在於高度發達的文明,漢人有文字、圖書、繪畫等多種方式傳承文明,造紙術讓文明傳播速度變的更快更廣,如果他把造紙術據爲己有秘而不宣,將來得罪全天下的王侯和商人到是次要,天子也會反過來埋怨他爲一己之私不識大體。
曹時解釋道:“造紙術對於漢家實在太重要了,即使我有心敝帚自珍,他日天子發現新紙對教化百姓的作用,也會逐漸開放造紙術向民間傳播,造紙術又不是軍國機密,即便仿製不出來也可以請求天子從少府調撥幾個造紙工匠,到那時還是保不住方子。”
樊它廣被條條框框的害處嚇的張口結舌臉色發青,造紙術不同於侯府掌握的防鏽鐵器技術,市面上仿製的鐵爐、水壺、鐵鍋氾濫成災,鐵爐的構造如此簡單,用細膩的粘土模具澆築就可以做出來,耐火技術也不是特別稀罕的東西,除了侯府獨有的防鏽技術仿製不來,而造紙術大不一樣,單從紙張的外形和結構無法仿製,如此重要的技術不公開,只會給世人留下貪婪自私的不良印象。
糾結好半天權衡利弊得失,樊它廣作出了正確的選擇,滿心不甘願的同意把造紙術交出去換來渭河邊上五百頃良田。
曹時沉吟道:“換是可以換,但絕不能便宜這個章武侯,前些日子讓你佈置的事情可以動一動了,聽說最近肆虐關中的雪災也影響到渭河邊上的幾個村莊,你去查查情況損失如何,爭取給章武侯獻上一份天大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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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個冒牌的李家可不是烏梅爲了文青寫進去的,也不是什麼王子復仇記的西漢版,具體情況不便透露,請大家相信烏梅是沒有文青細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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