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昨天的章節進行修改,又添加了一部分內容。
對趙王如意童鞋心存喜愛不忍心的同志們就不必往前看了。這個麼,我還是屈從於情節的邏輯性。
東廂之中,石奮尚在爲趙王辯護,神情激憤,劉盈滿懷耐性的聽着,忽然之間,見長騮一溜小跑的闖進來,尚在喘息,臉上神情也變了。
“怎麼了?”劉盈問道,不知怎的,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陛下,”長騮結結巴巴道,“趙王殿下他----。”
劉盈站在寢宮浴殿之中,看着池水中載沉載浮的少年,如意的面色安詳,似乎仍在微笑。
他的神色一時間有些木然。
怎麼能接受,早晨離開的時候他還生氣昂然,不過剎那,便天人永隔。
“回陛下的話。”宮人跪在一邊低聲稟道,“早晨太后命人賜趙王一盅酒,趙王喝過以後,就----”
劉盈忽然怒氣勃發,一腳蹬在他身上,斥道,“你們都是死人啊。就不會攔着人速來通報朕。朕養你們有什麼用?”
宮人倒地,不敢反抗,只囁嚅道,“可是,那是太后的意思啊。”
身爲奴婢,他們豈敢反抗?
“母后,母后。”劉盈喃喃道,忽然轉身拂袖而去。
他一路急急的穿過未央宮,走上覆道。直叩長樂宮。
“呦。”長信殿中,呂后微笑着轉過身來,慈祥笑道,“陛下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處理國事麼,怎麼來我這長樂宮了?”
“朕想知道。”劉盈的面上帶着些許煞氣,硬邦邦地問道,“如意是不是你下令鴆殺的?”
“是。”呂后泯了笑意,答道,氣定神閒。
“母后明明已經答應過,放如意歸趙的,”劉盈驀的出聲質問道,“爲什麼又出爾反爾?”
“因爲我回來後仔細想想又後悔了。”呂后站起來,走到他身邊,答道,“這江山是我的兒子地,我不能容許任何人有威脅到你的可能。”
“朕已經決意廢黜他的趙王之位了,還不夠麼?”
“還不夠。”呂后森然道,“他如今年弱,自然只能依靠你的庇護,對你千好萬好。但日後長成,焉知道他會不會記恨母仇。意欲報復?只要有一絲可能,我就不能放過。。。更何況,”她望着面前的兒子,銳利道。“陛下,你要知道,他劉如意畢竟是先帝曾經屬意過的儲君人選,若他日你有一朝行差踏錯,朝臣不免會想,若是當年由趙王當皇帝,一切會不會好很多?”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青氣,“如此。我怎麼容得了他?”
“可是他現在並無反意。”劉盈大聲道,“僅憑這麼些可能,就誅殺一個諸侯王,母后,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等他反了,一切就晚了。”呂后冷笑道。
“好了。陛下。”她柔聲笑道,像安撫一個頑皮笑鬧的孩子。伸手遮住劉盈地眼睛,“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復生,你就不要再跟母后慪氣了。陛下,你要知道,母后所作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好。”
她這個兒子一向很聽話,縱然對自己有不滿,總是最後心甘情願的接受。呂雉一向知道。
然而這次她失算了,劉盈後退起身,避過了她的手,擡起頭來,眼中有着深重的排斥,問道,“母后,你若真是爲了我好,爲什麼不問問,我是怎麼想的?”
她的手一僵,若無其事的放下,冷笑道,“笑話,我若明知道你想錯了,難道還眼睜睜看着你錯下去,而不拉你一把?”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劉盈針鋒相對道,“母后你就一定是對的麼?”
“那麼,”呂后冷下聲音來,“陛下是在怪我了?”
“兒子不敢怪母后。”劉盈木然揖道,“只是兒子要母后知道,”
他頓了頓,慢慢道,“母后殺瞭如意的同時,也就親手殺掉兒子心中地母后。”
“你,”呂雉渾身顫抖,指着立在殿下的親兒,暴怒道,“這就是你想對母后說的?”
