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佳宴。
信箋上寫的“圓月佳宴”,指得是站裡每年中秋各大機要部門的聚會。站長肖國棟,副站長林嘯天,行動處處長柳從文,副處長徐伯豪以及吳同光頂頭上司情報處處長袁一笑,總務處處長何運達等都要出席,時間正好是今天晚上。
每逢重大節日宴會都是由吳同光負責安排,從菜品到酒水都要經過他的審覈,然後再經站長圈定,這些年下來,對於站內各個骨幹飲食喜好,自然也摸得清清楚楚。
吳同光離開尚清源的藥鋪,和往常一樣走進辦公大院,一路上不停地咳嗽,從一樓木質樓梯上拾階往上,咳得樓道里都有迴響。
剛轉上二樓樓道口,一個瘦小男子迎面走上來,面目猥瑣,目光卻異常銳利,拍了拍吳同光的肩膀道:“什麼鬼癆病,咳成這樣子,要有節制,你身體嚴重透支,小聲點,當心站長扒你的皮!”嘴裡罵罵咧咧,動作卻十分親熱,一揮手用大衣擋擺子擋住了旁人的視線,塞給吳同光一包煙:“拿着,西洋貨,賓夕什麼利亞來的,抽幾口沒準你咳嗽馬上就好了。”
吳同光忙控制住咳嗽,也收起了煙,小聲道:“謝謝處長。”來人自然是他的頂頭上司情報處處長袁一笑。
袁一笑壓低了聲音道:“那批貨今天就到碼頭,你親自去辦,辦好了,老子天天給你洋菸抽,說不定哪天老子一高興,順便送你了洋妞。不過,就你這個身板.....另外,給搬運的工人也帶點菸去犒勞下,叫他們好好幹活,嗯,但記得不要傻不拉唧的帶上好煙,他們都是賤犢子。”袁一笑這幾個月倒賣物資,在這一陣子可賺得很是風生水起。
吳同光道:“處長放心!”
袁一笑正要轉身,斜了他一眼:“我馬上要出去,中秋宴你得趕緊安排,哦,另外,對了,你這咳嗽,叫人給你抓服藥去。”
吳同光慢慢地說道:“我這病時間長了,一遇到風寒就犯,但是幸好有個方子,在不遠處尚記藥鋪都能抓全......”
“尚記藥鋪?”袁一笑若有所思地看了下天花板,轉頭招來手下王剛,袁一笑吩咐道:“一會兒到吳副處長那裡拿方子,拿了後去藥鋪,應該不遠,你打聽打聽,要麻利點。”王剛點頭連連稱是。
王剛拿着方子,剛剛走出辦公大樓,和行動處長柳從文撞了個正着。
“你小子匆匆忙忙的幹什麼去?”柳從文怒喝着。
“抓藥去。”
“抓藥,給誰抓藥,誰讓你抓藥去?”
王剛應道:“是袁處長吩咐我去給吳副處長抓藥。”
柳從文想了想,說道:“是這樣啊......”
王剛畢恭畢敬道:“柳處長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事了,吳副處長病得嚴重嗎?”
“咳嗽咳得挺厲害的。”
柳從文皺起了眉頭,說道:“這陣子氣候不好,可要小心,我來看看他的藥方對症不對症?”
“這......”王剛有點遲疑。站裡的人都知道這柳從文和袁一笑是機關內兩大派系之首,兩個常年較量抵毀着。
柳從文看王剛有點遲疑,笑了笑說道:“別多心,我前幾日也是咳嗽,是吳同光我才關心,他可是肖站長與林副站長的紅人,要是換成袁一笑,我還巴不得他咳死。”
王剛點頭笑道:“柳處長真會開玩笑。”說着將藥方遞了過去。柳從文拿在手上,只見藥方上寫有黃芪、甘草、五味子、百部、桔梗、百合、烏梅、蟬蛻等藥,他默默唸了幾遍,道:“和我上次抓得一樣,應該錯不了。”
王剛問道:“沒有想到柳處長對中藥還有研究。”
柳從文笑了笑,說道:“研究談不上,只是懂些皮毛而已。”
“哦!”王剛忽然恍然大民悟,說道:“柳處長不僅懂醫,還是醫藥世家呢。”
柳從文說道:“那是過去的事了,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快去抓藥吧,別閒扯了。”
王剛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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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離咱們最近的那家尚記藥鋪你就別去了,那裡藥材不好,要是治壞了你的上司,你當心給你穿小鞋。我給你個地址,你去別家吧。”柳從文好意勸道。
柳從文看着王剛遠去的背影,露出一個長得意的笑容。
......
吳同光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不大,他盯着牆上那口鐘看了半天:“老尚到底是想告訴我什麼?”
從剛纔袁一笑提到的“尚記藥鋪”的反應來看,袁一笑應該不是“杜鵑花”,而且是袁一笑安排人去給吳同光抓藥的,正好了吳同光一個正當理由......他的確是病了。即便是有人曾看到他早上出現在尚記藥鋪,也正是因爲那個時候沒人,所以才又吩咐人去抓藥,至於尚記藥鋪有什麼鬼,吳同光自然也不清楚情況,這一點,自己的上司袁一笑正好可以爲他作證。
尚清源的聯絡點被出賣,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出現叛徒了,叛徒與“杜鵑花”聯繫後交代了尚清源的聯絡點。那麼只能鎖定誰是“杜鵑花”,纔有可能從“他”的周圍線索中挖出誰是叛徒。慶幸吳同光與尚清源一直以來是單線聯繫,換句話來說,除了尚清源沒有知道吳同光的身份就是潛伏在軍統的代號“候鳥”中共地下黨,叛徒不可能知悉,就更不用說那個“杜鵑花”了。
噠噠噠,噠噠噠。
時針仍然在走。
尚清源殺身成仁,留下 謎底到底是什麼?離中秋圓月宴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了。
不一會兒,王剛回來了,抓齊了方子上的藥。
吳同光問:“是在尚記藥鋪抓的藥嗎?”
王剛道:“這個......不是的。”
吳同光皺了皺眉頭說道:“那家藥鋪貨真價實,用藥也頗到位,到別的家抓的藥,不知道妥不妥?”
王剛忙擦了擦頭上的汗水說道:“不是小的不照意思辦,是出門時正好遇到柳處長,問起小的去哪裡抓藥。”
吳同光警覺道:“你是說柳從文?”
王剛道:“正是!”
吳同光聽着王剛接着說道:“柳處長把小的叫住,另外推薦了一家藥鋪。”
“我知道了,王剛麻煩你了,吩咐後邊把藥煎一下。”
柳從文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他無非不想王剛進入尚記藥鋪,可是藥鋪開着,尚清源的屍體早晚一定會被發現,到時勢必驚動警察,按現場的情況來看,多半要以“誤服毒藥意外死亡”而草草了結,這個時候人心惶惶,誰還會認真偵查什麼蛛絲馬跡。
那麼柳從文掩護現場的原因又是什麼呢?
吳同光望着辦公桌上的藥方,這張藥方還是尚清源開出來的,讓吳同光以咳嗽形象示人,那麼他拿着這張藥方去尚記藥鋪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這個精通藥理的尚清源,最後竟然死在藥鋪裡。
彷彿靈光一現,吳同光看着自己的右手,比出一個“八字”,他腦中轉過一個念頭:“難道......”
“還在發什麼呆,快TM的準備開宴了。”袁一笑已經從外面回來了,正用力敲了敲吳同光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