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名鶴怎麼能不冒冷汗,他還以爲于謙、商輅這種人,應該是可以放眼未來的,不會被儒家思想完全束縛住。
可陳循已經非常嚴肅的告訴了白名鶴,你已經過線了。
電視劇上說過大明東林黨多可怕,文士駕馭朝政之類,真是沒有身臨其境,電視上的東西永遠是虛的。要知道現在的皇帝,也是你于謙扶上位的,可你于謙又喊着整個京城要用君臣之禮去迎接太上皇。
現在,讓皇帝把自己的兒子換成太子,又怎麼了。這個皇帝難道只是一個過度品。
果真,古代的忠臣都很二呀。
事實上,于謙沒有錯。天下講正統,皇帝的弟弟臨時作了皇帝,那麼你死後應該將皇位還給哥哥的兒子。這纔是正統。宋代那開國皇帝兩兄弟的事情,就被文人罵了許多年,認爲這樣會失了天德。
于謙只是本着自己的道德觀,自己的正義去作事,爲人頂天立地!
“你當如何?”陳循再一次問白名鶴。
白名鶴哈哈一笑:“想我關中白名鶴、飽讀詩書、忠肝義膽,爲人處世最講究一個‘忠’字。首輔大人,切看我白名鶴破此局。”
陳循拍了拍自己的手,卻不是在爲白名鶴叫好,而是讓門外的老僕進來。老僕人身後兩個小廂擡着一隻箱子,陳循這時說道:“老夫特別選了一樣見面禮送你,今日老夫有些累了,就不留你午宴了。”
“謝過首輔大人!”白名鶴施禮。
白名鶴正要離開,陳循突然又開口說了一件事情:“那事情,老夫就當被你說服了!”
白名鶴自然懂得,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換太子之事。
還是陳府的馬車送了白名鶴回府,可這府門卻是進不去了,門外的街上光是馬車就停了二十幾架。無奈還是陳府的兩個僕役擡着那隻箱子,把白名鶴送到府門前的。
門前,葉苞正在笑呵呵的迎接着客人,見到白名鶴回來,立即招呼了兩個錦衣衛小校過來給幫着把箱子先擡進屋去。
“葉千戶?不,葉兄。我沒有走錯門吧!”
白名鶴一臉的疑惑。
葉苞叫了一個百戶替自己在門口招呼,這才帶着白名鶴進了院子。
一進院子,光看着院中的大小,就把白名鶴嚇的一跳。
再說這院中的人,男男女女,少說也有成百人。這些人都在低頭忙碌着,有些人在清掃院子,有些人在修補窗戶,還有一些在擺弄花草。
進了正堂,光看着擺設,白名鶴都有些不敢把自己這普通的屁股那些那高貴的椅子上。這種椅子放在後世,至少也值百十萬一套吧。
“白公子那上書,萬歲御批了。”葉苞揮手叫僕役們退下,這才繼續說道:“先是坊利,萬歲爺認爲白公子辛苦,只佔半成太少,怎麼也要有一成。工匠的數量可以增加到千人,甚至是萬人,實在不行,將一個千戶所直接擺過去。”白名鶴聽懂了,這是要擴大生產呀,只是不知道,爲何皇帝想着要擴大。
葉苞給了白名鶴一個解釋:僅兵部採購,頭一批次,就要一文錢那種廉價的,一百萬盒。而且各種高級貨,加起來,也有幾萬盒之多。
說起利潤,還是最普通的掙的最多。
一百萬盒平均分到大明軍隊去,加上留存的,一個隊正能分到三盒就不錯了。
“這還不算完,萬歲許了我這邊在京城開店,我的千戶所,連同京城其餘的兄弟,咱們也不打算開店,讓小旗擡着擔子,就算咱們不強賣,也能賣出幾百萬盒的。取火之物,是每天生活的必須品,僅次於鹽鐵了!”
