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說,人的一生都逃不了因果二字。比如你的子女不孝,也許就是因爲你對你自己的父母不孝,行爲影響了他們。前者是因,後者是果。
就好像現在這樣,作爲月醉樓最紅的紅牌,月華最憎恨的就是月醉樓。當年才十六歲,被人販子賣到月醉樓以後,就再也沒有能逃脫過馮媽媽的魔掌。這麼多年過去,她雖然早已經認命,但心中的恨卻從未消散過。
她知道,自己死後會墜地獄,因爲自己早已經骯髒透了。
如今看見馬大丫那看着自己惶恐不安的眼神,月華又想起了自己逃跑十六次,每次逃跑被捉回來都是一頓毒打,然後被幾個月醉樓的護衛輪流侵犯時的情景。
月華看着拳頭緊握的馬大丫笑了笑,說道:“你這樣四處瞎轉只會落到他們手裡,肯定是出不去的。跟我走,我帶你出去。”
“你……”馬大丫看着月華,不知道是因爲相信她好,還是不相信她的好。
月華也沒理會馬大丫那麼多,她拉着馬大丫的手就往月醉樓主樓的後樓梯走。進入到她自己的房間裡後,月華對馬大丫道:“你先在我的房間裡等一等,我找人送你出去。”
說完,月華也沒顧馬大丫是怎麼想的,直接就出了房門。
馬大丫徹底沒了主意,月醉樓不小,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出入口在什麼地方。如果亂走,很可能再被人抓住。
可是在這個房間裡等着,這似乎更加危險。誰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是真的好心要讓人送自己走,還是會通知那個馮媽媽來抓自己。
馬大丫坐了兩三分鐘左右,最終她覺得自己不能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於是走到窗戶看了看,想試試看能不能通過窗戶跳出去。
月醉樓一共五層高,月華住在第四樓。這四樓的窗戶看上去說高不高,說矮不矮。但人若要是跳下去,恐怕不死也會殘廢。
馬大丫正在猶豫不決時,房門突然被人推開。
月華拉着一名月醉樓的護衛走進房間,馬大丫一看是護衛,頓時緊張地想要逃跑。月華趕緊安慰她:“別怕別怕,他不是來抓你的。”
月華把手中一套護衛的衣服丟給馬大丫道:“來,這套衣服給你,你換上以後,他會帶你出去的。”
馬大丫看了看地上的護衛衣服,然後又看了看月華。她這下總算是相信了,月華肯定是有心要幫她。不然她出去只需要多帶點兒人來就行了,根本就不需要只帶一個人來,還給自己準備什麼護衛的衣服。
馬大丫眼淚一下流了出來,她跪在地上對着月華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趕緊把衣服換上。
月華拉着站在身旁的護衛道:“劉生,你一定要把她帶出去。你如果帶她出去了,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人。”
那叫做劉生的護衛皺了下眉頭,說道:“月華,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喜歡你,不是想要和你……我只是想要保護你,照顧你而已。我……”
月華伸手攔住劉生的嘴,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別說了,別說了……”說着,月華的眼淚一下流了出去。
這個時候,馬大丫已經換好了衣服。看着月華和劉生兩人的樣子,馬大丫突然想起了自己身上似乎還有不少寶鈔。
她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寶鈔又是放在衣服內襯的夾層裡的,所以月醉樓的護衛們沒有搜出來。當然,他們實際上連搜的興趣都沒有。
馬大丫從懷中取出昨天朱載江給她的寶鈔,她將寶鈔塞到月華手中道:“姐姐,謝謝你。我身負血海深仇,絕不能被困在這裡面。你幫了我,這點銀子就算我的小小心意,希望足夠你爲自己贖身,讓你和這位劉大哥好好生活下去。”
月華一看,頓時驚呆了。她的贖身銀只需要一千兩銀子,而馬大丫給她的,恐怕怎麼也得有三千兩銀子。
“這……”月華想要推辭,但又有些捨不得。馬大丫一下塞到她手中道:“姐姐,就別說了,還請這位大哥趕緊帶我出去。”
月華把手中的寶鈔一捏,轉頭對着劉生道:“劉生,你一定要安全把這位妹妹帶出去,答應我!”
