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名鶴可能不知道,這個太子之爭有什麼特別。
他的二伯白崇遠卻是非常清楚這一切。
現在的太子叫朱見深,是太上皇的兒子,也就是當今皇帝的侄子。因爲土木堡之變,所以當今皇帝的哥哥,被俘。雖然一年之後送回來了,可身爲皇帝也不可能立即退位吧,所以軟禁了自己的親哥哥,奉爲太上皇。
這個長生不死,不現實,所以自己留下的遺產誰來繼承呢。
大明朝,天下。這可不是家裡那幾兩銀子,朱祁鈺從登基那天就在思考着,如何換了太子。可這個太子的名號也不能隨便,這是在太廟留過記錄的,所以他需要大臣們的支持。
把這個太子的位置,從自己的侄子那裡,換成自己的兒子。
白名鶴給他出了一個主意。
先從有可能同意的大臣試探起,得到答覆之後,再慢慢用這些已經同意的大臣,去影響其他人。一直到大臣們有七成支持他了,再正式的在朝堂之上徵求大臣們的意見,這樣一次性過關,好處無數。
是呀,好處無數。
朱祁鈺也知道,有時候某個議案,在朝堂之上爭來爭去的,很久都沒有一個好的結果。
這朝堂之上爭完了,流傳到民間去。
也不知道這些讀書人那裡來的膽量,議論起時政來,根本不留半點口德。
白名鶴的招數好呀,先得到結果再正式的拿出來討論,沒有人反對,在朝堂之上直接過關。省去了許多麻煩。
雖然說,這個過程可能需要好幾個月,甚至半年時間。
可相比起自己提出,大臣們反應,然後再較勁半年,甚至一年時間,還不一定成功。這兩相一比,白名鶴的方式高明的讓朱祁鈺幾乎就要拍案叫絕了。
拿起一隻蔡公公捧上的小盒子,硬紙作的盒子,看着很普通。
可這火柴似乎很好用,只是輕輕一劃就可以點着火。朱祁鈺小時候可是一個可憐孩子,他的母親是以罪人身份成爲宮女的,這樣的身份是不可能成這嬪妃的。一直住在宮外,一直到老爸宣宗快死的時候,才被接進宮中的。
所以,比起他的哥哥而言,他的童年相當的可憐了。
看着火柴上的火焰,朱祁鈺似乎想到了自己童年在廚房之中玩火的經歷,臉上不經意間流露出溫馨的笑容。
“萬歲爺,此物神奇。可這樣的盒子用作皇家的賞賜似乎不好。”蔡公公在旁邊小聲的說着。朱祁鈺微微的點了點頭,蔡公公這進言有道理。然後指了指那盒火柴。
看到萬歲點頭,蔡公公開口問道:“白大人,萬歲爺想知道,這一盒製作工料如何呀!這盒上,爲何畫秦將武安君?”
蔡公公,內侍從四品少監。但是白崇遠是文官,所以他只能代皇帝問他,自己是無權問外臣任何問題的。
“回萬歲。此物一文錢一盒,正是用於改善民生之物。我關中白氏,是秦武安羣白起之後。吾侄名鶴自小就敬仰這位先祖,立誓願爲國爲君效命,那怕粉身碎骨以爲我關中白氏之榮耀。”說罷,白崇遠再次跪伏於地,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很好,當賞!”朱祁鈺非常滿意這個答覆。
任何一個帝王,都喜歡忠心的臣子。曾經先祖明成帝(就是永樂大帝)賜東廠岳飛像,就是告訴東廠一個字,忠!
朱祁鈺提筆寫了幾份東西,用印後交給了蔡公公。
蔡公公快速的看了這幾份東西之後,拿出其中一份來到了白崇遠面前:“禮部司儀主事白崇遠接上諭!”
白崇遠再跪,山呼!
