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獨自出海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即便遇上風暴也能安然無恙,從無觸礁過,這不是貨船,吃水不深,就是有礁石,一般也不會相撞,除非是特別尖銳凸出的礁石。
這片海域並不在漠北航線上,流蘇心情煩躁,只想散散心,哪會那麼刻意地去注意環境,她任帆船隨便在海上飄蕩,反正有指南針,她最後能開回去。
流蘇航船的經營也算不少了,並沒有太驚慌失措,匆匆地跑下船艙,這才臉色大變,船體已經嚴重斷裂,已經漏水,海水滲透進來,整個船艙的水都沒過膝蓋,正大量地涌進來。
流蘇深知不好,一定會沉船!
船身一陣劇烈的搖晃,似要把流蘇狠狠地拋入海中,架子上瓢盆茶具等零碎物品哐啷哐啷地掉下來,高層上所有的物品都砸下來,一陣兵荒馬亂。
流蘇一陣措手不及,被狠狠地拋出,額頭和船板一陣猛烈的撞擊,流蘇只感覺腦海裡一片不正常的哐啷作響,觸手一片溼潤,撞傷了,鮮血溢出……
船失去了平衡,依舊在劇烈搖晃,流蘇幾乎都站不穩,摔了好幾次,這回也顧不上頭部的劇痛,她只能棄船,不然就船毀人亡……
船身已經開始傾斜,流蘇當機立斷,噗通一聲跳進海里,海水碰上額頭的傷,疼得流蘇蹙眉,連心都顫抖起來,身體露出海面之刻,船已經慢慢地沉了下去……
流蘇緊緊地蹙眉,伸手碰觸額頭上的傷口,疼得她眼淚都要滴下來,什麼叫禍不單行,看她就知道了。
整個海面一片遼闊,白茫茫的,這讓她游回漠北航線上,她命一定沒了。她轉頭看向那座小島,暗暗掂量着,還是去島上吧,以她的體力,只要不在水中抽筋,游到小島上應該不成問題。
倏然,眼光一亮,眼界裡出現了一條很大的帆船,流蘇臉上掠過喜色,轉而蹙眉,即便是在這種危機的關頭,也沒有失去她歲月磨練出來的沉穩冷靜。
這不是風家的帆船,船非常巨大,壯觀,是兩層的閣樓船隻,從她的角度,雖然只看見樓船頂端,卻可以判斷得出此樓船一定非常豪華。
這是遊船,不是貨船!
在流蘇的印象中,風家沒有造過類似的船隻,她猶豫了,該呼救麼?
還不待流蘇呼救,船上已經有人發現了她,流蘇看看海島,又看看天色,毅然開口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只要這船的主人能好心送她到漠北航線上,她便能在天黑之前回岸,航線上都是風家的帆船,隨便上哪一艘都可以平安回家。若是現在游去那座島嶼,勢必要在島上過夜,明天柳溪柳秀才會派人在海上搜索,能不能找到她還是個問題,更別說,一個人在荒無人煙的海島上,能不能平安等到天亮也是個問題,考慮再三,流蘇決定呼救。
豪華的船隻慢慢地靠近流蘇,流蘇心中一喜,也遊了過去,船上探出一名戎裝的士兵,丟下一根繩索,吆喝道:“抓住,我拉你上來!”
流蘇不再猶豫,抓住繩索,那男子便把她拉上船。
流蘇頭一陣暈眩,伏在地上不停地喘氣,拉她上來之際,腰部有些磨傷,加上額頭剛剛經過劇烈的碰撞,極爲不舒服,好久,眼前發黑的狀況才略微改善。
“姑娘,你怎麼掉進海里了?”那位拉她上來的士兵沉聲問道,有好幾名士兵都涌過來,把流蘇圍成一團。
“沉船了!”流蘇應道,在海上,也就只有沉船,纔有可能泡在海水裡。
那士兵不可思議地低呼,發生海難在他意識裡好似極爲少見似的。流蘇擰擰眉心,讓自己舒服點,這才擡頭,見衆人簇擁,吃了一驚。
這羣士兵並不是聖天士兵的裝扮,皆是一身戎裝,盔甲紅櫻,威風凜凜,看起來像是受過嚴格訓練的特殊軍隊,整個船上都是士兵,足足有百餘人。
這艘船果然如流蘇所料,非常豪華,雕欄玉砌,琉璃宮燈,盡顯氣派和尊貴,閣樓精緻秀雅又不失莊重,好一艘華麗的帆船,流蘇暗自讚歎,仰首,卻沒有看見任何旗幟,流蘇暗暗驚奇,這是哪個國家的帆船?
