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仁虎被俞大猷從南京帶到了太原,這代表着南京留都,已經被俞大猷所破。
被破的過程,並沒有過多的詳述。其原因乃是因爲南京被破的太容易,容易到俞大猷十萬大軍剛到,南京連基本的抵抗都沒有組織起來,就已經被幾個想要投降的將領打開了城門。緊接着不過三個時辰的時間,整個南京就已經被俞大猷徹底控制。
俞大猷既然能夠從南京來到山西,那即代表着,從南京到山西的這一條路,基本都已經被他給打通。細數江夏稱帝路上的阻礙,其實南京留都這邊就是一個結。只要破了這個結,整個大明也就再也找不出能阻止江夏稱帝的人了。
爲何這樣說?原因很簡單。一來南京留都是除了京師以外,唯一一個有整套行政班子的地方,只需要皇上入駐,這裡就算是大明第二個朝廷。第二,江南無論是物產還是文化,都不輸於京師。盤踞江南,抗衡京師,這絕對是可行。至於第三嘛,無論苗仁虎究竟是真皇帝還是假皇帝。在朱載江無法證明自己身份之前,苗仁虎就是世人眼中的真皇帝,是大明正統。
所有隻有南京留都被破了,苗仁虎這個“大明正統”沒了,大明土地上纔不可能組織起一股完全能夠抗衡江夏的勢力。因爲他們沒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這東西名字叫做“大義”。
京師鍾彬那邊也派人傳了飛鴿傳書給江夏,蕭清帶去的數萬大軍,在他和馬雲龍的追擊下,已經全數潰敗。另外琅琊王家的老閥主王風揚親自帶着他欽定的王家下一代閥主接班人王金進了京。信上特別提到,王風揚用荊條從宣陽門活生生把王金打到了午門門口,然後就命王金跪在了那裡,說是任由江夏處置。
聽到這個消息以後,江夏並未覺得那王閥家的老閥主有多麼有誠意,反而是感受到了王風揚對王金的寵溺。門閥參與到江山政權的爭奪當中,並且還失敗了。作爲一閥之主,正確的做法應該自己殺了王金,然後帶着人頭到京師請罪。
請罪時的態度都不應該有過多的奢望,而是應該祈求江夏給他們王家留下一條根。但現在僅僅只是當着衆人的面鞭打王金一頓,無疑這是王風揚對王金的一種迴護。
同時也是王風揚在賭,他賭江夏還未完全掌控天下大局,所以不敢對他們王家下死手。只要自己真心投誠,王家對於江夏來說,還是有很大利用價值的。
不過王風揚很明顯沒有好好了解過江夏的性格,京師保衛戰的時候,雪如沁和楊一清雙雙受傷。這標誌着王家、蕭家,已經和江夏結下了死仇。這樣的死仇,絕不是用什麼金錢,地盤就能化解的。唯一化解的方式,除了流血,就還是流血。
江夏看完鍾彬傳來的數封飛鴿傳書以後,整個人似乎輕鬆了很多。說實話,在俞大猷和馬雲龍回來之前,他雖然並不害怕和蕭家、王家、袁家這些門閥大族對上,但總歸心裡面還是有些緊張的。因爲他輸不起,他不怕輸了以後自己喪命,而是怕自己輸了以後,有太多他在乎的人會悲慘了過着下半生。
如今一切事都還在往好的方面發展,他基本已經贏了全局。所以壓在他心中石頭,在這一刻終於完全落下了。
“接下來只要小心處理好京師的事,就一切圓滿了。”江夏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擡起頭來看了俞大猷、袁寒秋、張猛等人一眼,說道:“着人準備一下吧,我們班師回朝。”
俞大猷和張猛對視了一眼,二人微微笑了笑。俞大猷當先起身對着江夏抱拳行禮道:“啓稟皇上,水師已經準備完畢,準時可以啓程。”
俞大猷剛剛說完,張猛也立刻站起身來,道:“皇上,我們這次從京師帶出來的人也完全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啓程。”
江夏一聽,頓時失笑。這兩個傢伙恐怕是早就想回京師了,所以每天命人準備好啓程的各種事宜。他搖搖頭,扭頭看了一眼袁寒秋道:“寒秋如何?是否已經準備好?”
