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番親衛團選拔正熱火朝天的進行之時,北地的山西和陝西卻是一片天寒地凍。
荒原上,一隻龐大的車隊正盯着寒風緩緩前行,這個車隊十分的龐大,光是馬車就有四五千輛之多,兩邊還有將近五千明軍將士隨行護衛,整個隊伍足有上萬人,連綿足有十餘里。
這正是東盛堂的送糧隊伍,他們的目的地正是前面不遠處的黃河渡口,當然,這會兒渡口處並沒有什麼船隻,反倒是過河的道路修的越來越寬敞,越來越結實了。
盧象升打馬走在隊伍最前面,連嘴巴都凍的有點發青了,不過,此時,他臉上卻帶着熱切無比的表情,因爲,他就快見到孫傳庭了。
他們都是張斌的嫡系,又頗得張斌看重先後當上了總督,而且轄區還是挨在一起的,兩人的關係自然好到不行。
這會兒渡口對面不遠處的官道上也有一個龐大的隊伍在往渡口方向趕,不過,他們光是人,沒有馬車,孫傳庭這會兒凍的臉上都有點發青了,他臉上雖然也帶有熱切之色,但更多的還是愧疚。
這麼冷的天,讓人給他送糧食,他心裡真的有點過意不去。
他還有點不明白,張斌爲什麼要他召集如此多的邊兵,五萬人的糧食可不是個小數目,陝西旱災又相當嚴重,沒辦法就地籌集糧草,只能靠朝廷調撥又或者張斌那邊給他接濟,一旦糧草運送不及時,那可就麻煩大了。
更讓他想不明白的是,崇禎聽說他一下召集了五萬人馬不但沒有責備他,反而誇獎了他一番,但是,有一點,糧餉沒有那麼多,他可以想辦法在陝西自籌!
這意思就是不管他在陝西募捐也好,做生意也罷,反正只要能籌集到糧餉就行。
他當這裡是福廣呢,哪裡會有什麼商戶肯在這邊投錢,這裡又哪有什麼生意可做!
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屯田,反正陝西很多地方的老百姓都跟着反賊跑了,地大多空在那裡,雖說這裡旱災嚴重,一年也難得下幾回雨,但是有些河流還沒有乾枯,沿河兩岸還是能開出不少耕地的,雖說不一定能種出五萬人的口糧,好歹也能給張斌那邊減輕點負擔。
不久,兩支隊伍就在渡口附近相遇,兩邊的士兵開始忙着交接糧草車,而盧象升和孫傳庭卻打馬齊聚在河道中的一個沙洲上,聊了起來。
孫傳庭一開口便是嘆息道:“唉,都是我這邊拖累的,害得你這麼冷的天還要組織人馬給我押送糧草。”
盧象升卻是大笑道:“哈哈哈哈,這是什麼話,天氣冷就應該窩着嗎,拉他們出來練練也好。”
孫傳庭搖頭苦笑道:“你啊,就別安慰我了,對了,等天氣轉暖,我準備在黃河沿岸和無定河沿岸開荒種糧,不知道那個馬鈴薯和番薯在這邊能不能種活,如果能種活的話,五萬人的口糧這邊差不多能解決一大半,你們也不用這麼辛苦的運送糧草了。”
盧象升不由好奇的道:“噢,這事皇上恩准了嗎?”
孫傳庭恭謹的道:“皇上的意思,隨便我在這邊怎麼折騰,只要能養活這五萬人就行。可惜啊,這裡不是福廣,要是在福廣,隨隨便便養活十五萬人都沒問題。”
盧象升點頭道:“是啊,福廣真是福地啊,這邊遭災這麼嚴重,那邊卻一點事都沒有,馬鈴薯和番薯在那邊長勢也十分喜人,不過,陝西能不能種活我還真不清楚,這樣吧,我回去就寫封信問問雙全,順便請他從那邊發點良種過來,你看怎麼樣?”
