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張元代表的北路農民軍攻克代州城的時候,高一功帶領十萬農民軍進入了河北地界。
不過迎戰他們的是朝廷調遣過來鎮壓農民義軍的盧象升的天雄軍,總督河北、山東、江浙各路援軍的太監高起潛等人。
相比李自成他們的勢如破竹,高一功陷入了苦戰。
真定縣的郊外,超過十萬規模的會戰在此爆發。高一功在內的所有南路農民軍將領都想不到會遭遇一個之前名氣還不太大,卻作戰勇猛的大明將領!
盧象升提刀衝鋒在前,而他身後的萬人大軍跟隨在他的身後,奮力作戰,像是一支利劍插入十萬農民軍的汪洋大海之中,將十萬農民軍分割、擊潰。
高一功等人在高地上看到十萬農民軍硬生生被天雄軍爲主力的大明軍隊擊破,急忙調度各個流民頭目。但是流民的組織性太差,當高一功等人的命令傳達到各支流民部隊的時候,流民已經陷入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的混亂之中。
一些看勢不妙的流民頭領更是臨陣脫逃了。
“大將軍,形勢有點不妙啊,你看我們是不是……”高一功身邊的部將見兵敗如山倒,盧象升有帶兵襲擊他們指揮中樞的趨勢,緊張地說道。
“好,我們快快撤退。”高一功手心也全是汗。
第一次脫離李自成、張元兩人的指揮,高一功首次統領十萬大軍,沒想到被不滿萬的天雄軍給打趴,差點要拉到褲裡!
高一功火急火燎地帶着一幫流民頭目縱馬就往太原的方向逃跑。至於那十萬農民軍,讓他們隨意被明軍給驅逐。反正官兵又不能將他們全部坑殺,又沒有足夠的糧食養活他們,這些被驅散的流民只要振臂一會,又會重新回到他們的旗下。
突然,就在盧象升要帶着天雄軍繼續追殺高一功的軍旗所在,大明官兵一方鳴金收兵。
浴血奮戰,盔甲上都是鮮血的盧象升聽到鳴金聲,一臉憤懣地看向大本營所在的方向。
“將軍,收兵了!”盧象升身邊的士卒不滿地說道。
“軍令如山不得不違,我們暫且回到大營看看他們有什麼好說的!”盧象升咬牙切齒,不得不率兵返回。
已經被摧毀意志的十萬農民軍在這塊平原上四處奔走,而盧象升帶領的天雄軍則進退有序地返回了明軍大營。
經過激戰的平原,雙方撤退後,只剩下幾千具屍體和各種破損的武器裝備散落四處,無人打掃。
盧象升一臉怒火地回到明軍大營中,將抱在腰間的頭盔擲到地上。
哐噹一聲,頭盔在地上滾動,嚇了明軍大營裡面的將軍、監軍們一大跳。
“盧將軍,你這是作甚?”崇禎派來督軍的太監高起潛驚道,“嚇死咱家了。”
“爲何……爲何要在我乘勝追擊的時候鳴金收兵?我本可以藉此良機消滅這一夥闖賊的賊首,一舉挫敗他們南路軍的戰略意圖!”盧象升舉起大碗大口喝水,只覺得嗓子眼乾燥到火熱。
“窮寇勿追,盧將軍若要繼續追擊這些亂民,恐怕是要中了他們的埋伏。”高起潛說道。
“他們都成爲喪家之犬了,還勿追?你可知道兵法要隨機應變,他們纔是孤軍深入的一方,我們在自己的地盤上剿匪還需要窮寇勿追?”盧象升越想越惱火。
“盧將軍,你應該知道,朝廷最近有一種聲音。”高起潛卻沒有和盧象升深究能不能追擊的原因,而是說起了上方的事情。
“我不理朝廷上大臣的主張是什麼,我只知道我是奉命討賊,要儘快討滅闖賊。”盧象升說道。
“闖賊聲勢浩大,不過遼東的復遼軍威脅更甚。復遼軍已經包圍了大淩河堡。朝廷內憂外患,無力多線作戰。現在王朝處處烽火,洪承疇、左良玉深陷河洛而無法脫困,山西、代州城被李自成攻陷,四川、湖北等地同樣有流民作亂,而關外還有復遼軍的頻繁調動。”高起潛說道,“所以朝廷打算安撫李自成,與之和談,暫且穩定住局勢。”
“荒唐!”盧象升指着高起潛的鼻子喝道,“闖賊燒殺搶掠數千裡,從陝北一路殺到河洛、山西,直接間接死於自賊軍的百姓有百萬之數。這樣的亂賊是不可能會接受朝廷的安撫的!朝廷只是在給他們苟延殘喘的機會,錯失剿滅他們最好的時機!”
“盧象升,你這是在懷疑朝臣,懷疑聖上!”高起潛見盧象升當面指責自己,也大爲震怒。
“高公公,現在能夠打開這一盤死棋的,就只有擊敗李自成的南路軍,然後匯合宣大兩府的主力合圍李自成的北路軍,徹底消滅李自成。”盧象升擲地有聲地說道。
“那北部的復遼軍趁機來攻又當如何?”高起潛問道。
“如果我們能夠打得過復遼軍,他們也不敢南下。如果我們打不過,就算和闖賊和談了也頂不住復遼軍!”盧象升說道。
“哼,你這是在長他們的志氣滅朝廷的威風!朝臣和聖上打算與闖賊和談,自然有聖上的旨意。我們這支軍隊已經取得了朝廷滿意的戰果,相信闖賊受此重創,一定會考慮與我們妥協的。”高起潛說道。
“這不是和談,這是一廂情願罷了!”盧象升爲高起潛他們的天真而嗤之以鼻。
“那盧象升你是打算違逆聖上的意思嗎?”高起潛冷眼問道。
“我盧建鬥精忠報國,沒有忤逆聖上的意思。如果這真的是朝廷重臣和聖上的意思,那我無話可說,只是感到一些遺憾而已。”盧象升撿起地上的頭盔,然後轉身離開大營。
他無權改變上面的意思,只能默默妥協,乾脆帶着士兵去清理戰場了。
真定縣的平原上,這些屍體如果不及時清理的話,可能很快就會因爲腐爛而發臭,引發瘟疫。
“我大明的大好山河,就要像是這戰場一般,屍橫遍野了。”盧象升有心無力,看着忙碌搬運屍體的士兵,“看來不是洪承疇、曹文詔他們無能,而是處處受制於人。若其中有一人能夠獨斷專裁,又哪會有闖賊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