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房客
達莉亞剛剛打開碗櫃門,就聽見身側傳來嘩啦一聲響。UC 小說 網:德拉科?馬爾福四肢着地趴在格里莫廣場12號廚房的石頭地面上,鉑金色頭髮被風吹得亂蓬蓬,兩隻大箱子和一柄燻黑的舊茶壺落在他手邊。“歡迎光臨。”她平靜地說,把最後一套餐具擺上桌。
德拉科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塵,用挑剔的目光審視着這間屋子。可憐的克利切激動得渾身都哆嗦起來,向他低低地彎下腰,聲音沙啞地說:“女主人的純血統外孫,馬爾福家最小的公子終於回到了我女主人的房子,克利切已經有十一年沒在這裡見到他優雅高貴的身影……”
“我纔是你的主人,克利切。”小天狼星大步走進來,厭惡地看了一眼他外甥,冷冰冰地說。“可以開飯了嗎,達莉亞?”幾個小時以前,他們剛從國王十字車站回到家,就接到了菲尼亞斯?布萊克送來的口信:鄧布利多希望德拉科這個暑假都住在鳳凰社總部,這是鳳凰社能提供的最安全的藏身之所。如果不是他親自見證了那個牢不可破咒,小天狼星肯定不會讓德拉科再靠近達莉亞十五英尺以內,更別說住到他的房子裡。
這一頓晚餐顯得異常漫長,三個男人和男孩誰也不想說話,悶頭吃着自己盤裡的食物。只有克利切興高采烈地忙前跑後,竭力要讓他最喜愛的馬爾福少爺在這裡過得舒適些。德拉科恐怕很久沒像現在這樣安心地吃飯了,他的吃相和小天狼星一樣優雅,卻一口氣吃下了兩人份的威爾士烤牛肉、蟹肉沙拉和約克郡布丁。等他吃完克利切端上的第三道甜點,他才用餐巾擦了擦嘴,拉長腔調說:“我累壞了,克利切,帶我去我媽媽的房間。”
“這事可由不得你。”小天狼星輕輕搖着高腳杯裡的葡萄酒,懶洋洋地說,“我記得克利切住的地洞還有點地方,絕對安全。對吧,哈利?”德拉科蒼白的臉上立刻泛起了紅暈,哈利盯着自己的法式牛奶凍,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達莉亞沖天花板翻了翻眼睛,無可奈何地說:“你媽媽的房間現在是我住着,你要是真的——”“我改主意了,我要住雷古勒斯舅舅的房間。”德拉科怒氣衝衝地說。其餘三人的表情都變得有些微妙,小天狼星眯起眼睛,破天荒地沒再表示反對。
“我帶你上去吧。”達莉亞忽然沒了胃口,把盤子推到一旁,拉開椅子站起來,“克利切,請幫忙送一套乾淨的被褥上來。”她抓起桌上的一柄枝形燭臺,衝德拉科點點頭,轉身走出廚房。
他們一前一後地爬上昏暗蜿蜒的樓梯,燭光把她纖細單薄的身影拉得老長,她側着身往上走,好讓那發黃的光圈也能照到他的腳下。路過三樓納西莎的房間時,德拉科雙手插在口袋裡,悄悄地瞥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在頂樓平臺上,達莉亞用魔杖點燃吊燈上的蠟燭,照亮了第二扇門上的小牌子:“未經雷古勒斯?阿塔洛斯?布萊克允許,請勿打擾。”“阿拉霍洞開!”她推開門走進去,把燭臺放到牀頭櫃上。德拉科慢吞吞地踱進來,輕撫着牀板上的布萊克家徽和座右銘——“純種”。
達莉亞拉起窗臺上厚重的翠綠色帷幔,推開老式百葉窗,讓新鮮空氣擁進這間多年不用的房間。“……找球手。”德拉科在她身後喃喃說道。“什麼?”她轉過頭,發現他在仔細察看着牆上一張陳舊的萊特林魁地奇球隊合照,“是啊,和你一樣。”
克利切和閃閃出現在門口,前者抱着一大疊墨綠色的被褥,後者舉着德拉科的大箱子。達莉亞不想打擾它們的工作——更確切地說,是不想再呆在這間屋子裡。她退到門外,有些尷尬地說:“嗯,那麼,晚安吧。”德拉科背對她站着,假裝沒有聽到她說話。
