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五十章 飄搖

衆閣臣默然不語,這一次施鳳亞也不說話了。

“外間的人都在等諸位閣老,真的不進一語麼?”

“也罷,”施鳳來勉強道:“我寫個密疏送進去。”

“要快。”徐光啓起身告辭,淡淡的道:“現在的局面已經險之又險,學生已經坐待大事發生,然而黃幼玄這樣的人,如果在這個時候被殺,讀書人的文氣就盡了,文膽也消磨光了。如果這樣,亡國亦是亡天下,我輩都是孔子門生傳人,忍見如此乎?”

徐光啓說罷離開,施鳳來等人面面相覷,最終有人道:“危言聳聽,徐前輩看來也是和黃道周一樣的看法,大明亡國就是亡天下了。”

“就是因爲這樣徐前輩纔出面的吧。”

“我卻不信,聖教傳世兩千年,那位就算真的得天下,也只能依從儒學,否則無可治天下,他是漢人,名臣之後,不是蒙元!”

“這話說的是了。”施鳳來下定決心,簡單寫了封意志不堅定,口吻也隨意的密疏,叫來一個小宦官,令其送入大內,可想而知效果如何,不過內閣諸人是絕不會再有絲毫的更進一步的努力了。

至半個小時後,曹化淳匆匆趕出,錦衣衛使和校尉們隔絕官員,並且把黃道周衣袍剝掉,所有人都知道,廷仗要開始了。

“悲乎。”孫元化一臉悲憤之色的對徐光啓道:“我大明若不亡,是無天理。”.

“是儒學完了。”徐光啓輕聲道:“西學至,我入教,但心中還有聖人之道。而大明諸般情形,毫無疑問都是聖人之學如張瀚所說已經不再適應這個時代。張瀚說,兩千年前的學說,救不了現在的時。我輩則說,聖人之大道永遠如日月,絕不會過時。張瀚則言,學說不變,人亦變了,僵持拘泥,抱殘守缺,無謂之至。我等又說,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大明士大夫二百多年許國,其道義便是華夏之精神。你看現在,朝廷的氛圍,官員的表現,權貴的表現,大家在這一次危難之中的表現,哪一條不是證實了張文瀾的看法?我華夏病了,大明病了,儒學已經過時了。”

徐光啓閉上眼睛,耳朵裡傳來廷仗的深悶聲響,四周是呆若木雞的官員,各人都是面黃枯瘦的末世景像,那些紅袍,藍袍,青袍,黯淡無色,象徵了天地即將變色的殘酷現實和遠景,在不遠處的皇城外,有聽聞消息趕來的士子,趕考的士子不足往年的三成,只有幾百士子勉強前來試圖救援,遠遠就被東廠番役趕開,舉人們和少量的百姓呆呆的聚集在一起,沒有激憤,沒有血氣,只有長期飢餓之下的呆滯,人們神情呆板,眼神黯淡,僅存的不甘使他們如二百多年的前輩一樣,試圖聚集起來援救一個海內聞名的大儒。但他們失敗了,這是明朝的末期,亡國之兆已經相當明顯,雖然它來的太早,是被催熟的惡果,但對儒學來說,對人羣中滿懷失望和悲憤,身形瘦弱之至的史可法等人來說,這個時代,對他們是結束,也是真正的新生。

……

運河之水浩浩湯湯的流淌着,初春的河面上還有殘冰殘雪的痕跡,兩岸的樹木亦是隻有枯枝殘葉,並沒有抽出綠芽的跡象。

天還是很冷,風也很大,水流沽沽流淌着,當船隊經行的時候,並沒有縴夫運軍的身影出現。

“念臺先生。”茅元儀端着一碗飯,苦苦勸道:“大事尚有可爲,和記尚未入境,只是聽說兵馬雲集,朝廷正設法禦敵,先生何苦如此?”

劉宗周枯瘦的臉龐上毫無表情,現在這個海內知名的大儒連搖頭的力氣也沒有了,只是擡着眼皮看了茅元儀一眼,半響過後才道:“止生你去投孫高陽吧,他那裡需要人幫襯。告訴孫高陽,我先全節而去了。”

“唉,何必如此……”

茅元儀知道自己的話語相當的無力……何至於此?要是劉宗周這樣的大儒不能全節,苟且偷生,儒家的最後的畫皮都會被人揭下來的。

劉宗周不可能降和記新朝,也不可能在家隱居,他的名聲太大,有功名,有官職,這樣的人是不能到避世隱居的,這就是不忠,不全臣節。

只有自殺全了臣節,儒學的臉面才能保存下來一二,不至於在將來被人清算的太狠。

這種想法劉宗周只要有就一定不會放棄,他這樣的人雖然有妻子兒女,但可以說一身都是獻給了學術,要把自己打造成完人的形象。

劉宗周是道學和心學各半的學術,道學的一面就是要講規矩,規矩破了,什麼學問也不要講。

自和記艦隊至後,糧道斷絕,劉宗周負氣之下,鼓動人出資買糧北上,從者寥寥,但也好歹湊了幾千石糧,劉宗周帶了十餘艘小船裝運北上,至淮安時茅元儀聞訊趕了上來,與這個忠義無雙的純儒一起北上。

