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局回來的第一個晚上,連榮麟失眠了。
也就一個多星期的功夫,他的世界彷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自己曾經的情人蕭瀟將要成爲他的繼母,被自己設計驅逐的弟弟又捲土重來,一度他坐穩的連家和連家企業,已經在他手中開始動搖。只是這些,都不是連榮麟心裡最糾結所在。他擔憂的,思念的,放不開的,自始至終都是錢小沫。
他知道錢小沫心裡的痛苦,明白她回到雷銘身邊也只是折磨她自己而已,一想到錢小沫現在或許還在暗自飲泣,孤獨失眠,連榮麟哪裡還睡得着?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月亮,連榮麟彷彿看見了錢小沫依偎在自己懷裡的哭樣,心裡驟然翻涌起濃烈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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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連榮麟想錯了,這一晚,是錢小沫這麼久以來,睡得最好的一個晚上。
她依偎在雷銘的懷裡,身上是蕾絲的睡裙,柔軟的長髮隨意的披在身後,雷銘摟着她,用一隻手捋了捋她額前的碎髮,嘴角帶着幸福的笑意。錢小沫已經睡下去了,當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這麼久以來的疲憊和睏乏全部如泰山壓來似的,侵襲了她一身,幾乎立馬睡着了。
雷銘就着月光,一直這樣看着她,吻着她的額頭,愛不釋手,根本捨不得睡下。
天矇矇亮的時候,雷銘一如既往的下牀爲錢小沫準備早飯。雷晴和秦浩然暫時在凱盛集團裡代替雷銘的位置,所以雷銘也能輕鬆自在。只不過這邊早飯剛剛開始準備,那邊錢小沫放在客廳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雷銘看了眼主臥,擔心錢小沫被吵醒,便想要掛斷她的手機,可是他只看了屏幕上來電人名字一眼,立刻改變了主意,接通了電話,“喂。”
“……是你,小沫呢?”連榮麟的聲音裡不帶任何感情。
“她在睡覺。”
“所以,你們複合了?”
“連榮麟,我和小沫從來沒有分手,哪來的複合?”
“……我只是提醒她,今天該去做婦科檢查了,我已經向歐醫生預約好了。”
“這好像不管你的事吧!”
“我也沒話和你說!”
“等等!”雷銘突然一本正經地說道,“見一面,我有事找你。”
廚房裡瀰漫着早餐牛奶濃濃的香味,等錢小沫醒來的時候,也快到中午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牀上只有她一個人,錢小沫喚了幾聲雷銘的名字,都沒人答應。
錢小沫正疑惑的時候,掀開被子想要下牀,纔看見牀頭櫃的相框上貼着一張便利貼。
“我今天有事不能在家陪你,早飯我已經熱好,看你睡得這麼香,實在不忍心叫醒你。傭人中午會來照顧你,記得今天要去醫院做婦科檢查,聽話。愛你的老公。”
錢小沫滿心歡喜一笑,雙手摁着便利貼捂在心口,火辣辣的,好似雷銘的吻。
只是,雷銘怎麼知道她今天要去婦科檢查?
錢小沫慢慢收斂了笑意,算着時間,今天應該可以做產前親子鑑定檢查了。
窗外秋雨連綿,深海市朦朧的像是一張筆觸凌亂的油畫。
太古裡購物區轉角的一間意式咖啡店裡,坐滿了不少享受愜意時光的人。在最角落的臨窗位置上,雷銘和連榮麟相視而坐。秋雨沿着玻璃窗緩緩落下,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的水痕,蓄積在他們的心窩裡,冰冷又潮溼。
“我聽說,你昨天才從警局出來。”
連榮麟揚了揚眉梢,無所謂地笑道:“你覺得自己逮到我的把柄了?”
雷銘也不在意他話裡諷刺的意味,“所以襲擊我的人,是你?”
“你覺得呢?”
“連榮麟,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雷銘質問着,“前腳給我小沫簽名的離婚協議書,後腳又帶人埋伏想要殺了我和小沫,你圖什麼?”
連榮麟咧了咧嘴,轉動着咖啡杯裡的攪拌匙,什麼話都沒說。
雷銘卻氣急敗壞的一掌拍在桌上,低吼着:“你得不到小沫,寧可將她和我一起毀掉?”
“嗯,不失爲一個好主意。”連榮麟淺笑着呷了口咖啡,目光中的寒意卻令人毛骨悚然。
“趙黑在寵物店蓄意縱火,也是你安排的?”雷銘半眯着眼睛,如鷹般銳利的眼神想要將連榮麟看透,可是他怎麼都看不透,“你想要小沫對你感恩,對你有愧疚,你就可以接近她,得到好感,是不是?不過可惜,她不知道當時你也在場!”
連榮麟點了點頭,“我不覺得意外,你肯定不會告訴她的。”
“所以,一直走到現在,你恨不得殺了我們!”
“推理得不錯,可惜你沒有證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證據你還怕沒有嗎?”雷銘憤然地拍案而起,指着連榮麟的鼻子,“走着瞧吧,我絕對不允許你傷害小沫一絲一毫!”
