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醫館裡面很安靜。
因爲要照顧朱厚照的原因,今晚鬼三針就在醫館裡歇息了。醫館的郎中厚着臉皮不斷地纏着鬼三針請教鍼灸之術,最終鬼三針不厭其擾指點了那郎中兩招,興奮的那郎中一晚上都沒睡着覺。
江夏坐在房中陪着還在熟睡中的朱厚照,看着平靜安睡着的他江夏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感覺有些心疼。
他是一個孤兒,從未有過兄弟姐妹。來大明沒多久他便和朱厚照結拜,過了這麼久的時間兩人關係一直都很好,從未因爲身份的關係有過任何隔閡。
江夏其實知道,朱厚照雖然表面上看是個頑劣不堪還未成熟的帝皇,但實際上他心思縝密,很多事心中都有自己的獨立認知和判斷,絕對比一般人想象的聰明。
對於帝王心術,朱厚照絕對了解比一般人猜測的要通透的多。可儘管如此,江夏還是能夠感覺到朱厚照是真心把自己當朋友。而也正因爲如此,江夏也是真心的把朱厚照當作自己弟弟看待。
他想到這個世人眼中的天之驕子,其實從小就生活在陰謀和暗算當中。也許就是他最信任的人,卻一直都默默地傷害着他。
曾經有人這樣說過,令人難過的不是被人騙,而是明明我很愛你,卻最終被你騙。
江夏不敢去想,若是朱厚照真的知道了害他的人是誰,那他心裡究竟會有多麼痛苦。
江夏突然長嘆一聲,他心中默默說道:“老二,你放心,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騙你,我不會,你始終都是我的好兄弟。”
次日,陽光照耀在江夏臉上時,江夏幽幽醒來。
他看了一眼朱厚照,卻發現他正睜着眼睛看着自己。朱厚照微微一笑說道:“睡了一覺,一睜開眼就有日光射在臉上,這種感覺真的很不錯。”
江夏微微一笑,賤到極致地問了一句:“日光是誰?”
朱厚照一開始還沒明白江夏那話是什麼意思,等到他想明白了朱厚照臉上的表情頓時凝固了兩三秒,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一臉真切地感嘆道:“曾經我以爲自己已經瞭解了你的無恥,沒想到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所瞭解的只是你無恥本性中的冰山一角。”
江夏臉色一虎,捏了捏拳頭道:“膽子變大了是吧?大哥你也敢嘲諷。”
朱厚照立刻捂着胸口,一臉痛苦地咳嗽了兩聲:“我病了,我不舒服。”
表演之浮誇一看就是九流表演學院畢業的。
江夏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這個時候鬼三針走進屋來。江夏叫了一聲:“鬼神醫。”然後給朱厚照介紹道:“老二,這位就是救了你的神醫,鬼三針鬼大夫。”
“哦。”朱厚照是皇帝,歷來誰幫他都是理所應當,所以從來沒有道謝的習慣,這一聲“哦”代表他知道了,至於獎賞日後有機會自然會給。
江夏又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不悅地說道:“哦你個毛啊哦,道謝!”
朱厚照抱着腦袋微微怔了怔,然後這纔不情不願地說道:“多謝神醫。”
鬼三針微微一笑,也沒說什麼。他坐在牀沿邊拉起朱厚照的手把了下脈。
少頃,“嗯,脈相中穩平和,體內風寒應該是已經祛除了。剛剛痊癒可能會感覺四肢發軟,口舌乾渴。沒關係的,吃兩幅藥好好將養兩日就會好了。”
說完,鬼三針將朱厚照的手放下。他轉過身詢問江夏:“還有什麼事沒有?如果可以我們現在就上船吧。”
江夏點點頭:“好。”
江夏扶着朱厚照下了牀,簡單吃了一點醫館郎中煮的小米粥後江夏和郎中告別,然後陪着朱厚照走出醫館。
剛剛出門江夏就看見那一天在鳳朝凰船頭彈琴的青衣女子以及另外三名女子走來。
見到四位姑娘,鬼三針停住腳步。
四位姑娘走近以後,最前方那位青衣女子對鬼三針行了一禮道:“先生昨夜沒有回船,秦姨特別讓沁兒前來看看先生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是你們秦姨讓你們來的?”鬼三針明顯十分高興。
那自稱爲“沁兒”的青衣女子低低地“嗯”了一聲,看樣子這肯定是個極溫柔的女子。只不過她蒙着面紗,江夏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能隱約看出一個輪廓,反正是個極美的女子就是了。
聽見沁兒確認是“秦姨”讓她們來幫忙的,鬼三針頓時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他挺直胸膛道:“好了,已經沒事了,我們上船吧。”
“好。”沁兒點頭道。
江夏伸手扶着朱厚照,剛剛走出兩步突然那三名女子中的其中一個穿着淡黃色裙衣,長相可愛甜美的女子笑着對朱厚照說道:“感染些許風寒就要死不活的人就是你嗎?你可把你大哥嚇的夠嗆呢,他可是跪着求鬼先生出手救你的。”
朱厚照驚訝地看了江夏一眼,然後又瞟了鬼三針一眼,眼神之中略有不悅。
的確,在朱厚照看來他乃是皇帝,堂堂九五至尊。讓你來診治朕的龍體是你祖上積德的幸事,你竟然還讓我大哥跪着求你?