劉盈失神不答。
“你給我滾,”呂雉喝道,轉過身不再看他。
他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站在長信殿門之下,劉盈回過頭來,面色慘淡,再看一眼母親站在殿上的背影,悠然間,想起幼年時鄉野間地往事。
那時候他才六歲,赤着足在田埂間玩耍,不覺誤了時辰,於是母親出來尋他。
鄉野間的記憶,早已在他登上帝位之後,漸漸淡去。此時看着母親穿着太后莊嚴的禮服背影,竟然無端的又浮現在心頭,清晰彷彿昨日。十六K文學網
“陛下。”長騮侯在殿外,膽戰心驚的看着劉盈甩袖從內大步走出來。
“回未央宮。”劉盈道,面無表情。
他低低應了個“諾”字,大氣都不敢喘,天子鑾駕上前迅速,伺候着皇帝上了輦車。
接連未央長樂兩宮的複道之上,燃着庭炬。經過庭炬的時候,劉盈喊了一聲,“停車。”
他看着火光,出了一會兒神。
“陛下,”長騮在一邊,小心的問道,“您這是?”
他微微一笑,從懷中抽出那份黜趙王爲邯鄲侯地詔書,扔進火光之中。
竹簡高高的拋出一條弧線,落在火中,蓬的一聲燃燒起來。
“走吧。”
他想起那一日如意剛剛回來。他們同登宮車,也是從長樂往未央,那時候,春光方好,那時候。如意地面容鮮活。
那個玲瓏如玉的男孩子就這麼在他身邊悄無聲息的死掉了,劉盈打了個冷戰,他一力要護他,卻最終護不住他。
“陛下,到了。”長騮輕輕稟道。
夜色中,許久之後,他輕輕嗯了一聲,舉步下來。“長騮,”他吩咐道,“你讓人去查清楚,當日趙王遇害,是誰報地信,又是誰執地鴆酒。”
他地眸色一片發寒,長騮輕輕地打了個冷顫,低首應道,“諾。”
漢惠帝元年夏,以諸侯王禮葬趙王如意於藍田。諡隱,是爲趙隱王。
楊力士趾高氣揚的走過東市大街,他如今身家已有千貫,說起話來底氣也粗了些。走進瓊陽食肆,腆着肚子吩咐小二道,“最好的酒菜,給我上上來。”
忽聽得身後有人問道,“你就是楊力士麼?”
他詫異回頭,笑道,“正是本人,你們是……?”
話音未落。來人一聲冷笑。他只覺得腦後一痛,就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手足俱被縛住,他發現自己口中塞着麻布,不得出聲,似乎是蜷在一輛前行中的輜車中。車輪碌碌作響。外面依稀可以聽見人潮之聲。
過了一會兒,人聲稀少起來。又走了小半刻路,這才停下,車門哐噹一聲被掀開,皁衣人冷着一張臉將他提溜出來,扔在地下,四周早已遠離官道,荒郊野地,草樹相接,想來來人已是將他帶到了橫門之外。
玄色絲履從一邊走過來,停在他的面前,繡紋精緻,來人端詳了他甚久,清冷言道,“將他身上的繩子解了。”
口中地麻布被取出來,楊力士終於出了一口氣,質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可知道我可是太后的人,敢這般對我,不要小命了?”
那人微微一笑,旋即復平脣角,“便知道你是太后的人,才請你來這兒的。”
他森然問道,“我只問你一句話,趙王飲的鴆酒,是你親手灌下去的麼?”
楊力士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他驚疑擡首,端詳面前少年,玄衣少年十七八歲年紀,氣質溫秀斯文,卻偏偏透着一種說不出的氣勢與殺意,鳳目斜挑,竟與前些日子自己在長樂宮匆匆一瞥的呂太后有數分相似。
他的牙齒上下交顫,咯咯作響。他已經能猜出來人究竟是誰了。
“是或者不是?”