連榮麟頷了頷首,始終彬彬有禮,“好好養傷,下一回兒,你未必這麼幸運了。”
雷銘輕蔑的一聲冷笑,“彼此彼此。”
說完,他冷傲地離開,只剩下連榮麟一個人,聽着咖啡店裡的音樂,看着窗外的細雨。
“連先生。”
連榮麟還沒有回過神來,對面雷銘剛剛坐過的位置上,突然坐下一個穿着黑色套頭衫,帶着鴨舌帽,帽檐壓得極低的男人。這次男人沒有用變聲器,也沒有戴黑色手套和麪罩,但連榮麟依舊看不清他的臉。
“你是……”
“組織已經知道了你的想法,對於你寧可被警察調查,冒着坐牢的風險,也不願意供出當夜我們的行動,組織表示,也看到了你的誠意。”
“哦。”連榮麟後仰着身子,雙手抱肩,將對面的人打量了一番,“所以呢?”
“組織願意給連先生一個機會,做不做得到,做得好不好,就要看連先生自己了。我們會一直觀察連先生,有任何需要,我們都會主動出面聯繫,連先生不用費盡心思地去調查我們。如果調查有用的話,現在我也不會坐在連先生的對面了。”
來人說着,在桌上留下了一張紙,起身,如來時的那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連榮麟皺了皺眉,伸手展開了那張紙,一目看去,他整個人都震住了,驚目乍舌。
……
……
秋雨來得快,去得卻是慢的,連綿了好半天,都不見雨停。
錢小沫已經在醫院裡做完了檢查,正坐在歐醫生的辦公室裡,看着窗外雨潺潺,等着結果。歐醫生仔細看了好幾遍,才鄭重其事地開了口,“大人和孩子的情況都還好,沒什麼問題,但是產前親子鑑定的風險,我還是要再三提醒你。”
“我知道了,歐醫生說過很多次了,容易流產和造成羊膜囊感染,我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既然如此……”歐醫生合上了病歷,“我今天就安排爲你做產前親子鑑定。”
錢小沫一陣激動歡喜,“謝謝你,歐醫生!那我什麼時候能收到檢查結果。”
“快的話一到兩個星期,慢的話一到兩個月。”
錢小沫嘴角的笑意漸漸隱去,還要等這麼久啊!
“那……還是辛苦歐醫生了,我想盡快拿到結果。”
歐醫生點頭表示明白,“上次建議你做胎毛採集鑑定,這次我覺得你還是比較適合做羊水採集,月份也足了,安全性也高些,我現在爲你安排。”
歐醫生說着便爲錢小沫開了張什麼單子,叫來了護士,開始着手準備採集羊水。
錢小沫躺在冰冷的醫護牀上,四周拉着藍色的帷幕,她的呼吸卻越來越急促,越來越緊張。一直在她心裡耿耿於懷的事情,終於要告一段落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緊緊地閉上了雙眼,不管結局好壞,至少她也知道了結果,可以不用再像現在這樣,活在茫茫的未知之中。
雨聲連連,等錢小沫走出醫院的時候,她的包裡裝着醫院的回執,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錢小沫,結果交給老天爺吧!現在你最要緊的,還是向雷銘坦白!”
她自言自語的給自己鼓舞打氣,一個人打的回到了公寓。
只是,令錢小沫沒有想到的是,大門剛剛打開,她就撞見了一幕,“活色生香”的畫面。
雷銘背對着她坐在沙發上,而在他的懷裡依偎着另外一個女人!
錢小沫怔住了,她看不清那個女人是誰,但是能看見那個女人靠在雷銘肩膀的頭,而且還在抽泣的模樣。怎麼回事?這個女人,爲什麼要在雷銘的懷裡哭?
不知道是不是錢小沫站在玄關太久了,雷銘突然回頭看着她,臉色一青,立刻站了起來,連帶他懷裡的那個女人都嚇了一跳。
“小沫……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我剛剛回來的……”
錢小沫走了進來,那女人轉過身,梨花帶雨,錢小沫纔看清了她是顧琪雪。
顧琪雪怎麼會哭得這麼傷心?
“出什麼事了嗎?”
錢小沫疑惑地看向雷銘,雷銘急忙解釋,“彬彬不見了,顧琪雪是來找他的。”
“彬彬不見了?”錢小沫倒吸了一口冷氣,“怎麼會這樣?”
顧琪雪哽咽着,泣不成聲,雷銘嘆了口氣,“顧琪雪剛纔去學前班接彬彬,老師說彬彬跟着一個男人走了,老師以爲那是他爸爸,所以沒有留意。直到現在,彬彬還是沒有下落。”
“怎麼辦?彬彬是我唯一的孩子,是我的生命,現在要怎麼辦啊?”
顧琪雪嗚咽着,不顧錢小沫在場,又倒進了雷銘的懷裡。
他蹙了蹙眉,尷尬地不知所措,錢小沫則垂下眼瞼,良久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