給白崇遠的內容是,你先回去休息。這樣的火柴既然是皇家賞賜,自然是要有些品像的。你這種太粗糙的,待禮物準備好之後,再依計行事。此事不得聲張,徐徐圖之,事情辦得好,辦成了之後,自然會有恩賞之類。
說完,將那份東西交給了白崇遠,就安排人秘密的再把白崇遠送皇宮,直接送回他的府上去。
另外兩份,一份是正式的上諭,一份是類似於私人信件的東西。
正式的上諭是給金傑的,這也是皇帝的恩賜。安排金傑調優秀工匠三十人,到下泉村是專門製作火柴,要的就是皇家使用的。他則是專門負責這件事情。另外的十八名禁軍,也調到下泉村,名義上先是看守那火柴廠,防止有人來偷技術。
事實上,這讓這十八禁軍遠離京城,將白崇遠秘密進皇宮的事情先保密。
那火柴,對百姓與軍中採購,萬歲親自訂價。三文兩盒。而對京城的貴族售賣,那根據火柴本身的華麗程度,從五文一盒,到最貴的一百文一盒。
金傑那個興奮呀,這中間就算自己不貪財,不要下泉村的好處,僅是宮中這幾個等次的數額小小的搞一下鬼,一個月少說也有十兩,二十兩銀子的進項。
次日清晨,金傑就拉着連夜從皇宮內庫準備好的許多上等的木料,帶着三十名工匠,還有十八名禁軍,以及給自己打雜的兩個跟班小太監,出了京城。
說是工匠三十人,其實是工匠三十戶。
在大明,身爲匠戶,就永世爲匠戶,除非有什麼奇蹟一樣的事情發生,否則子子孫孫就是匠戶。
京城到下泉村,出京辦差的是可以走官道的,清晨出發,純馬車的隊伍一天最多可以走一百五十里,下泉村距離京城,也就是一百三十多裡,辛苦一下,一天就可以到。派了兩個禁軍騎馬先行,安排下泉村作些準備。
金傑可是準備大幹一場,博取皇爺爺的高興。
這個時候,除了金傑出京城,還有兩個人也分別接到命令出了京城。
一位是錦衣衛世襲百戶杜雙魚,年僅十七歲。這樣的年齡當上百戶在大明是極少見,不過他的杜雙魚家中,有四位男丁爲大明戰死,在他世襲的時候,錦衣衛多位千戶作保,兩位同知也認爲功勳之家必褒獎。
所以指揮使特批,以百戶入職,年滿二十,有軍功記錄,就直接升千戶。
可以說,杜雙魚是世襲,而且又有家中軍功在身,可以說在錦衣衛當中絕對是績優股!
另一位,比杜雙魚來頭更大,兩人也是好友。錦衣衛指揮使之子,試百戶伍斌。
這兩人,一文一武。杜雙魚喜歡讀書超過練武,可惜他作爲世襲軍戶,現在當了百戶再去科舉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反倒是伍斌,從小被幾位先生包圍着,就是想讓他考個舉人什麼的。
可惜,卻是一個愛武如命的武癡。
這一文一武兩個年輕的錦衣衛百戶,出京城的任務有兩項,一項是暗中保護白名鶴,另一項就是暗中監視白名鶴,有什麼特殊的舉動,立即回報。
這是聖諭,錦衣衛自然是非常重視。同時,這又是最容易立功的活,所以給了杜雙魚和伍斌兩人。
兩人騎馬,趕到涿州城的時候纔剛過午時不久,按現代的時間算,就是下午兩點左右。
在城外吃了些,休息了一會,等到大約下午四點左右,兩個就要進城的時候,伍斌正準備亮明身份入城,卻被杜雙魚給拉住了。
“爲何?”
“看那邊,楊家的車子。跟在他後面的那馬車,雖然與普通人家馬車一樣,可駕車的我卻是認識,那是江家的。”杜雙魚這麼一說,伍斌也來了興趣:“再看看,還有誰家的。”
“京城來的怕是不少,估計有些人是衝着白名鶴而來。”
伍斌這就不理解了:“一個舉人罷了。”
“一個舉人,解了二十多年的死結,讓淶水縣八里三十二村的百姓把他的名字留在宗祠之中,淶水縣令連下泉村去都不敢去,就是怕丟了自己的臉。說的輕些,這是機智過人。說的重些,這是大仁大義,上千戶的生計。”
聽杜雙魚這麼一說,伍斌只是不斷的點頭。
杜雙魚又說道:“按咱大明律,他要是一個白丁。也能享受三百畝的免稅,家中老母還會有教子有方匾。何況他還是舉人,爲官加一級,不爲官免稅的田賦翻一倍。你說,這樣的人難道沒有名氣!”
“名氣能當銀子花,還是能當飯吃?”伍斌一百個不服氣。
“對咱們來說,沒用。但對這些文人來說,這東西當命。你看着吧,這次涿州詩會,服氣和不服氣的都來了,總是會有人要給白名鶴一下難堪的。”
“好,有樂子看!”伍斌樂呵呵的笑着。
在杜雙魚的建議下,兩人換了衣服,將刀也收了起來。進城的時候,只是亮了一個腰牌。然後將自己的飛魚服,還有配刀放在官衙內,身穿便服在城中往詩會的地點而去。
結果,到了詩會入口,門口的擋門的是兩位舉子。
左邊一副上聯,寒梅傲雪芳自潔。右邊卻是空着的,很顯然,對上這個對子,纔可以入內。然後桌上,擺着許多紙條,都是字面朝下。不對對聯也行,抽一道題,作詩或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