達莉亞原以爲,德拉科會像哈利在德思禮家時一樣,把自己封閉在樓上的房間裡,以免跟他們相看兩厭。然而她驚奇地發現,男孩子們的大腦構造跟女孩就是不一樣。德拉科不肯放過任何給哈利添堵的機會,同樣地,哈利不甘在自己家裡落下風。最糟糕的是,他們兩個跟普通的男孩不一樣,他們是巫師。
“哈利,馬爾福,把你們的魔杖給我收起來!”達莉亞沒好氣地衝他們大吼,把燉鍋裡的奶油攪拌得到處都是。兩個男孩在長桌的兩頭對峙着,誰也不肯先放下魔杖。
“好吧,如果你們非得這樣……”達莉亞咚地把長柄木勺扔到一旁,走到熊熊燃燒的壁爐前,伸出手,“……那我只能向多比學習了。”他們誰也沒吭聲,但她知道,那兩人都在用眼角的餘光注意着她的動作。
“在我數到三以前,放下你們的魔杖。”屋裡的三人都一動不動,閃閃害怕地看着他們。
“一……二……三!”她徑直把手插進爐火裡。
“盔甲護身!”“速速凍結!”他們倆同時把魔杖指向她,大聲吼道。達莉亞的手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硬生生彈開了,與此同時,鮮紅的火焰變成了暗紅色,像是凝固了一樣。她揚起眉毛,看着露出震怒神情的兩人:“別再讓我看到你們在這所房子裡互相使用惡咒,否則——”
盧平嘆息着走進來,打斷了她的話:“達莉亞,我發現你越來越像莉莉了。”他穿着一襲黑色的巫師長袍,花白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盧平!你是怎麼進來的?”達莉亞若無其事地從壁爐旁走開,彷彿她剛剛只是用魔杖撥弄了下爐火,“要喝點什麼嗎?”
“一杯水就行,謝謝。我用消失櫃進來的,小天狼星把霍格沃茨那個帶回了他在倫敦的辦事處。”他輕輕咳嗽了一下,挨着哈利坐下,後者拿過桌上的大肚細頸玻璃壺,給他倒了一小杯峽谷水。德拉科斜眼瞥了瞥盧平看不出表情的臉,不太情願地收起魔杖,坐到桌子旁。
一刻鐘後,小天狼星走進廚房,脫下旅行斗篷掛在牆上:“看到新聞了嗎?布羅克代爾大橋被弄塌了,又是伏地魔乾的。現在到處都是他的攝魂怪,連麻瓜們都能感覺到了……薩默塞特西部有大批獨角獸失蹤,斯克林傑認爲伏地魔可能把它們圈養起來慢慢享用……”
“我去年就警告過他們,”達莉亞嘆息着,把奶油燉土豆端上桌,“現在再說這個有什麼用呢?他手下有二十個食死徒,可以到處給他蒐羅犧牲品……”
“還有,愛米琳?萬斯出事了。”小天狼星聲音低沉地說。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前幾天那位端莊優雅的女巫還坐在這間屋子裡,和他們共進晚餐,現在卻是陰陽兩相隔。達莉亞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屋裡沉悶的氣氛:“噢,我有好些天沒在《預言家日報》上看到麗塔?斯基特的文章了,是你讓她閉嘴的嗎?”
小天狼星坐下來,冷哼一聲:“斯基特?她逃跑了。寫了那樣一篇文章,伏地魔怎麼可能放過她……說不定她這會兒正在阿爾巴尼亞的森林裡吃樹葉呢。對了,哈利,鄧布利多說他晚上十一點過來,他想讓你幫忙辦點事。”
有了盧平的參與,今天的晚餐時間總算沒那麼讓人難以忍受。他真誠地誇獎達莉亞和克利切的手藝,跟哈利討論魁地奇聯賽的新消息,不着痕跡地繞開小天狼星對德拉科的諷刺挖苦。達莉亞一邊喝着克利切精心烹飪的法式白蘑菇湯,一邊翻看那本魔法部授權出版的紫色小冊子——《黑魔法防禦之家庭防禦手冊》。在看到陰屍那一頁時,她忍不住打了哆嗦。
時針指向十一點的時候,壁爐上的銀製夜鶯歌唱起來。達莉亞彈完最後一個音符,飛快地從鋼琴凳上跳下來,沒走兩步,客廳門開了。戴着尖頂巫師帽,披着黑色旅行斗篷的鄧布利多大步走進來,向他們露出親切隨和的笑容:“晚上好,孩子們!”