孫傳庭繼續嘆息道:“又要麻煩你們了,我這心裡真是過意不去啊。”
盧象升灑笑道:“都是自己人,說這種話幹什麼,我想,這邊最少也能栽活一種,估計雙全很快就會把良種送到大沽港了,到時候我一定儘快給你送過來。”
兩人又寒暄了一陣,那邊運糧車隊已經跨過黃河,全部登上西邊的河岸,盧象升見狀,拱手道:“伯雅兄,時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下次我給你送良種過來。”
孫傳庭連連拱手道:“多謝多謝,建鬥閒弟,多的話就不說了,總之,這份情誼爲兄記下了。”
兩人依依惜別,回去之後,盧象升便寫了封信,命人快馬加鞭送到大沽港,然後再通過快船送到東番。
張斌收到信的時候已經是二月中旬了,馬鈴薯和番薯自然能在陝西種植,良種也好說,他命人去準備就行了,這些都是小事,他關注的卻是盧象升在信中無意間提到的一句話,“糧草轉運艱難”。
看到這句話,他猛然間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以後要剿滅農民軍,那可不是五萬人馬就夠了,到時候,十多萬甚至是幾十萬大軍糧草轉運不是更艱難。
這或許也是明軍最後敗給農民軍的一個原因吧,西北這場旱災可不是短短几年就會結束的,越到後面反而會越嚴重,農民軍可以到處打土豪鄉紳,甚至是皇室宗親,搶糧食,朝廷大軍卻不能這麼幹,只能從各地調集糧草。
一開始,農民軍戰鬥力還不強,隨便組織幾萬人馬就能打的他們到處亂竄,到後面,農民軍越打越強,沒有十幾萬甚至幾十萬大軍,根本就無法收拾他們,這麼多軍隊,糧草運送的壓力簡直無法想象。
他只是想着自己有軍隊,就可以剿滅農民軍,卻沒有想過,軍隊進入內陸之後這糧草怎麼轉運。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個問題不考慮不行啊,幾十萬大軍,靠糧草車轉運糧草,那場面,簡直不敢想象!
這個時候,他想到了火車,如果有火車,糧草轉運根本就不是問題。
造火車,很難嗎?
其實,造火車最關鍵的就是動力問題,這會兒蒸汽動力已經有了,要造火車並不是很難,只是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海上,腦袋裡面想的主要也是怎麼通過海上貿易賺錢,解決大明缺錢的問題,卻把火車這個好東西給忽略了。
這會兒以東番的技術力量,要造火車真不是很難,只是需要時間而已,還有不到一年時間自己就要回京述職捲入權力鬥爭的旋渦了,這造火車的事必須儘快,要自己進了京恐怕就沒時間來考慮這些問題了。
想到這裡,他立馬趕到高雄鑄炮廠,召集王徵、孫元化和宋應星開會,商討造火車的事宜。
地點還是孫元化的書房,張斌坐在主位,王徵、孫元化和宋應星搬了三條椅子圍坐在書桌前,這會議準備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張斌並沒有急着開口,而是拿起書桌上的毛筆,取了張白紙,飛快的畫了個車輪舸的簡圖,然後,又取了張白紙,畫了個軌道平板車的簡圖,這才放下毛筆,滿懷希冀的問道:“你們對這兩張圖有什麼看法?”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王徵率先開口道:“大人筆法細膩,寥寥幾筆便將這兩樣東西畫的栩栩如生,屬下佩服。”
張斌聞言一愣,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孫元化緊接着誇獎道:“大人這畫畫的速度真沒話說,不到一盞茶時間便畫出兩幅作品,就算是以速描聞名的唐伯虎估計也沒這麼快吧。”
張斌聞言,滿臉黑線,這三個傢伙估計是以爲自己讓他們品評畫技呢。
宋應星這會兒也是滿臉黑線,好話都讓王徵和孫元化說完了,面對這麼簡單兩幅畫,他還能說什麼呢?
他想了一下,乾脆胡亂拍道:“大人這畫技真是出神入化啊,屬下也曾想要用簡單的筆法描繪出複雜之物,卻一直不知如何下筆,大人有空一定要教教屬下啊!”
張斌翻白眼道:“我讓你們看的不是這兩幅畫,而是畫裡面的東西,看到這兩樣東西,你們有什麼想法?”
三人尷尬的互望了一眼,這才認真的看着兩幅畫沉思起來。
過了一會兒,還是王徵率先開口道:“這車輪舸在水上速度飛快,平板車裝上鐵輪和鐵條之後,在陸上同樣速度飛快,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要將這鐵條鋪在兩地之間,然後用快馬拉着跑?”