江夏對朱厚照笑了笑,然後微微搖了下頭。
朱厚照的眼神這才緩和下來,他扭頭對那姑娘說道:“我們男人可比不得沒有你們女人身體好,感染了風寒自然就嚴重許多。”
“胡說,男人身體強壯,怎麼可能沒有我們女人身體好?”那黃衣女子說道。
朱厚照微微一笑,他把頭微微靠近那黃衣女子,壓低聲音道:“你們女人每個月流那麼多血都不會有事,換做是我們男人早死了,你說是不是你們女人身體好些?”
朱厚照對那黃衣女子說的話別人沒有聽見,但六識過人的江夏自然是聽見了的,他愣愣地看着朱厚照:“這小子學壞了。”
黃衣女子先是一愣,接着俏臉立刻變的通紅一片,她嗔呼一聲:“你個登徒子!”
說完,黃衣女子立刻開始伸手去掐朱厚照腰間的嫩肉,江夏嚇了一跳,生怕朱厚照一生氣就來一句什麼“膽敢欺君犯上,論罪當斬。”之類的。
不過更令江夏意外的是,朱厚照一下抓着那黃衣女子的手來了一句:“哈哈,打是親罵是愛,你確定要對我動手?”
這說話的風格頓時讓江夏有些凌亂了,臭小子,怎麼我正直善良大公無私沒有學,這嘴賤的壞毛病反而學去了。
哪裡知道那黃衣女子也不是善茬,聽朱厚照說完後她竟然冷笑了一聲道:“好啊,那就讓姑奶奶今天好好親近親近你。”
說完,兩個人打成了一片。
江夏和鬼三針對視了一眼,二人同時笑了笑,鬼三針對沁兒道:“走吧沁兒,上船。”
沁兒應了聲:“是。”然後轉身帶路。
一路到了鳳朝凰停船的地方,上了船以後江夏單獨將鬼三針拉到了一邊,他對鬼三針表明自己現在正招人追殺,可能到了天津碼頭還有人在攔截。
鬼三針最後替江夏出了個超爛的主意,他給了江夏一顆丹藥讓他服下。然後江夏足足癢了一天,偏偏鬼三針又不讓用手去抓。
到了第二天正午的時候,船到了天津碼頭,鳳朝凰之前在溧水碼頭就已經補足了行船所需物品,所以沒準備在天津碼頭停船。而靠近天津碼頭以後,碼頭上果然有一連排大船封鎖了河面。
他們將鳳朝凰的船攔停,然後上船來搜查了一遍。見到江夏時,此刻他已經面臉長滿了水泡,不僅認不住模樣,並且一看就知道是生了重病。
其中一名黑衣人還多嘴問了一句,問江夏是得了什麼病。
鬼三針嘿嘿一笑,吐出四個字:“花柳之症。”
一聽是這個病,黑衣人們趕緊下了船。而江夏卻在心裡大聲罵着,你才得了花柳呢,你全家都得了花柳。
順利通過天津碼頭的搜查,接下來的路就變得順暢起來。江夏服了鬼三針的解藥以後臉上的水泡也全都消去。
在船上朱厚照似乎過的挺快活,除去每天鬼三針替他鍼灸時他有些牴觸以外,整日和船上的李鳳打打鬧鬧他倒是開心的很。
這一天,船快到臨清的時候鬼三針應江夏的要求親手做了一款糕點給江夏,由江夏單獨端給朱厚照吃。
朱厚照拿了一塊那糕點以後聞了聞,他笑着說道:“這糕點的氣味倒是和太后經常做給我吃的雲片糕差不多。”
說着,朱厚照咬了一口,然後囫圇說道:“不過論手藝,這個和太后的雲片糕就相差太遠了。”
朱厚照說完看向江夏,此刻江夏已經愣住了。
那雲片糕的氣味其實就是鬼三針利用藥物混合煉製,專門做出來十分像絕目草的氣味。而朱厚照剛纔說那氣味非常像太后的雲片糕?
難道下毒的人是太后?
不可能,不可能。江夏在心中不斷地對自己說道,慈壽皇太后乃是朱厚照的生母,這世間哪有親生母親害自己兒子的道理?
等等,江夏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朱厚照感染風寒昏迷以前曾經說過一句“父皇、母后,孩兒好想你們啊。”
爲什麼朱厚照昏迷時稱呼太后是“母后”,而現在清醒了卻稱呼的是“太后”,難道“母后”和“太后”並非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