剛進山東不遠,先是有流賊斷絕運河的消息傳來,沿途的運軍縴夫都不敢出來了,諾大的河道只有這一隻小船隊孤單北上,形勢十分詭異危急。

劉宗周執意繼續北上,然而北行不遠,又傳來黃道周被杖斃的消息。

雖然學術有爭議,但劉宗周對黃道周的人品還是相當認可的,聽聞消息之後,他徹底不眠,第二天凌晨寫了遺囑,令子弟將來不得讀書,亦不得爲官。寫完之後,交長隨帶着南歸,而劉宗周自己就在這原地絕食,他身體原就不好,絕食數日之後,已經漸至彌留。

四方是浩蕩流淌的河水,枯敗的蘆葦與樹木,人蹤罕見,四野寂寂,而眼前這個海內聞名的大儒很快就要斷氣,茅元儀眼中突地落下淚來。

“止生不必如此。”劉宗周臉上反露出笑意,他道:“向來一朝滅,一朝興,總有幾十年太平光景。我觀張文瀾所爲,重相權,重輿論,將來清流不至於被鉗制,只要人能說話,便是沒有什麼可怕。止生要告訴孫高陽,將來在朝在野,一定要扶植文氣,張文瀾什麼皆好,雄才大略,擅兵事,擅行商,將來新朝定然是國富兵強,然則其不重文教,重商輕農,這是大忌,我輩文人,絕不能使兩千年道統斷絕!存亡絕續,若我臨去前有什麼憂心之事,便是此事了。”

茅元儀鄭重點頭,說道:“我雖未有功名,但亦是自幼讀聖賢書,念臺先生放心便是。”

劉宗周微笑點頭,但眼中還是有黯然迷茫之色。

新君其實是符合聖君的模板,大明看起來還是一切平靜,短短几個月天下就倒懸成這般模樣,而在黃道周死後,劉宗周知道大明完了,沒指望了,最後的人心都被午門前的這一通大杖給打完了,扳指算算,皇帝身邊真正支持大明的還有什麼人?

那些蠹蟲一般的太監?他們一樣能換新主子。

那些蠢豬一般的勳貴?他們只想保留自己的富貴,皇明完了,勳貴們當然不願意,可是他們早就有心無力了。

文官?張瀚這樣的有爲之君,更是文官們效忠出力的對象。

武將?大明的武將能談忠義嗎?強權一至,武將們必定望風而談。

劉宗周痛心的想到,就是因爲平時對勳貴,太監,武夫們太過縱容,不能如文臣那般束之以聖道,對文官們來說,真正願意接受聖人學說,而不是拿去當富貴敲門磚的人也是太少了。

想來想去,還是衆人學術不夠精純,如果……

正在劉宗周陷入迷思之時,河道邊上的小道上飛馳來幾匹快馬,茅元儀聽到馬蹄聲時,站在船首邊等候來人。

“可是鎮海副將茅先生?”

來人在十餘步外下馬,大步走向河邊。

“正是我。”茅元儀皺眉看着這幾人,都是短打棉襖,內裡似乎穿着鎖甲,腰間有柳葉刀,另一邊卻插着火銃。

答了一聲後,茅元儀冷哼一聲,說道:“和記軍情司的人?”

問話的中年漢子長相普通,沒有啥特色,人羣中看不出來高低上下的那種人,但眼中眸子一轉,就是冷漠的光芒顯現出來。

顯然,這是亡命徒的特徵,典型的和記軍情司的人。

“咱是軍情司的。”漢子笑着答了一聲,說道:“咱們從揚州一路攆上來的,可是不容易。”

“來取我性命?”茅元儀按着刀,從容道:“怕是沒有那麼容易。”

“先生誤會了。”漢子手裡掏出一個油紙封的長條狀事物,往船上一扔,茅元儀的從人撿了起來。

“這是一份官狀。”漢子十分客氣的道:“先生是海內聞名的兵家,我們張大人說馬上要兵荒馬亂一陣子,一怕先生去從軍,軍中刀槍無眼會誤傷。二怕先生無謂殉國,大人說,新朝立,萬象更新,和記不是殘民害民的組織,張大人也不是那等人。秩序一定,天下太平,而用兵之所,當在海外。奴兒干都司舊地,西域,漠西北,蔥嶺,南到東洋,西洋,都是我和記將士用武之處。先生這般大材,不用在爲漢家開疆拓土,太浪費了。”

茅元儀這才知道是和記的人特別來徵用自己,饒是他心情不好,此時也禁不住得意起來。

但他還是下意識的道:“這不是窮兵黷武麼,新朝初立,不是應該與民休息?”

漢子得意道:“我們張大人的內部講話說了,和記取代大明,用的是最省力,死人最少的辦法,國力猶在,只要收拾好北方,滅掉東虜,國內無戰事,還是有強大的國力對外。而且,和記向來的宗旨就是取資財於外,打仗,要賺錢,不要虧本。將士們得功名富貴,朝廷和民間得國外的人力物力,以萬國之物力供養華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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