袁寒秋道:“皇上放心,齊王麾下所有兵馬都已經接受了張將軍的整編。如今寒秋孑然一身,隨時可以隨皇上啓程。”
江夏點了點頭,道:“那好,我們即刻啓程吧。寒秋安排人先暫任山西總督,處理一下山西的善後事宜。至於應該怎麼做,你告訴他,學學太原府近半年來的做法就行了。”
“是!”袁寒秋儘量壓制着情緒應承下來,但他的聲線最終還是沒能忍住顫抖了一下。於是他內心的激動,也隨之暴露了出來。
山西總督,這可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江夏直接就讓他安排人選了,這如何能讓袁寒秋不激動?畢竟這代表着江夏對他的信任,在眼下這個江夏控制全局,即將清算以前一切的時候,這樣的信任正是他所需要的。
江夏見袁寒秋那麼激動忍不住笑了笑,他伸手拍了拍袁寒秋的肩膀,說道:“辛苦你了,替我好好挑個人。”
“是!”袁寒秋再度應了一聲,心裡面立刻開始考慮了起來,山西總督這個位置應該讓誰來坐比較好。袁家的人裡面,究竟何人最適合來坐這個位置呢?
嗯。不對,不能找袁家的人。否則就成了假公濟私了。江夏第一次交如此重任給自己,自己就任人唯親,那以後如何還能取信於他?不選袁家的人,那應該選誰?
想了好幾個人,袁寒秋這才發現,原來這並不是一個美差。相反,其實是一件並不簡單的事。山西總督,地位不低。自己一來不能選和自己太親近的人,二來還得選一個真正能給山西局勢善後的人。並且江夏還說了,山西的善後,要以太原府爲標準。
如今的太原府可以說是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樣。若不是太原府有嚴格的戶籍制度,恐怕太原府早已經人滿爲患。能夠把民生治理的如此井井有條的人,袁寒秋記憶中,除了江夏還真沒遇到過第二個。
把山西的善後事宜,直接一股腦丟給袁寒秋以後,江夏直接啓程往京師趕去。
山西和京師相隔並不遠,啓程的當日,張猛就讓人用飛鴿傳書通知了京師,告訴了京師那邊的人,江夏大概的一個迴歸時間。
在發飛鴿傳書的時候,江夏特地囑咐俞大猷,不要太過張揚。畢竟現在局勢有變,自己不能讓自己皇帝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所以從現在起,江夏決定要低調一點。
對於江夏的囑咐,俞大猷自然也不敢違逆,飛鴿傳書上他寫下了一句:“帝不欲聲張,雖着錦衣,但願夜行。”
這封飛哥傳書傳到京師,立刻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尤其是那一句,“雖着錦衣,但願夜行。”
相信“錦衣夜行”這個典故,不必多說。當年楚霸王項羽攻佔咸陽後,有人勸他定都咸陽,可他卻思念家鄉,急於東歸。項羽當時就說:“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誰知之者!”。
項羽那句話,無疑是告訴了衆人,他要天下人都知道,他項羽即將成爲天下之主。俞大猷借古喻今,一句話就告訴了京師裡的衆人,江夏沒有稱帝的意願。
京師逍遙山莊的翠竹苑中,翠竹苑是逍遙山莊裡面,千絕行等人的居住之地。楊一清、王守仁、鍾彬、海大有、布縉雲、千絕行……基本上跟隨江夏多年的核心人物,但凡是留在京師的,此刻全都在此。
房間裡沒有一個人說話,甚至大家連眼神交流都沒有,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最終大家都把目光看向楊一清和王守仁,他們二人一個是江夏的岳父,一個是當代大儒。都屬於德高望重,並且深有見地之人。所以在座衆人,雖然心裡都想的是同一件事,但具體說,還是得他們二人來說。
楊一清其實也是沉默了老大半天,最終他嘆息了一聲,張張嘴剛想說話。王守仁卻拉了一把他的衣袖,然後搶先開口道:“相信今日我等相聚於此,所謂何事,大家心中都很清楚。若諸位沒有異議,那老夫就先說說自己的看法,以起拋磚引玉之效,如何?”
“這當然是再好不過了,陽明先生乃當代大儒,您的看法,必定能爲我等起到指點迷津之效。”黃飛躍說道,衆人也是連連點頭。
王守仁微微吸了一口氣吐出,在心中組織了一下言語以後,這才一臉慎重地說道:“我主江夏,乃千古罕見之明君,人中之龍鳳。他愛民如子,精於權術。又善理民生,通曉社稷。若他爲天下之主,當是天下之福也。然則我主乃是守信重義之人,他當初稱帝,諸位皆知乃是權宜之計。如今天下局勢已被我主掌控,我主當君臨天下方爲上策。但我主卻爲信義所拖累,意欲還政。陽明以爲,我等當效仿宋之開國君主麾下良臣,助我主黃袍加身,君臨天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