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是個很安全的地方,至少謝青風是這麼認爲的。他還十分周到地調動人員,比如一定要有兩個人看守夢柳先生。
駱雲嵐不能出宮太久,必須回去,謝青風也有一些銀甲衛的事務需要自己親自安排,這日就只剩下蘇橋和顧城兩個人看着夢柳先生。
照理說,顧城武功不差,蘇橋老謀深算,兩個人看着夢柳先生,是絕對不會把人看丟的。再者,白天着實不是一個進行偷雞摸狗等不良勾當的好時間。
兩個時辰的功夫,這種理所應當的理論就被推翻了,蘇橋在自己擅長的領域翻了車,他和顧城在謝府裡面被迷藥迷得七葷八素,謝青風推開幽禁夢柳先生的那間屋子的時候,便是空蕩蕩的景象,顧城和蘇橋則被挪到牀上,不省人事。
謝青風也不知道他們是被迷藥迷昏的,全靠着一身蠻力把蘇橋和顧城搖醒了。
蘇橋此刻還在懷疑謝青風不久前是不是把自己的腦子搖出水了,他現在還是暈乎乎的,講話也甕聲甕氣的。
煮熟的鴨子飛走了怎麼辦,當然只能鐵青着臉了,畢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謝青風已經不會生蘇橋的氣了,而是怪自己爲什麼不親自盯着:“都怪我,錄用新人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讓顧城去就好了。”
“這個迷藥我從沒有見過,一點味都沒有聞到,就被藥倒了。”蘇橋一邊輕輕敲着自己暈乎乎的腦袋,一邊埋怨,“你稍微冷靜一點,拿點冷水潑我們也可以,搖得這麼用力。顧城好歹是個練武的,受得了,我現在還沒有緩過來。”
謝青風其實一直在爲自己用力過度而倍感抱歉,此刻聽蘇橋這麼說,也就順勢挪了挪身子,靠到蘇橋身邊,伸手幫蘇橋揉了揉。
顧城第一次見到自家統帥這麼溫順,眼珠子都快要瞪掉了,頭上冒着星星,更加暈眩,說話也不經思考:“我身板柔弱,我也緩不過來。”
“那你自己揉一揉!”謝青風波瀾不驚。
顧城忍着這股噁心勁,正在思考如何恰到好處地諷刺自家領導統帥重色輕友,就聽見大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了,自己老相好統帥駱雲嵐闖了進來,顧城看見了真愛,兩眼淚汪汪:“嵐哥!”
謝青風稍微緩和下去的臉又浮現了鐵青,眼中浮現出殺氣,咬牙切齒:“我應該調一隊銀甲衛過來守着,現在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隨意出入我的私宅。”
“下次再和你吵嘴,我特意從宮裡溜出來的。”駱雲嵐直截了當封住了謝青風對他的諷刺,順便騰出一點精力給自家小城城,“你怎麼哭了。”
顧城雙眼噙着眼淚:“我頭疼。”
“乖,揉一揉。”駱雲嵐十分自然地將顧城一把摟在懷裡,也沒有坐下來,順勢靠着他,兩手開始熟練地給他揉着太陽穴,同時儘量撫平自己的喘息,“夢柳先生還在嗎?”
其他三人面色沉重:“……”
駱雲嵐的臉色也隨着陰沉下來:“看丟了?”
顧城及時站出來驅趕烏雲:“他們下迷藥,把我和蘇公子藥倒了。”
駱雲嵐聽聞人是顧城看丟了,即將爆發的怒火居然來了個急剎車:“沒關係。”他還安撫性地用臉磨蹭磨蹭顧城的頭髮,“我猜也是。姚安提了個包裹去面聖,沒看錯的話,就是人頭。夢柳先生應該是已經死了。”
“以夢柳的反應而言,姚安小時候是見過他的。夢柳和他父親是生死之交,夢柳和姚安的感情也應該是不錯的。夢柳尚且知道贖罪,姚安卻已經放不下仇恨了。”蘇橋感嘆道。
駱雲嵐聞言稱是,又道:“姚安就是捂不熱的蛇,我認識他這麼多年,和他一同練刀、執行任務,現在卻依舊說不上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因爲他從來不會表露。現在想來,對他而言,可能就沒有喜歡和討厭的東西,他沒有過感情。”他苦笑了一下,“他真的很有習武天賦,又有毅力,這是我當初看好他的原因。只是我看不出的心性,居然是個走邪道的人。”
蘇橋安撫他:“你也別灰心得太早。至少我們現在知道姚安爲什麼和花子奕混在一起。”
其他三人茫然地看着他:“爲什麼?”