漠北海有女兒國,還有幾個不算小的部落,都有可能。
單看此帆船的建築,就知道非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風家也有此豪華的帆船,可除非全家出遊,否則一般是用不大,且觀起建築,比風家最豪華的帆船還要貴氣和壯麗。
流蘇沉吟着,一陣海風吹過,身子微微有些發冷,撞得暈眩的腦海也有一絲清明。
“姑娘,你們沉船,就你一個人活下來了?”一名士兵頗有興趣地問道,十分好奇,在海上沉船就意味着船毀人亡,她看起來很狼狽,一定在海里泡了不少天吧,士兵如此想着。
流蘇有禮地頷首,眉宇掠過自然而言的疏離,神色冷靜,開口問道:“這位大哥,請問,這是要開往哪兒?”
“我們只在遊海,四處觀光的。”一名士兵爽朗地回答,“姑娘,你是哪兒人?”
流蘇不答反問,“幾個大哥,能不能麻煩你們送我到漠北航線上?”
“漠北航線?”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插入他們的談話之間,流蘇周圍的士兵立即站起來,動作精練而有力,個個斂去臉上的輕鬆,恭敬地朝那聲音的主人施禮,“參見二公子!”
流蘇順着聲音看過去,那是一名長相俊美的青年人,二十五六歲上下,墨綠色的錦服,包裹着一具剛勁的身材,舉手投足皆有一股氣派,俊美無濤,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如要勾人魂魄似的,閃着狐狸般的狡猾光芒。
流蘇想起一種動物——狐狸!
男子勾魂似的眼光直直地打量着流蘇,尚算清秀,不算絕色,氣質還不錯。男子是相貌控,這是第一感覺。再看,處變不驚,非常沉穩,看起來雖然弱不禁風,倒給人意外的堅韌,雖然狼狽,倒不顯出驚慌之醜態,嗯,總算沒白救,他討厭哭哭啼啼的女人。
“聖天人士?”幾乎是肯定句。
流蘇點點頭,“是!”
男子勾起一抹豔麗的笑容,“怎麼稱呼?”
“小女子姓風!”
“風姑娘?”男子呵呵笑了聲,語意不明,流蘇凝眉,他是這船的主人麼?
“你能把我送到漠北航線上嗎?”流蘇站起來,冷靜地問道,一陣海風吹過,身子微微打了個寒顫,有些冷,還好陽光還算燦爛,亦有些暖暖的感覺。
男子看着流蘇,羽扇唰一聲打開,瀟灑的模樣平添幾分風流韻味,流蘇靈秀的翦眸劃過一道笑意,他這算什麼意思?
“這兒離漠北航線不算遠,風姑娘!”男子微微笑道,眼光遠眺,整片海域白茫茫一片,千里之內無一艘帆船。這已經算是委婉的拒絕了,流蘇沉靜地站着,如霜中寒梅,玲瓏的心思迅速轉動,這是遊船,他們的遊海,送她到漠北航線上,並無耽誤,他話裡的意思,並無半點送她回去的意願。
流蘇沉吟着,微微一笑,“究竟要如何,你纔會送我去漠北航線?”
“如果風姑男子娘能親在下一記,或許本公子可以考慮考慮!”那男子裝模作樣地沉吟,羽扇輕搖,擺出一副自認爲非常迷人,非常瀟灑的姿態,像極了上慣了青樓的風流公子調戲良家婦女,一臉痞相。
那笑容燦爛極了,露出潔白的牙齒,爽朗得想讓人揍一拳。
四周一片撲哧的輕笑,男子桃花眼一轉,剛剛笑出來的士兵立刻收住笑容,一臉嚴肅,非常正經地站着,如雕像般。
男子哼了哼,流蘇並不生氣,直直地看着男子勾魂似的桃花眼,淺淺一笑,如一朵雛菊在風中搖晃,男子眼睛一眯,此女笑起來,讓人感覺舒服極了。
如一朵雲兒般,純淨無暇,純粹得近乎乾淨!
“好,我們一言爲定!”流蘇回答,上前一步,真的傾身,要親上男子的脣,那男子微怔之後,立即退開,羽扇擋在自己脣邊,保護自己清白,雙眸冒火地瞪着流蘇。
流蘇故作不解,盈盈一笑,“公子爲何躲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提出的條件,小女子並無異議啊?”
男子眼光眯起,剛想說什麼,突然退到一邊去,船艙裡走出一名中年女子,衆人紛紛行禮,“參見夫人!”
一股壓迫的力量隨之而來,伴隨着一股香氣撲面而來。流蘇暗暗打量着她,雖是中年女子,卻非常美麗,有股讓人難以抗拒的成熟魅力。她輕裝打扮,梳了一個鳳凰朝天髻,極爲端莊,神態雍容大度,尊貴逼人,是那種常年慣於發號施令的女人,流蘇一眼就看出,這個女人身上,有一股很濃重的權味。
一雙睿智的眼眸,緊緊地鎖在流蘇的臉上,把她的深思和沉靜盡收眼底。
“你要去漠北航線上?”女子的聲音平如流水,卻飽含威嚴。
“是!”流蘇沒由來的一陣恐懼,輕聲應道。
女子眯着眼睛,專注地打量着流蘇,“姓風?風南瑾是你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