“還有,遠處的,無論是官用,軍用,民用。全部走驛站,每百里加一成的價給驛站。”
聽葉苞說到這裡,白名鶴插嘴說了一句:“這個,百里加一成是不是少了點。”
“先不能給多了,否則這些貨色,不知道心裡多貪心呢。”葉苞這麼一說,白名鶴更明白了,怕是這件事情,皇帝只是一個同意,具體的操作估計錦衣衛上層人物還是參與了。
“再說這坊利,萬歲一半,白公子一成。工匠除了工錢之外,給半成用作打賞。這生意是大了些,下泉村吃半成,怕是他們吃不下,也不敢吃的。”葉苞這話說的是好話,而且白名鶴事先也說過,下泉村吃利太多,絕對不是好事。
而白名鶴佔這一成,純粹就象是後世的專門費。
葉苞繼續說道:
“宮裡的內侍們總要有一份,各地的買賣也是職守太監與錦衣衛平分。但誰也不敢扣坊裡的,而且這固定價格是萬歲御筆的,自然也不敢加價。所以規矩還是很嚴的,這最後的兩成,萬歲的意思是,先存起來,緊要的時候再用。”
從頭說到尾,竟然也沒有提到上稅的事情,白名鶴也沒提。
只是說道:“坊間這裡,我不管你們怎麼管工人,分給我一批,用我的規矩管,工錢也按我這邊走。是好是壞,三個月之後見效果。如果我的方法好,就上報萬歲,如果不好,就換成你們的方式。”
“這沒問題。”葉苞沒有多想就答應了下來。
然後,葉苞拿出一個清單來。
“你這園子,原本就是一個犯官的。這些整修的人是官裡調出來的,就這幾天還要送回去。花草、盆景,臥室用度等,是宮裡幾位總監的一些心意,這個你安心收下。這些傢俱之類,則是我們錦衣衛的一些心意。過兩天,教司坊那邊會給你送些個人過來,我這邊也給你挑幾個能幹活的。”
白名鶴起身一抱拳:“白名鶴在這裡謝過了。”
“客氣了,客氣了。”葉苞趕緊扶白名鶴再坐下。
這時,葉苞聲音小了幾分:“成公公讓我再給你帶句話,宮裡也不怎麼平靜,這些總監、總管們之間的事情,眼不見爲好。”
白名鶴心中道了聲謝。
宦官們也有內鬥,自己別參與進去就是了。
或者也是在說,這火柴坊的分利,一年分給宦官們的差不多也有幾萬兩銀子,怎麼分,由着宦官們打架去,白名鶴這邊已經出了錢,其餘的就不要理會了。
這是一個善良的勸告。
葉苞說到這裡,又拿出幾個信封放在桌上,然後又親自出去安排那些幹活的人去了。
正所謂,人多好乾活,上百人幹活,短短的兩天時間,這園子就煥然一新,連欄杆都全部給刷了一遍漆,讓這裡立即就變成了大戶人家的宅子。
至於教司坊送來人,還有人牙子送來的,白名鶴選擇了迴避,交由孫苑君去處理了。
孫苑君自然是極高興的,這是自己作爲女主人的象徵。
事實上,白名鶴還是有些不習慣奴隸這種事務的存在,他也知道自己改變不了。
到了白名鶴進京的第二個晚上,二伯白崇遠來了。
不是爲了道賀,只是因爲同爲白氏,更是親叔侄,有些事情一家人應該多作交流,特別是同在京城爲官。
白名鶴在正門迎接了白崇遠,坐在書房之後,白崇遠感慨了一句:“我在京城已經快十年了,一直就想有一個單獨的書房,可惜未能如願。如果不靠着每年族裡的幫助,在京城怕是會餓死。”
白崇遠給白名鶴上了一課,講了一個七品京官之苦,甚至是五品官,也未必過的富足。
白名鶴並不懂大明詳細的歷史,知道的也是有限的。
明初的時候,律法極嚴。永樂大帝時期官員極窮,到了永樂快病死,連續長時間不上朝之後,官員們才放鬆了一些,敢於收一些小錢了。
可真正文官集團放開了貪黷,也在明中期以後了。
白名鶴卻是淡然一笑:“說不定,明天就有可能有人收了這宅子,也有可能被人放一把火燒了。二伯,我來京城沒有去你府上拜訪,並不是我沒時間,而是我不敢。我怕連累了你,讓你也丟了官。”
“爲何事?”白崇遠非常相信白名鶴的話,因爲白名鶴的原因,他在禮部的地位都提高了不少。
“二伯不要問,最近這半個月,象往常一樣就好。”
“聽你的。只是這裡的情況,要寫信給家裡嗎?”白崇遠這是在問白名鶴,你這已經是從七品了,怎麼也給家裡報個喜吧。
白名鶴搖了搖頭:“會試之後再說不晚。”
白崇遠點了點頭,想了想也沒有錯,這還沒有會試呢,就給家裡報信已經作官了。萬一會試之後有什麼變化,這一喜一驚,總是不好的。緩緩也沒有錯。
夜已經深,白崇遠就留在客房住下了。
看着這個園子,白崇遠是真心喜歡,很是期待白名鶴要是真的能幹成什麼大事,這園子就可以長久的留下了。
不過想到白名鶴今天說的話,白崇遠心中又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感覺很是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