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后放下手中杯盞,微笑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使者不妨先在長安蠻夷館休息數日。長安風俗絕不同於漢地,年後東市也有頗多熱鬧可瞧,尊使不妨好好逛逛,必不虛此行。”
“太后娘娘,”蘇摩一聲驚呼,“你的手。”
置在白玉琉璃案上的綠耳杯,盞沿染上一抹淡淡的血色。
呂后哼了一聲,伸出手,任由膽戰心驚的蘇摩爲她包紮,怨毒道,“劉敬老匹夫,當年害苦了我的滿華,還不夠,這次又來禍害哀家的外孫,哀家絕對不會放過你。”
高帝故去後,新皇登基,呂太后怨恨劉敬昔日提議以魯元長公主和親匈奴之舊事,尋了個藉口將劉敬去職,褫建信侯侯位,奪去劉邦所賜的二千戶食邑,這纔算稍稍解去當年心中惡氣。
“命長樂戶將樊伉將劉敬押到哀家這來。”
當劉敬蹌蹌踉踉的被樊伉推進了長樂殿時,呂后坐在殿上,眯着眼睛打量着這個自己一度憤恨不已的臣子。
自漢九年劉敬爲和親使出使匈奴之後,已經是過了六年。風霜與失意的歲月,將六年前那個精幹的中年人給磨成了面前這個衣裳敝舊,背脊佝僂的老人。
看到這樣的劉敬,呂后心中一陣快慰,攙着蘇摩的手走下殿階,“劉敬,你可知罪?”
劉敬擡起頭來,唯有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未曾在時光的洗濯中褪色。“還請太后明示。”
“喲,”呂后怒極反笑,“你還委屈了?那哀家問你,日前匈奴使者來京,說到當年地和親使。劉大人你與冒頓單于私有約定,將長公主的女兒許給了莫頓單于。”
這一回,劉敬默然良久,面上有些發呆。zZZcn小說網
他想起了漢九年的故事:
在單于的王帳中,冒頓與匈奴貴族相視,嘻然而笑。
他心中急躁,忽生一計,拱手慨然道。“若單于如此重視我漢帝的血統,我倒有個法子。”
“哦?”冒頓斟酒飲啜。
“長公主有一女,單名一個嫣字,年方六歲,端地是貌美非常,又聰明伶俐非常。她是我大漢皇帝的嫡親外孫女,身份尊貴,待到它日長成,單于可向大漢皇帝要求迎娶,則我陛下必從之。”
“哦?”冒頓停下了酒。饒有興趣的望着劉敬,“這位……阿嫣娘子,真的有你說的那麼美?”
“是的。”劉敬頷首,“單于有所不知。張娘子的父親。故趙王便是大漢出了名的美男子,正因爲這樣,當年魯元長公主擇婿,才傾慕於他。而張娘子相貌隨其父,自然是國色無雙。敬來匈奴之前曾有幸見過她一次,年紀雖小,可見容色豔而迫人。”
一番巧舌如簧,終於說地冒頓意動。劉敬趁機又道。“只是張娘子年紀太小,還需單于耐心等得數年。我大漢另有美貌溫良的女子,漢帝願擇優以長公主之禮待之,和親匈奴,侍奉單于。”
“劉敬。”呂后聲色俱厲,“你這是欺君。你不覺得你太過分麼?當年阿嫣她才六歲。一個六歲的孩子。你陷她到這種地步,於心何忍?”
劉敬砰的一聲跪在階下。昂然道,“此事臣從匈奴回來後,便告訴了先帝,絕無欺瞞之意。無論如何,對大漢而言,通過和親與匈奴保持暫時和平,纔是上策。於私,臣是對不住長公主與張娘子,但是,於公,臣自認俯仰無愧,此心可鑑天地。”
“哦,你以爲你扯上先帝,就可以免去你的罪過了麼?”呂后面上卻越笑越燦爛,聲音卻森冷入骨,“先帝已經去世,死無對證,無人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而且,劉敬——,你是否真的是一心爲國,體無公私,只有你自己清楚?”
“你捫心自問,你力倡和親之事,真的無一絲沽名釣譽之心麼?劉敬渾身一顫,面色微微發白,耳邊聽得太后揚聲喚道,“來人啊,將劉敬關到廷尉中去,擇日問斬。”
“劉敬雖有過錯,但過不至罪。”
第二日,劉盈到長樂宮,在呂后面前陳情道。
“哦,”呂后呵呵笑道,“從前你就護着劉敬,當初若不是陛下,哀家早就將那個老匹夫斬了。莫非陛下認爲,反而該依着他的意思,將小阿嫣嫁給匈奴那個糟老頭子不成?”
“自然不是。”劉盈地下頷繃緊成一個弧度,“朕不會眼睜睜見着阿嫣遭此厄運。只是朕依舊認爲,爲帝者不因以私事害公,劉敬再有不是,他依舊是一片公心爲國計。他是能吏,因事不能用之,已是過錯。若再讓他爲此送命,更是爲過。”
“這些都不是當務之急,”呂后冷哼道,“讓他在廷尉裡先待上一陣日子再說。既然漢匈之間不能開戰,陛下不妨先考慮考慮,怎麼應付蠻夷館中的匈奴使者吧?”