“你們都沒有悟出來?”蘇橋詫異,看着他們一頭霧水的樣子,確實什麼都沒有悟出來,心下有些無奈,三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武人,湊一桌馬吊,他一定能夠贏到手軟,“姚安最大的心結,就是家人冤死的事情。而且他認定,當朝皇帝是不可能幫他家人洗冤,因爲當朝皇帝絕對不會承認錯誤。但是,下一任皇帝可以否定上一任皇帝的做法,你們想,下一任皇帝是誰?”
“太子!”顧城搶答。
“對了!”蘇橋朝他甩了一個響指,以示鼓勵,“我想,花子奕和太子便是拿這個理由吊着他。以花子奕的爲人,姚安不過是一個可以隨便丟棄的棋子。姚安不會笨的不知道這一點,他不會忠心耿耿的跟着花子奕和太子,必要時,他會獨善其身。我們的目的還是花子奕和太子。事情都到這一步了,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一個以天子之態隨意宰割百姓的儲君,你們還願意追隨?”
謝青風聽完,沉默不語,但凡還有雄心壯志,但凡還有一絲良心,怎麼會容忍自己追隨的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駱雲嵐猶豫片刻,緩緩說道:“青風,你不常在宮裡,有些秘聞你不知道。關於三皇子和太子。”
謝青風聞言擡頭,有些不解的問:“阿錦?他和太子關係素來是不錯的。”
“這件事有礙於太子的顏面,三皇子自然不會告訴你。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爲在宮裡閒晃,不小心聽到的。說起來,太子還應該感謝我,我聽到那些小太監說閒話,還恐嚇他們,讓他們管好自己的嘴。不然,這件事或許就衆所周知了。”駱雲嵐越說越憤憤不平,覺得自己做好事不留名,反而吃了大虧。
謝青風聽他話題漸漸偏離原始路線,急忙阻攔他在繼續偏離下去:“行了,你真了不起,說正事。”
“哦。”駱雲嵐摸了摸下巴,試圖理清事情經過,“那是三皇子請願鎮守東南海之前的事情。皇上召見了太子和三皇子,商討如何鎮壓東南海的海盜。你也知道,太子書讀的倒是不少,卻沒有辦法用上,胡亂說了一通,皇上聽完,臉色都變了。最後,還是三皇子說出了一些新穎的處理方法,皇上纔沒有大發雷霆,把三皇子誇了一通。讓他們退下之前,皇上說了一句話,大致意思,太子應該向三皇子好好學習,處理天下大事,他是處處不及三皇子。那幾個小太監討論完,還笑着說怕不是皇上想要換儲君了。畢竟三皇子和太子都不是皇后所出,皇上要換,也不是找不到理由。”
謝青風聽完皺了皺眉頭:“你什麼意思?”
“和皇上同一個意思。”駱雲嵐冷笑道,“你和三皇子關係這麼好,三皇子的爲人你是清楚的。他之所以屈尊,親自請願鎮守東南海,我覺得很大原因就是爲了避嫌,讓太子少生嫌隙。我這人小心眼,都覺得三皇子是溫厚慈悲的一個人,家中連私銀都沒有。他當皇帝,再合適不過。太子殺人練邪術這件事若是昭告天下,太子就玩完了,儲君的位置自然是三皇子無疑。”
“奪嫡?”謝青風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好歹也是金甲衛統帥,你也站黨派。”
駱雲嵐兩手一攤:“中立的人永遠笑不到最後。而且明擺着,太子現在拉攏了姚安,我又和你們成爲一條線上的螞蚱。太子若是登基了,我一點好處都撈不到,我也要爲自己的將來着想,我可是有家室的人。”說完又象徵性地在顧城頭上“吧唧”親了一口。
謝青風勉強扯了扯嘴角:“你們究竟什麼時候勾搭到一起去的,我還和顧城一起巡城,我看我是瞎了。”
“你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駱雲嵐感慨道,繼而又結束這個題外話,“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好歹也表個態。”
謝青風:“我表不表態沒有那麼重要。眼看阿錦鎮守東南海的期限也快到了,皇上很快就要召他回京覆命,太子做的這些齷齪事,我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他,就看他的決定了。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抓太子和花子奕的把柄。”
“我贊成。”蘇橋舉手表決,神情堅毅,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爲了你們的基業,我去東宮給你們偵探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