“晚上好。我們這就走嗎,先生?”哈利丟下那本快被他翻爛了的《魁地奇溯源》,焦急地問。整個晚上,他都在客廳裡和德拉科大眼瞪小眼,越看越討厭。小天狼星和盧平又出去執行鳳凰社的任務了。
“噢,當然。不過我還有幾件事情要說。”他坐到最靠近壁爐旁的扶手椅上,示意他們都坐下來。他看着獨自坐在角落裡的德拉科,和顏悅色地說:“今天早上,我設法聯繫上了你的母親,但她拒絕接受我們提供的保護,這是她給你的口信。”鄧布利多揮了揮手,一封白色的信件從他袖子裡飛出來,落到德拉科的膝蓋上。
德拉科立刻撕開那封信,納西莎悲傷又激動的聲音在屋裡迴盪:“別管我,德拉科,好好保重!”話音剛落,信封在他手裡燃燒起來,被他慌忙甩在地上。達莉亞看着那張燃燒的信紙蜷曲起來,變成灰燼,輕輕抽出魔杖:“清理一新!……噢,對不起,先生,我——”她已經把未成年巫師在校外不得使用魔法的規定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我什麼也沒看見。”鄧布利多在口袋裡翻找着什麼,平靜地說。閃閃把茶水送過來的時候,他把一小包用手帕包着的東西放到茶几上,幾塊黯淡無光的金屬殘片從裡面露出來。達莉亞倒吸了口冷氣,瞪着赫奇帕奇金盃的殘骸。
“很遺憾,它已經無法修復了。不過你可以留着做紀念——沒錯,我同意把它給你了。”鄧布利多點頭說,“還有,你的父母和哥哥會在兩週以後離開女貞路4號,在鳳凰社成員的暗中保護下去往遠東。他們在那裡會很安全,遠東魔法部已經開始暗中接管那一帶,爲明年的順利交接做準備。我相信,他們是不會放任阿茲卡班的前看守們在維多利亞港四處遊蕩的。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去送送他們。”
“謝謝,先生,我想去。”達莉亞輕聲說。
“好了,哈利,我們走吧。”鄧布利多站起身,領着哈利走出客廳,留下達莉亞和德拉科面面相覷。她立刻站起身,走到鋼琴旁。
“你今天晚上已經彈了七遍那首曲子。”他冷冰冰地說。
“我只會這一首,”她的手停在蓋板上,頭也不回地說。“我十一歲去霍格沃茨以後就再沒上過鋼琴課。”
“讓開。”他起身走過來,坐到鋼琴凳上,掀起蓋板。然後,他的手指輕快地在象牙白色的琴鍵上躍動起來。輕柔靜謐的樂章在房間裡流淌着,奔涌着,交織着,如此複雜,如此豐富,如此動人心絃。她挫敗地閉上眼睛,覺得自己簡直丟人到家了。
凌晨一點鐘的時候,哈利回到格里莫廣場的廚房,告訴他們鄧布利多找到了新的黑魔法防禦術教師,而且,羅恩邀請他們週末去陋居做客。“韋斯萊夫人說,我們可以在那裡住上一整個暑假。”他熱切地說着,顯然是迫不及待要擺脫德拉科?馬爾福。
“噢,”達莉亞掙扎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這不會給他們帶來麻煩吧?陋居可沒格里莫廣場這麼多保護咒語。”
小天狼星撩起劉海,平靜地說:“魔法部已經給陋居加上了他們所能提供的最嚴密的安全措施,只要你們別冒險胡來,在那裡和在這裡一樣安全。當然,在陋居你們就不能使用魔法了,莫麗在這方面有點兒小固執。”
達莉亞看着他,忽然有種很強烈的感覺:他正試圖把他們倆與鳳凰社的核心隔離開來。她轉過臉去,不敢想象如果小天狼星知道自己的教子就是那個殺死伏地魔的武器,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到現在爲止,哈利只和她一個人說起過預言的事。
“你早就知道了,是嗎?”在擁擠喧鬧的三把掃帚裡,他目送着麗塔?斯基特匆匆離去的身影,像在自言自語。
“是的,全部。”達莉亞輕聲答道,喝了一口橘子汽水。
“我就是那個武器——就像那把格蘭芬多的寶劍。”他喃喃自語道。