一陣琴聲,從酈侯府的水榭樓臺上傾瀉而出,動聽如潺潺流水,涓涓可愛。
茅香嫋嫋,座上的白衣青年閉着眼睛吟哦,當一曲終了,他復睜開眼睛,一片清明,“九娘地琴聲很好,曲藝嫺熟無可挑剔。只是——”
“只是什麼?”玄衣女子從琴上擡起頭來,聲音清冷。一路看中文網
賀臻嘆了一聲,指道,“你的琴心,浮躁了。”
呂未沉默。
“進宮在即,九妹心思浮躁,也是人之常理。”呂臺從園中走上來。笑道,“賀先生,臺與舍妹有事想一敘。”
賀臻略略頷首,並不與呂臺搭話,抱起他的琴。淡淡道,“既如此,臻先告退了。”
呂臺擡眼看坐在琴臺之前的妹妹,縱然是親兄妹,他也時常會覺得,這個少女生地很美麗,而清泠泠的眉眼顯冷,像是山頂的積雪。總是讓人有充作太陽將之融化的衝動。
“這些日子,因爲匈奴使者地緣故,太后和陛下一直都很忙,暫時顧不得陛下大婚地事情。”呂臺笑道,“不過妹妹放心,等到你嫁入未央宮的那日,哥哥一定爲你辦一個熱熱鬧鬧排排場場的婚禮,讓天下人都羨慕妹妹。”
“嗯。”呂未點頭表示知曉。
陽光從西天照過來,落日熔金,鋪在琴臺之上。一瞬間,琴絃一閃,耀亮了呂未的眼。她伸手撥弄琴絃,“大哥。”
“嗯?”
“你真的覺得,”她微微遲疑道,“我會有這麼一個婚禮麼?”
“妹妹說什麼傻話?”呂臺地聲音略顯急促,面上卻笑地開,“你自幼和陛下一同長大,是嫡親的表兄妹,陛下一向對你愛護有加。眼下陛下要大婚,不娶你。他還能娶誰?”
呂未喟嘆一聲,柔聲道,“我知道了。”
“妹妹累了,”呂臺柔聲道,“這琴雖是好物,卻不宜太過沉迷。妹妹不妨回屋。好好睡一睡。來日大婚之時,還有得你累地呢。”
“好。”
“那愚兄便先告退了。阿未——,你不會再胡思亂想了吧?”
“不會。”
“那就好。”
天色漸漸黑下來,忽然打了撲啦啦一聲大雷,冷雨嘩啦啦澆下來,打溼了屋前的臺階。
“天青,採藍,”呂未赤足踩在地毯之上,大聲喚道,“快去將窗戶關上。”
侍女們應了一聲,上前將房中支摘窗關上。
天青捧着燈盞放在案上,笑道,“說起來,這張娘子想出來的支摘窗倒真是個好東西,開合靈便,比從前的直窗要好多了。”
“她再聰明,能比的上我們九娘子麼?”菜藍激動反駁道,“論彈琴,論書法,論畫工,長安城中又有哪家貴女能比的上九娘子。”
“好了。”呂未皺眉斥道,“下雨天的,吵個什麼?天青,你去六郎院中將他上次借去的那本《國語》要回來,說我急着要。採藍,你到竈下煮一碗茶粥,要加磨碎的慄米,用小火慢慢的熬,敖到極稠纔可。”
在雨夜品茗讀書,是呂未素來地習慣,二女沒有多疑,屈膝應了,姍姍而去。
一時間,偌大一個屋子,只剩下呂未一人。
她躺在榻上,閉目聽雨水沿着屋頂的溝壑流淌,最後墜下屋檐,噼裡啪啦。小院充滿着一種春雨的潮溼氣息。
她從不胡思亂想,因爲她知道,她的所有疑惑,顧慮,都是切實存在地。
關於那場大婚籌備的疊宕,人們告訴她,是因爲匈奴使者從邊地來到京城,整個大漢朝堂都焦頭爛額,忙着如何應付,她應該安心。可是她依舊從長安粘滯的空氣裡,和叔兄隱晦欲言又止的神情裡,敏感的察覺到一種不安。
沒有錯,她是和皇帝表哥一同在豐沛長大,情分非常,安貧的時候,這個表哥也一直對她很愛護照顧。可是這並不代表,在劉盈當上太子甚至於皇帝之後,在她成爲呂府深閨之中的九娘子之後,他們之間,還親密如昨。
那個衆人口中即將成爲自己夫君的皇帝,表哥,究竟是什麼樣子呢?
她努力回憶,記憶卻只留給她一個蒼白地影子。
而放肆的嬉笑轉成了生疏的客套,每次在長樂宮中相見,只是遠遠的揖拜,口中尊敬的稱道,“皇帝陛下。”
她性子清冷,做不來那種親近的撒嬌,只能越來越疏遠。
可是縱然疏遠,她依舊可以感覺地出來,劉盈並不喜歡自己。
她不由得有些委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地錯覺,穿行於長安貴介之中,人們投給自己的目光,都帶着一種瞭然和憐憫。
這種目光簡直要將她逼瘋。
好容易寫順手了,該斷章了。
那些書評區裡開始激動地,咱們不急。真要把阿嫣嫁到匈奴去了,我這書就該改名叫《匈奴嫣華》了。
今天晚上有課,所以先將章節上傳,若有疏漏,回來再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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