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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長峰四下望望,大街上行人稀少,根本沒人注意這兒。他極快的拉開車門,快速鑽了進去。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小齙牙轉身剛要開口說話,衛長峰擺手制止了他,“鄭森,你們沒把他打死吧?”
“站長要活的,卑職哪敢讓他死呀!”小齙牙鄭森咬牙切齒道:“不過,爲了抓這個瘋子,咱們費了老鼻子的勁,整整追了五條大街,纔將他抓住。卑職還讓他咬了一口。”衛長峰早注意到了他的左手手背,上面非常清晰的三個血淋淋的牙印。
“如果陳瘋子真是共 黨的人,那實在太有意思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會咬人的共 黨。”
衛長峰饒有興致道:“看看這會咬人的共 黨去。”
在整個黨通局內部,衛長峰很特別,他總是認爲審訊犯人要攻心爲上,所以很少用刑。鄭森在追捕陳瘋子時吃了虧,很想借審訊他的機會,報一箭之仇,聽衛長峰的話音,是要親自審訊陳瘋子,他雖然不甘心,卻也沒敢多說什麼。
車子進了黨通局南京站。衛長峰連衣服也未換,直接去了審訊室。審訊室座落在辦公大樓的地下室內,出口處實行二十四小時戒嚴,不奉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因爲是全封閉的緣故,衛長峰在鄭森的陪同下,剛進入地下室,就聽到陳瘋子獨特的嗓音,用嘴打着節拍,“竹板打,打竹板。各位爺們聽俺言:共 黨要犯不去抓,如此對俺爲哪般?蔣委員長髮下令,砍了你們這幫王八蛋……”
鄭森偷偷看了衛長峰一眼,見他嘴角兩邊不經意的抽動了兩下。
鄭森久跟衛長峰,知道這是他發作前的習慣動作。
顯然陳瘋子的唱詞激怒了他。鄭森恨不得甩手給自己兩個大嘴巴,怎麼就沒事先把陳瘋子的嘴堵上。
眼見長廊走到了盡頭,衛長峰才發現,怪不得陳瘋子的聲音能夠傳播整座地下室,原來審訊室的大鐵門是敞開的。
他噓了口氣,扭頭向鄭森呲牙一笑道:“陳瘋子的嘴巴不光會咬人,快板唱得也不錯,咱們今天是大飽耳福了。”
審訊室並不大,三間房子被隔成了裡外兩個部分,裡面稍大一些是審訊犯人的地方,外間隔着一個雙層玻璃鑲嵌的窗戶,以便外面的人監視。
審訊室內燈火通明,衛長峰剛走進審訊室,便一眼看到,陳瘋子被緊緊綁在裡間正中的木樁上。見到衛長峰進來,便大嚷道:“這位長官,俺真的不是共 黨,您把俺抓來幹什麼?”
“你他孃的還敢嘴硬。不是共 黨,你幹嗎要跑?害得老子爲了抓你,差點被你把手指咬斷。”
鄭森走近木樁,甩手就想給陳瘋子兩個大嘴巴,被衛長峰喝止。
“鄭隊長,人家是吃開口飯的,你把人家的嘴巴打壞了,咱們還有快板書聽嗎。”他示意鄭森把陳子良解開,並給他搬把椅子。
陳子良得以解脫綁繩,沒等鄭森把椅子搬過來,往衛長峰面前一跪,一個勁地磕頭,“長官,您就是俺的青天大老爺呀!俺只是一個打快板要飯的,放了俺吧。”
“陳先生,你這是幹什麼?”衛長峰把陳子良拉坐在椅子上,然後他並沒有坐到審訊用的桌子後面,而是親自把椅子搬過來,與陳子良面對面坐着。
“陳先生,您今天受驚了,抽一支壓壓驚。”衛長峰掏出煙盒,伸向了對面。陳子良仍是一臉的惶恐,“長官,俺平日裡連飯都吃不飽,哪會抽這東西。”
“什麼苦都能受,在這一點上,你們共 黨確實值得敬佩。”衛長峰抽出一支菸,叼在嘴上,鄭森掏出打火機,湊上去剛要點燃,衛長峰猶豫了一下,又把煙放回了煙盒。“既然陳先生不會抽菸,咱也別讓他跟着一起吸毒了。”
“長官,俺真的不是共 黨……”陳子良跟着又要往下跪。
“陳先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衛長峰裝起煙盒道:“俗話說,‘男人膝下有黃金’,何況你是有堅定信仰的共產黨。”衛長峰再次拉起陳子良,按坐在椅子上,推心置腹道:“幹了這些年的中統,日本人我抓過,共產黨我抓的也不少,最後有幾個真的能視死如歸臨危不懼的。無論共產黨還是國民黨,說到底還不是一家人,陳先生,聽我一句勸吧,別硬扛着了,咱們以後一定能成爲朋友的。”
“長官願意跟俺這樣的人交朋友?”陳子良大爲感動地說,“您要跟俺交朋友,俺可不敢高攀,只要以後要飯要到你的門上,不放狗咬俺,俺就知足了。”
從陳子良的話中,衛長峰看到了希望,把脖子伸得老長,幾乎碰到了陳子良的鼻子,“既然陳先生這樣說,您是願意交底嘍!”這麼容易就勸降了陳子良,鄭森大感意外,趕緊奔到桌子前坐下,拿起筆準備記錄。
“小孩無娘,說來話長了。”陳子良努力回憶的表情道:“俺的祖上是山東濟寧人,家裡太窮,跟趙大桅趙祖師學的快板書,以後俺家祖祖輩輩都以唱快板沿街要飯爲業了,到了俺爹這一輩,整整三代……”
鄭森開始記得非常認真,此時忍不住大聲道:“陳瘋子,你別盡說這些沒用的,快點把你如何加入共產黨,如果到的南京說清楚。”
“長官別發火嘛!俺嗓子眼冒煙,給俺搞點水喝喝吧。”陳瘋子咂巴咂巴嘴道。
現在要水喝,過一會該要飯吃了。鄭森正要發火,衛長峰向他使了一下眼色,道:“陳先生願意跟咱們成爲朋友,去給弄杯好茶來。”
長官發話,鄭森不敢怠慢,憤憤地扔下手中筆,很快端了一杯茶回來,放在陳子良的腳邊。陳子良好似飢渴難耐,端起茶杯一仰脖就往肚裡倒,突然“噗”的一聲,滿滿一口熱茶全都噴在衛長峰的臉上。
“噹啷”,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