“而我們就是你的劍鞘,寶劍先生。”她轉過頭,衝他微微一笑。
就在這時候,哈利忽然大叫着倒在地上,雙手捂住他的傷疤:“……那個,那個金盃,他知道了!”小天狼星看着桌上那個傷痕累累的金盃——達莉亞剛用魔法膠帶把它粘好——露出深深憂慮着的神情。
第二天一早,他們穿過消失櫃,來到倫敦辦事處,在那裡他們跟着小天狼星隨從顯形到了陋居花園。這可不是什麼舒服的旅行,達莉亞覺得自己像牙膏一樣被擠來擠去,擠得五臟六腑都挪了窩。她衷心希望幻影顯形不要像隨從顯形這樣難受。
“我的天,你肯定又長高了一英寸,你跟羅恩簡直像中了伸長咒似的。”韋斯萊夫人攬着哈利的肩膀,仔仔細細地端詳着。達莉亞在一旁偷笑,冷不防被她抱了個滿懷。“你還是一樣瘦,金妮都快比你高了。快過來吃早飯——肯定是餓壞了。”
他們剛在木桌旁坐下,就聽見樓梯上傳來一陣咚咚噠噠的腳步聲——絕對不可能在格里莫廣場12號聽到的那種歡快的腳步聲——羅恩和赫敏衝下樓梯,笑嘻嘻地衝他們打招呼:“哈利,達莉亞,你們可算來了!”羅恩一屁股坐在哈利旁邊:“‘馬糞’怎麼樣?”
“糟透了。”哈利咧開嘴笑着,把麪包往嘴裡塞。
“我知道什麼比‘馬糞’更糟。”金妮沒精打采地走進廚房,一副氣鼓鼓的表情,“‘黏痰’。”
“噓——”韋斯萊夫人瞪了她一眼,嚴厲地說,“——不許這樣叫她。”
“你們說的是——”不等哈利問完,答案自己出現在了他面前。一位美得驚人的年輕女巫站在廚房門口,甩開一頭銀色秀髮,彷彿全身都在散發着輝光。“你好,阿利?波特。”芙蓉?德拉庫爾款款地走過來,沙啞着嗓子說。達莉亞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露出甜美的笑容:“好久不見,芙蓉。”
芙蓉轉過頭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像是第一次見到她:“你好,達莉亞。克魯茲和比爾經常向我提起你。你變化可真大,我上回見到你時候,你和加布麗一樣還是個孩子呢。”達莉亞有些尷尬,上回她見到加布麗的時候,芙蓉還在一心一意地追求着塞德里克……
但是芙蓉優雅地微笑起來:“我剛剛和比爾訂婚了,你知道嗎?”
“棒極了,祝賀你們。”達莉亞真心誠意地說,無視金妮在芙蓉背後裝作嘔吐的樣子。還有神情恍惚的羅恩,他又一次被芙蓉的閃亮登場給晃了眼。赫敏不高興地轉過臉,嘟囔了句什麼,口型看上去很像是“活該”兩個字。
半個小時以後,赫敏指着窗外,發出一聲尖叫:四個清晰的小黑點從天空中往這邊過來了。“貓頭鷹!”羅恩聲音都沙啞了,跳起來衝到窗前。“一共四隻,肯定是成績到了!”哈利說着,也奔過去,站在赫敏的另一邊。達莉亞坐在木桌旁,心不在焉地聽着芙蓉說話(“布斯巴頓學滿六年才考試,跟英國完全不一樣”),直勾勾地盯着窗戶。
韋斯萊夫人打開窗戶,四隻漂亮的黃褐色貓頭鷹一起飛進來,落在桌上,齊齊地擡起右腿。達莉亞的手指顫抖着,解下第二隻寫着她名字的方形信封,撕開來看。
“……達莉亞?佩妮?德思禮的成績如下:天文學,O;保護神奇生物,O;……魔法史,E;魔藥學,O;變形術,O。”
“看樣子,下學期你只能和赫敏結伴去上魔藥課了。”哈利勉強衝她笑了笑,伸手去拿盤裡的香腸,“我跟羅恩都是E。”
她搖搖頭:“不會的,我知道斯拉格霍恩教授願意接受良好以上的學生。”
羅恩握着叉子的手一抖,在盤子上刮出刺耳的吱啦聲:“怎麼?斯內普辭職不幹了?”
達莉亞眨了眨眼睛,露出歉意的笑容:“沒有,他現在是黑魔法防禦術教授了。”
作者有話要說:羅琳曾經透露過,學生時代的盧平暗戀着莉莉。所以說,莉莉給她兒子留下了好多愛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