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長,有您的急電!”
袁一笑一邊喊,一邊從樓下跑了上來。
肖國棟正斜斜的倚靠在他的辦公座椅上,自從昨晚在密室中經歷了爆炸之後,他感覺自己身心有些疲憊,可能這種疲憊是緣於受挫感,也是緣於對當局必勝的信心正在逐漸丟失。
袁一笑的喊聲,讓他疲憊的神經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突然有了急跳反應。
急電?
什麼樣的急電?
肖國棟緩緩站了起來,走了出去,走出辦公室門,視野一片開闊,而正下方則是底樓的大廳中央平臺,平臺上南京站的工作人員來來往往,隨時保持着緊張的工作狀態。每次當他站在扶手背後時,都有一種俯視衆生的感覺。
他走到門口,正迎上了袁一笑。
“是什麼樣的急電?”
袁一笑四顧望了一下,悄聲道:“北平來的。”
“哦?”肖國棟聞言就往辦公室回走。袁一笑緊緊跟了進來。
“說吧,什麼情況。”
袁一笑拿起一份翻譯好的電報,呈給肖國棟。
這份電報來自鄭碧婉的“上峰”,那個神秘如鬼魅的男子。
肖國棟淡淡一看,隨手又把電報給了袁一笑。“一笑,有什麼問題嗎?”
本來着急的袁一笑好像被潑了一盆冷水,問道:“站長,據這份電報顯示,徐伯豪恐怕要闖禍。”
“闖禍?闖什麼樣的禍?”
“電報裡讓我們不要再插手鄭碧婉和李青峰的事情,可是徐伯豪已經帶人去了國立大學!”
肖國棟依然冷淡,說道:“你是怕鄭碧婉打死徐伯豪,還是怕徐伯豪打死鄭碧婉?”
“屬下……屬下怕‘司徒’有什麼閃失。”
......
卓少卿擡頭看了一眼上面的晴空,忽然又似要轉陰,這樣的陰晴不定,像極了時局的晦暗不明。更如同女人的心變化不定,忽時瘋狂投入,或有時又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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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靜那雙冰冷帶着殺傷力的眼睛正盯着他——這更增添了這陰晴不定天色下的幾分寒意。
二人站立在教學樓前,這教學樓有了些年頭,外牆以灰色、白色、黑色爲基準色,顯得極是厚重端莊。
木石結構,方正形態,門堂上“國立學堂”四個大字,蒼勁有力。學堂周圍種着各式植物,只是南方的寒風早就讓這些植物成了瘦弱不堪的枝椏。
學堂東南角的檐角用一些精巧手藝走出了與另外三個角不同的圖騰紋線,天上的流雲隨着陣風緩緩而動,圖騰上的雲紋似乎也在跟着動。
陣風不僅吹動了雲紋,還吹動了卓少卿的長袍衣角,此刻鄭碧婉自然已經走入了教學樓。其實從他剛開始和司徒靜打照面,就明顯感覺到司徒靜那種隨時可能像火山爆發一樣的殺氣,她雖然極力隱藏了這種殺氣,但是像卓少卿這樣的高人,自然也能分辨出,這樣的女人,要是動起手來,鬼才知道有多厲害呢。
所以他故意一人留下,讓鄭碧婉先走,鄭碧婉的水平雖然和他所差不多,但他寧願自己赴險,也不願意讓鄭碧婉有受傷的可能。
他也不會讓鄭碧婉聯手對付司徒靜,面對司徒靜這樣的敵人,他實在沒有把握在亂鬥中能照應到鄭碧婉,獨自作戰反而更能施展得開。
更何況,當時還有徐伯豪在旁邊,這傢伙更是一個不省油的燈。更像一堆乾柴,只要點上火苗馬上就着,而且不會因爲外面因素輔做,只會越燒越旺。
司徒靜自然也看穿了他支開鄭碧婉的小心思,她打量着眼前這個男子:卓少卿渾身上下都透着複雜的氣質,實在不好分說,他極擅各家書法,自然有三分文秀才氣,可是時局造人,他隨後被迫混跡江湖,多年來又養成玩世不恭、落拓隨意的浪子氣。
這樣的男人,靜時有着魏晉風度,動時又殺人如麻,真是有着說不出的獨特氣質,這樣的男人,很少有女人對他不動心的。
可是,他偏偏打動不了鄭碧婉,真是命中註定。
能殺掉這樣的對手,司徒靜打從心裡泛出了癢來。
卓少卿微微笑道:“你是女士,我讓你先出手。”
司徒靜冷冷道:“沒有人能讓我先出手。”
“哦,沒有人?”
“是的,沒有。”
“從來沒有。”
卓少卿又問道:“從前也沒有過。”
司徒靜道:“從來也沒有‘人’。”
卓少卿又笑了,這種標誌性的壞笑,在他的刺客生涯中曾迷惑過不少敵人:“難不成讓你先出手的都不是人?”
司徒靜一字字道:“不,只因爲讓我先出手的人,都成了死人。”
卓少卿不笑了,說道:“怪不得這天底下紳士越來越少,都碰上你這樣的‘淑女’了。”
司徒靜道:“你也不例外。”
卓少卿道:“希望以後的紳士們,還是少來招惹你爲妙,不過在下說出來的話,就一定爲兌現,在下說過的話,也往往準得很。”
司徒靜道:“什麼話?”
“這世界上沒有女人可以殺得了我。”
司徒靜突然閉起了眼睛,似乎已經在享受殺戮卓少卿的快感。
卓少卿也閉起了眼睛,他想象得到司徒靜出手將會有多快多狠,他在腦中飛快設想了一下,應當用什麼方式來躲避、防守、反擊。
他慢慢睜開眼睛,視線停留在司徒靜那雙蒼白的手上。
這樣的手,令人不寒而慄。卓少卿是頂尖的刺客,司徒靜卻是殺人的兇器,刺客往往都在暗處,都悄無聲息,先是掩藏自己,找準時機給目標緻命一擊,而司徒靜的手,卻透出“擋我者死”的氣勢。
這樣的手,一定都是從正面殺人,背後殺人絕對不會過癮。
鄭碧婉和徐伯豪的打鬥聲已經從教學樓裡傳了出來,卓少卿用耳朵就知道鄭碧婉不可能落在下風,倒是他自己,心中不免打了個鼓,能不能躲得過司徒靜的出手一擊。
但他似乎沒有選擇,刺客並不擅長正面出擊,如果他先出手,勢必被司徒靜抓到破綻,到時候可能被一擊致命,與其這樣,還不如全神貫注,以靜制動。
靜。
流雲浮動,陣風輕擺。
沙沙沙,聽得見風穿過枝椏的聲音。
卓少卿定了定神,單手負後,精神一振,似乎身體也高了一截,他一擡手:“請!”
“好!”
司徒靜的聲音並不清銳,這個“好”字從口中吐出,卻讓人覺得像刀鋒一樣。剛出口,竟伴着一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