孫元化聞言,連連點頭道:“這辦法好啊,平板車裝上鐵輪和鐵條之後不但速度飛快,還能裝載重物,如果能將這鐵條鋪在兩地之間,運送貨物就方便多了。”
宋應星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以後不但書信能八百里加急,這貨物也能八百里加急了,如果用馬拉這樣的平板車,根本就不用費多大勁,一天八百里,肯定沒問題。”
他們說的雖然有些亂七八糟,但是與火車的構想已經相差不遠了,只是他們都沒有見過火車,所以沒往這方面想而已。
張斌點了點頭,指着車輪舸提示道:“你們看這個輪槳,它是不是不需要人踩也不需要馬拉?”
這個是靠蒸汽活塞帶動的,大家都知道,三人連忙點了點頭。
張斌又指着軌道平板車的鐵輪子道:“如果這個也用蒸汽活塞帶動,這平板車是不是就能自己跑了?”
輪船不用人力和畜力也能在水上行進,這個並不難理解,因爲帆船既不需要人力也不需要畜力,照樣能在水上行進,大家都習以爲常了,但是,這陸上的平板車不用人力也不用畜力自己行進的還真沒人見過,所以,王徵他們三人都沒往這方面想。
不過,張斌這一提示,他們立馬就明白了,這東西,說白了就是把車輪舸上的鍋爐和蒸汽活塞搬平板車上,用來帶動下面的鐵輪子,再想不明白就是白癡了。
他們是白癡嗎,顯然不是,這三個人腦子都靈活着呢,開始他們只是因爲習慣性的思維,沒有往這方面想而已,這會兒張斌一點明,他們眼中立馬就冒出了精光。
這麼簡單的事情,他們竟然一直沒有想到,讓平板車自己在路上跑很難嗎,不難啊,如果平板車能自己在路上跑,那將陸地上運送貨物豈不跟海上一樣,既省時,又省力,關鍵還能日夜不停的跑,壓根就不會疲憊!
張斌見他們興奮的表情,又拿起毛筆畫了個後世最老最老的那種方頭火車,隨即介紹道:“這東西跟車輪舸還有一點不同,那就是不用擔心會沉下去,所以,後面可以拉很多這樣的鐵框子裝東西,只要拉的動,十個、二十個、三十個、四十個都沒問題,也就是說,這東西一輛就能頂幾十艘車輪舸!”
三人聞言,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這東西是在地上跑的,地上還撲了鐵條,壓根就不可能會沉下去,還真是能拉多少就拉多少啊!
王徵忍不住問道:“大人,這東西現在就做嗎?”
八字還沒一撇呢,就想做,這東西外表看上去簡簡單單,內部結構可不簡單,需要費一番功夫才能做出來,張斌搖頭道:“這東西可沒這麼簡單,需得畫很多圖出來才能動手做,對了別老這東西這東西的叫了,因其需生火燒出蒸汽帶動,就稱其爲火車吧。”
這東西叫什麼並不是他們最關心的,火車就火車吧,他們只想儘快做出來,一個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東西在自己手裡誕生,那種成就感是無法想象的。
王徵他們三人這會兒是衣食無憂,甚至他們的家人都跟着過上了好日子,根本就不需要他們操心,他們一天到晚就想着做東西,輪船、火炮、火槍這些他們都做了不知道多少了,卻一直興致盎然,這會兒又來了個從來沒出現過的火車,對他們來說,吸引力簡直是致命的。
這東西,就算是不吃不喝也得做出來啊!
張斌一看他們瘋狂的架勢,立馬警告道:“你們可不能太着迷,這火車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做出來的,第一次樣品做出來之後你們就明白了,有很多地方都需要琢磨,需要改進,這些都需要時間,半年能做出個成熟的樣品就算不錯了,你們可不能一搞起來就拼命,不眠不休,那樣可堅持不了半年。”
三人連連點頭道:“知道了,知道了。”
看他們這架勢,只要張斌一走,他們還是會發了瘋的搞。
張斌可沒打算走,有很多細節他還沒有解釋呢,再說了,也就他一個人見過火車,他可不能讓這三個傢伙矇頭瞎搞,如果他不在旁邊指點,他們半年能搞出來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