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豪的遺體擺在肖國棟的面前。
肖國棟背後站着的是負傷的司徒靜,還有袁一笑、柳從文等人。
肖國棟站在最前面,誰也看不清他的臉色。
整個斂房瀰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整個房間牆和燈光都是白色的,刺眼的白色。
一名下屬跪在遺體前,這人是領隊,他於今天中午受命在國立學堂教學樓外,率隊守住窗戶和大門。
徐隊長命令:任何人從窗戶跳下,亂槍打死。就是這則命令弄死了徐伯豪自己。
這名領隊辯駁了許多次,但是開槍誤打死了行動隊長,畢竟不是輕罪,他心中已經不存念想,基本上就已經是把自己視作了死人。
房間空氣都稀薄起來,聽得見衆人的厚重的呼吸聲。
肖國棟緩緩道:“是誰第一個開槍?”
他終於開口了,這個聲音就像是從地獄來的勾魂使者,跪在地上的那名下屬,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了:“這、這個,已經分不清了……”
徐伯豪是逆着光從樓上墜下,沒有人分辨出是他。從他墜到樓底,不知道被打中了幾十發子彈,“誰第一個開槍”這種問題,鬼才答得出來呢。
“站長……您饒了……”
肖國棟依然揹着身子,他又道:“那徐隊長是吩咐你守住大樓的?”
“是、是、是,小的全是照徐隊長吩咐的。”
“可是徐伯豪還是死了,難道是徐伯豪打死了自己嗎?”
那領隊嘎聲道:“這……”
肖國棟緩緩道:“我不在場,所以我分不清,我就是問一問。別人分不清,你怎麼能分不清。”
那領隊“咚咚咚”的磕起頭來,口中不停道:“饒命啊饒命啊……”
“你還有什麼話說?”肖國棟轉過身來。
肖國棟怒目圓瞪,那領隊嚇得昏了過去。他一揮手,兩名下屬將這領隊人員帶了下去。
袁一笑湊了上來,問道:“站長,怎麼處理……”
肖國棟“哼”了一聲,不悅道:“你說呢?”
袁一笑道:“屬下明白。”
肖國棟又沉默了一陣,他心中居然有一絲難受,他自己也很奇怪,他內心明明只是把徐伯豪當作一條獵狗。
不知不覺中,這條獵狗已經跟了他幾十年了。他走到徐伯豪面前,拉起白布將他臉蓋上,突然他雙腳一併,全身緊繃,向徐伯豪遺體敬了一個禮。
袁一笑等人也敬禮。
“站長,我一定會手刃匪徒!”司徒靜眼中發出了兇惡的光,就像一條被激怒的母獅子,隨時都可能與對手搏命。
到現在司徒靜還不認爲自己輸給了卓少卿,總覺得是自己輕敵,大意,才上了卓少卿的當。自己露出了破綻,給了他可趁之機。
當然她也知道,這個時候的卓少卿應該也不好過,無數次受擊,竟然還沒有完全倒下.......
肖國棟放下了敬禮的手,說道:“這事兒得好好考慮了……”
袁一笑知他心意,說道:“要不是那卓少卿阻攔了司徒靜,那吳同光怎麼可能跑掉,徐伯豪也不會枉死。”
肖國棟問道:“司徒,你有多少把握能幹掉卓少卿?”
司徒靜恨恨道:“縱不能幹掉他,也能與他同歸於盡。”
肖國棟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去辦吧!”
袁一笑道:“站長,北平方面上次急電來溝通,讓我們不要阻攔卓少卿和鄭碧婉……”
肖國棟道:“對,我知道這個情況,可是此一時彼一時,將徐伯豪推下樓的,卓少卿、鄭碧婉、吳同光都有份,我是答應了北平方面不要插手鄭碧婉的事,可他媽的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好呆伯豪也跟了我這麼多年,他的死我能不管嗎,必須要有個交待,否則我怎麼對得起你們?”肖國棟說完掏出手帕擦了擦好不容易纔擠出來的眼淚........
“北平方面要求不要插手鄭碧婉的事,難不成卓少卿他……”這個念頭早就在袁一笑心中冒出來了,自打上次北平方面給郭站長髮急電,要求不要插手卓少卿和鄭碧婉的事情,他就心中琢磨,只是礙於知秘範圍,他一直沒敢問。
當時肖國棟也沒多想,但他是何等眼力啊,既然北平方面叫不要插手,那麼說明北平方面對於收回這份情報文件,已經另有謀算,這個謀算的關鍵自然就在卓少卿和鄭碧婉身上。
鄭碧婉是北平國民黨軍方的人不假,可是卓少卿是不是會幫助鄭碧婉取回情報,這個實在不好推知。
“你是想問卓少卿是不是已經被北平方面收買對嗎?”
袁一笑道:“屬下正是有此疑問。”
“要收買卓少卿這樣的人,恐怕不易啊,他昔日縱橫江湖,亦正亦邪,什麼都難說的很,難說的很……”
“我只聽說這個卓少卿一直對鄭碧婉有意思,這個浪子也不知道會不會那種‘衝冠一怒爲紅顏’。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北平那裡的說法就完全可以對得上了。”
袁一笑不語,他很是贊同肖國棟對卓少卿的四個字評價:“亦正亦邪”。
接着,肖國棟單獨對司徒靜作出了指示:“動作乾淨點,要讓人覺得跟我們沒有關係,還有,務必要取回那份情報文件,只要這份情報文件最終被我們取回來,高層誰還在意死了一個鄭碧婉還是死了一個卓少卿,這可是他們失職弄丟的東西,我們是在幫他們補漏!”
司徒靜神色凝重,點了點頭稱是。
“對了,你團隊裡還有多少人,一併帶上。”肖國棟這次是把家底都亮出來了。
原來“司徒”並不是一兩個殺手,而是一個殺手團隊。
司徒靜道:“屬下必定完成任務!”
肖國棟將手帕放在口袋裡,然後又伸出兩個指頭,用力揉着他右邊太陽穴,他慢慢走,圍着徐伯豪的遺體走了一圈,他像作總結一樣說道:“好了,我也沒有心思去判斷北平方面和卓少卿的關係,誰打死了我的人,我就要他的命,這裡是南京,不是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