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平帶了兩把槍,他的雙手已經各握住了一把。“爲了盧漢的安全,爲了解放大業,把他們倆都殺掉!”
李安平猶豫了一下,“萬一其中一個是老百姓呢?我把他殺了,那麼我和國民黨反動派又有什麼區別呢?”李安平猶豫之下,不斷用眼角餘光掃視那兩人,期盼能觀察出一些端倪。
可那兩人似乎都只是坐着喝茶,並沒東張西望。
三人誰都沒出聲,誰都沒離開,完全就當另外兩個人不存在一般,連店小二也沒上來打擾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到了中午,已經過了原定起義的時間兩個多小時了。
就在李安平還在以爲“理髮師”會放棄行動時, 這時離李安平最近的那人,站起了身。
李安平又把手從口袋裡收了回來,裝作倒茶,不想一緊張把茶杯碰翻了。
李安平慌忙整理好,又把雙手放回兜裡握住槍。
缺乏實戰經驗的李安平一下就暴露了自己,從他一上樓,“理髮師”就密切留着他,李安平兩次把手伸進衣兜很可能裡面裝着槍;“理髮師”還留意到他一直在微微轉頭觀察他和他對面的那人,雖然李安平轉頭的動作很小;而李安平碰翻茶杯更說明他的注意力在他二人身上。
另外一點是李安平這輩子都不會想到的,另外一人的確是昆明普通市民,不過是“理髮師”讓他的下線花錢請他坐在那裡準備當替死鬼用的。
“理髮師”幾乎可以確認李安平帶着槍,而且目標就是自己,他不能坐以待斃。
忽然,他手一揚,一道黑影急速飛向李安平的面門。
李安平好在精力一直集中在這二人身上,黑影必定是飛刀之類的暗器,他雙手正握着槍來不及掀起桌子擋住這致命一擊,全力後仰,堪堪躲開。
李安平右手已經從口袋裡掏出槍,找準站起來的那人正要扣動扳機,手腕卻吃痛,被什麼東西打中了,槍掉在地上。
不等李安平伸手去撿起手槍,一隻手穿破白紙屏風抓向地上的手槍。李安平豈能容他拿到槍,右腳直踢那人伸出的手。
“理髮師”即便能拿到槍,手也會被踢中,李安平這一腳力道十足,對方被踢中的話,槍也握不住。
“理髮師”手往回急收,手腕一抖,手上多出了一把剃刀,划向李安平踢出的大腿。
李安平沒想到“理髮師”手上有剃刀,他踢出這一腳只求不讓“理髮師”拿到槍,即便右腳挨一刀,他自信還能扛住。
這一變化實在太突然,李安平大腿被剃刀劃中,一陣鑽心劇痛傳來,痛得他幾乎要暈過去。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李安平顧不上叫痛,身子一滾,整個人滑落到地上,左手握着槍尋找“理髮師”的身影,他就是拼了右腳不要,也要幹掉“理髮師”。
哪裡還有“理髮師”的影子!李安平舉着槍瞄了幾圈也沒發現“理髮師”。
“理髮師”一擊得手,卻知道自己的對手身上還有一把槍,如果乘勝追擊或許能重創甚至殺死對手,難保自己不被槍打中。
盧漢沒有準時發動起義,自己身份又暴露了,說明此次行動失敗了。
“理髮師”果斷選擇了撤退,他抓住對手翻滾的一瞬間,跳窗跑了。
撫仙樓二樓。李安平警惕地舉着槍猶自躺在地上,右腳流着血。另外一人坐在座位上呆若木雞。
又過了一會兒,李安平這才收回槍,檢查了一下右腳的傷勢:還好只是劃開了些皮肉,並沒有傷到筋。他撕下衣服做了簡單的包紮,心中老在想剛纔“理髮師”明明有機會殺掉自己,他怎麼沒有選擇下手。
包紮好傷口後,李安平咬着牙,拖着傷腿看看“戰場”上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剛纔這一戰不僅隔着屏風,來得快去得也快,誰都沒看見誰的臉。
找來找去,他在“理髮師”的座位下找到一個“老刀”香菸菸頭,這菸頭很奇怪,居然有半截長,有幾處褶皺,壓根兒就沒被點燃過,而是被掐斷後在手上把玩了很長一陣。
李安平負傷回到住所,趙徵遠悶悶不響坐在椅子上,見李安平回來也沒出聲,有違平常。李安平見師父這樣,擔憂盧漢被刺,他忐忑地說:“對不起,我讓‘理髮師’跑了,‘手術刀’行動是不是失敗了?盧主席被刺了?”
“啪!”李安平捱了一記耳光。
“啪!”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他臉上又是一陣火辣。接着又是暴風驟雨般的拳腳相加,打得李安平快要喘不過氣來。
李安平以前捱過很多打,但沒有一次是這樣不分青紅皁白,不出一聲只顧亂打一氣。
就算是任務徹底失敗,盧主席被殺,也不能把責任全推到自己身上,至少盧主席不是在撫仙樓這附近被刺的。
沒能殺掉“理髮師”是他的錯,可他也是在懸崖邊上撿回的這條命。兩人怎麼說也是師徒一場,趙徵遠竟完全丟下自己的生死不管嗎?
李安平越想越氣,怒吼一聲:“你瘋了是吧!”他伸手擋開趙徵遠踢來的一腳,然後抓住他的腳踝順勢一帶。
李安平歷來都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嘴,趙徵遠沒有任何的思想準備,被徒弟拽倒在地。
李安平沒想到自己隨手一拽居然就把師父拽倒了,他頓時愣住了。李安平不知道是該先扶師父起來,還是該先道歉,他怕師父起來繼續追打……
趙徵遠並沒有起身接着動手,只是坐在地上一言不發,滿臉的悲傷。
一定發生什麼大事情了!李安平從沒見過師父這樣,他謹慎地蹲下身,伸手輕輕抓住趙徵遠的手臂,搖了兩下,問:“師父,發生什麼事情了?”
趙徵遠沒有回答他,慢慢揚起頭,雙眼無力地瞪着天花板,半晌後才低沉地說:“我兒子,我兒子……被‘理髮師’殺死了……”
李安平從沒聽趙徵遠說起過他還有兒子,隨後他才知道師父的兒子是一名優秀的地下黨員,本來這次刺殺“理髮師”的行動是由他來執行的,不知爲何反被“理髮師”所殺。
“師父,對不起,剛纔我不該對你動手……”李安平萬分內疚,向師父道歉,卻看到趙徵遠滿臉都是絕望的老淚。
趙徵遠拿出那面藏得很深的中國共產黨黨旗,要李安平在黨旗前宣誓加入共產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