楊力士忽然瘋了似的叩首,“陛下繞命,陛下饒命,小地只是奉了太后的意思,本心沒有要加害趙王的。”
劉盈目欲裂,一腳踹在他胸口,怒斥道,“不過是小小宮奴,竟敢謀害大漢諸侯王,以下犯上,以奴欺主,其罪當誅。”
他那一腳毫無留情,力氣很重,楊力士被他踹的仆倒在地,生生撲出一口鮮血來,不敢擦拭,連連求饒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小人不是存心地。”
劉盈扶着身邊樹木,大口大口的喘息,想起浴池中如意慘死的面目,只覺心中驚濤駭浪要將自己掀翻過去,不能平息。
“陛下,”長騮立於他身後,眸色同情,輕輕問道,“請節哀。”
他點點頭,閉目道,“回去吧。”
“諾。”御參乘應了,問道,“那陛下,這個人怎麼處置?”
劉盈轉身打量楊力士,見他臉色已經漲成了豬肝色,一雙三角眼小心翼翼的望着自己,見了自己回頭,連忙又低下頭去,醜態令人作嘔。復想起如意就是喪生在這樣一個人手中,怒火又熊熊燒起,一把抽出身邊侍衛腰中劍,斫向地上之人。
楊力士慘叫一聲,鮮血大片大片的噴出來,地上,臃腫的身體從腰中生生的分成兩半,氣一時還未絕,楊力士撐着手爬行了幾步,擡起頭惡毒道,“小人不過奉命行事,陛下今日只能殺小人,有本事,提着你的劍去長樂宮質問太后去?”
“大膽宮奴,竟敢冒犯陛下?”酈疥大聲喝道,一腳踢倒了楊力士,楊力士抽搐了幾下,終於氣絕身亡,三角眼猶自圓睜着。
慘景如此,劉盈只覺嘴裡有着奇異地腥味,淮河之戰中,他親手殺的人也有百數十個,在戰爭中殺人,天經地義,他從不手軟,可是如今以皇帝之尊親手殺了一個手無寸鐵的宮奴,竟有嘔吐的衝動。楊力士固然該殺,可是他死前的質問,劉盈忖度着竟答不上來。
可是無論如何,他無法質問母親,在這個時候,他也不想再見到母親。
“酈疥,”他揚聲喚道。
“陛下,怎麼了?”酈疥在車外恭聲問道。
“先不回未央宮,”他道,“轉去宣平侯府,朕想去見一見魯元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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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劉如意,嗯,我想說兩句。
在處理如意的事情上,呂后地理念是,有禍端地可能性,就要斬草除根,寧可錯殺,不可放過。而劉盈的理念是,只要你不先背叛我,我就不會背叛你。莫以將來事怪罪今日人。
理念本身沒有對錯(事實上如果以政治而言,可能還是呂后地更適合一些。不過我堅持認爲,如果以女孩子嫁人而言,那麼選個不會背叛你的老公更實在。所以我寫的兩個劉家的皇帝,劉徹和劉盈,我還是更萌後者一些。)。因爲呂后的強勢,她得到了她要的效果,除去趙王如意。但是她並沒有說服劉盈。
而劉盈試圖以和緩的手段說服母親,也遭到了失敗。
在如意之前,基本上這對母子的關係是不錯的。在政治上可能比較相似於前期的武帝與竇太皇太后,若有政事,則惠帝先問呂后,然後以皇帝的名義發佈下去。
因爲在政事上兩個人的觀點大多一致,所以並不存在什麼衝突,不至於像武帝和竇太皇太后弄的那麼僵。
而如意,是母子二人第一次理念上的衝突。至此,這對母子的感情蜜月期宣告結束。
從明天開始,視角轉回到我們的女主角張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