“嗯。我答應你。”劉生也是激動不已,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就算是死,我也一定安全把她送出去。”
“別瞎說。”月華嗔怪了一句後,道:“快走吧,別耽擱了。”
“嗯。”劉生點點頭,帶着馬大丫走出了月華的房間。
有劉生帶着,馬大丫很快跟他一起出了月醉樓。到了大街上,劉生和馬大丫齊齊鬆了口氣。劉生問馬大丫:“妹子,你接下來準備去哪兒?我還有點兒時間,乾脆就送你過去吧。”
“去哪兒?”馬大丫很想說她要去報官,但是她腦海中卻想起來,先前自己躲在衣櫃裡是,親耳聽見那個禮部尚書的兒子,和官差之間是怎麼對話的。
有前面的經驗,馬大丫知道,自己如果是貿然去報官的話,可能最後不僅沒能給自己的三個妹妹報仇,反而還會被人滅口,丟了自己的性命。
馬大丫想了想後,問江夏:“劉大哥,你告訴我。京師裡面有沒有哪個官員官很大,又是好官的?”
“官很大,又是好官?”劉生想了想,他道:“其他的人我不知道,但我清楚,輔國大人肯定是個一等一的好官。我聽那些說書的人天天說輔國大人的事蹟,大家都是他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好官呢,大明的百姓能夠過上像今天這樣的好日子,全靠他了。”
“輔國大人?江夏?”馬大丫也頓時想了起來,這大明,還有誰不知道這一位。
馬大丫的眼神立刻堅定下來,她點了點頭道:“對,就是輔國大人。只有他,纔會爲我主持公道!劉大哥,你知不知輔國大人在哪裡?”
“輔國大人?好像是在……哦,對,逍遙山莊。我聽說過這個地方,我帶你去。”
“謝謝劉大哥。”馬大丫激動地說道。
把時間往前倒回一柱香的時間,一炷香以前,崔府管家領了崔政義的命令,找到了今天早晨陪崔瓜瓜一起出去的護衛。
面對着外人,可能這些護衛不會說發生了什麼,但是面對着管家,這些護衛卻不敢多做隱瞞。因爲他們知道,管家是老爺的心腹,代表的是老爺在來問話。
這些護衛心中也很清楚今天發生的事有多大,如果不跟老爺說,萬一出事了自己這些人的性命肯定保不住。所以護衛們早就商量過,只要老爺過問此事,就將今天早晨發生的事告訴老爺。
所以這會兒管家代表老爺來問話,護衛們全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今天早晨發生的一五一十地告訴給了管家。
管家一聽,僅僅一個上午的時間,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當即沒敢做什麼停留,直接跑到了崔政義的書房,把事情全部向崔政義稟告了。
崔政義一聽,氣的直接一把將自己的書桌給掀翻了過去。他趕緊命管家把崔瓜瓜叫到了書房。
面對着崔瓜瓜,崔政義沒有生氣,甚至連個憤怒的眼神都沒有。他很平靜地告訴他,早上發生的事他已經全部知道了,然後他讓崔瓜瓜毫無隱瞞的,仔仔細細的把每一個細節都說給他聽了一遍。
包括這件事他最後是怎麼處理的,崔政義全都仔細詢問了一遍。
問完以後,崔政義罵了一句:“糊塗!”
“你怎麼能夠親自給那官差銀子?那不就等於你承認人是你殺的了嗎?你應該虛與委蛇,然後派個生面孔的人送銀子給他。只需要稍微提點他一兩句,他就會明白銀子是你給了。
還有,你簡直就是自作聰明。那屍體怎麼能交給青樓的老鴇處理?萬一她手下的人走漏了風聲怎麼辦?”
崔瓜瓜直接聽愣住了,出了這麼大的事,爹沒有打罵自己,而是在給自己分析善後的不當之處?
這態度,跟支持自己這麼做有什麼區別?
其實崔瓜瓜哪裡會懂,這纔是他爹成熟於他的地方。小孩子才分對錯,成年人只論利弊。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對於崔政義來說,如何更好的善後纔是目前最重要的,責罵崔瓜瓜那都是得等到事情完美處理好以後纔來做的事。
崔政義閉着眼睛想了想道:“阿富,你帶人去月醉樓把屍體要回來,親自處理乾淨。”
“是。”管家應了一聲。
然後崔政義對崔瓜瓜道:“你,立刻帶人去守在逍遙山莊的前後門,每一個入口。這件事捅到什麼地方都無所謂,但就是不能捅到江夏江大人那裡,你明不明白!”
“是,是。”崔瓜瓜點頭應道。
崔政義看了二人一眼,突然一下發怒,吼道:“你們還愣在這兒幹嘛?滾!”
崔瓜瓜趕緊和管家一起離開。
管家剛剛到月醉樓的時候,馬大丫正巧剛和劉生商議決定,去逍遙山莊找江夏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