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翔第二日早上又來了一次, 這次是光明正大從正門入。此時,憐兒酣睡未醒,圓圓領了莫翔在花廳裡讓他候着, 這一等就是大半天, 也虧得莫翔等了下來。
待得憐兒打着哈欠起牀、圓圓告知她此事時, 已近了午時。
憐兒大驚, 莫翔昨晚可是被人捅了那麼深一刀的傷者, 圓圓居然就這麼丟他一個人等着?
也沒時間去責備圓圓什麼,洗漱了一番換了衣服後匆匆趕去花廳。
進屋,就見莫翔筆直地端坐在椅上, 一邊的茶几上是昨晚剩下的糕點,茶水已見底也不見有人來添。
“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憐兒轉身, 冷眼瞪向圓圓。“這就是你們無雙門的待客之道?”
莫翔, 她所欣賞的男子, 她的朋友,怎麼能容忍自己的朋友在自己的家中受到冷遇?
難得憐兒板臉, 別有一番冷凝迫人的氣勢,可惜了無雙沒有看見,不然他心中的收藏又可多了一樣。
“莫翔不是無雙門的客人”這話,此時是萬萬不能作爲解釋說出口的,圓圓一時也不知該怎麼開口, 只能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還不重新去沏茶、準備新鮮的茶點過來!”憐兒一見, 更是惱怒, 忍不住大聲喝道。
“是, 姑娘, 是……莫、莫少俠稍候,奴婢這就去準備!”圓圓一驚, 慌忙轉身就欲去外屋讓小丫頭們去準備,莫翔起身攔住了她,對憐兒拱手道:
“姑娘請不要責備她們,莫翔此時的身份和她們一般,她們沒有做錯。”
憐兒瞧着一臉認真樣的莫翔半響,嘆了口氣,她怎會想不透莫翔的心思?“莫翔,我並非是爲了要求你回報我什麼才救你,昨晚沒有否決你也只是一時權宜。我欣賞你這個人,我想與你做爲朋友一般,而不是爲了讓你聽令於我,不然我豈非和無雙是一般的人了?莫翔,宮兒已經死了,你的過去死了,從此以後,你該爲你自己而活,不要讓我成了另一隻束縛你的鳥籠。”
“姑娘和爺不同,姑娘明白我。我是個死性子,認定了的就不會改變,既然我已經認定了一生都效忠於姑娘你,那麼不管姑娘怎麼決定,在莫翔心中,你就是我唯一的主子。”莫翔走至憐兒身前跪下,仰視着她肅聲道。
“你……你身上有傷,也不怕傷口又裂開?先坐下吧,”憐兒無奈,只能上前將他拉起,在位子上坐下,自己也坐了。“圓圓,去準備茶水和點心,就算莫翔不需要,難道我也不用了?”
圓圓趕忙跑了出去,見她走了,憐兒才又開口問道:“昨晚那人令你不許再來荷園,你也應了,怎麼今日又來了?莫非是有什麼重要事情要說?”
莫翔訝然擡頭。“姑娘聰慧!我今天本來一大早就準備離開,但想起有件事情必須告訴您,這才趕來。”
“什麼事情?”
“姑娘,小心暗箭。昨日下午爺拒絕見我,空兒帶我去了後院的客房休息,有人暗中傳信於我,告知我爺對你的看重,建議我利用你來威脅爺。那信中甚至還詳細敘述了碧落守衛換班的時間和荷園所在的方位還有簡圖,所以我昨夜才能如此輕易地潛入荷園挾持到您。姑娘,這人有害你的心,還對門內如此瞭解,必定也是門裡的人,你可要多加防範纔是!”
憐兒聞言,只是一笑。
門裡的人?不說別人,光是那軒轅無雙自己,就有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吧?那信可能不是他給的,這次的事情可能不是他幹得,但,他心中也是有這樣的想法吧?不是想傷害她,光是爲了這份好玩,他就可能會這麼做——上樑不正下樑歪,在他的帶領默認下,門裡那些瞧着她不順眼的女人,豈會沒些作爲?
瞧着莫翔猶自認真的樣子,憐兒正想說些什麼稍作解釋,擡頭瞧見圓圓正快步從花園走入,便止了話題,轉而問道:“你身上的傷口可做了處理?空兒昨天有追到你麼?”
莫翔也瞧見了走近的圓圓,雖然不解爲何要瞞着圓圓這事,但也沒有多追問,答道:“他知道我住什麼地方,給我帶來了傷藥。無雙門的傷藥的確不錯,今天已經收口了。”
圓圓帶着兩小丫頭進來重新上了熱茶和新鮮的糕點,莫翔與憐兒又聊了一會後謝絕了憐兒留他一起用午飯的提議,起身告辭。
圓圓讓小年服侍憐兒去飯廳用午膳,自己送莫翔出門。
“莫少俠,今日我們幾個丫頭不懂事,圓圓這裡給你賠罪了,你別往心裡去。”快到門口時,圓圓停了步,轉身淺淺一福,對莫翔道。
“露兒姑娘客氣了,莫翔不會拐彎抹角說話做事,剛就說了,莫翔的身份在,怪不得你們。”莫翔也止了步,淡然道。
“那也不是,姑娘是將你當了朋友的。姑娘在這兒也沒什麼可說話的人,以後如果可以,你倒是不妨經常過來陪姑娘說說話——爺那邊,你只要如同今日這樣經過了總管的通報便行。如果姑娘高興了,爺自然也不會多計較些什麼。還有,莫少俠,我被姑娘賞了名字叫圓圓,圓圓滿滿的圓圓。”
莫翔雖有些詫異圓圓話中對憐兒的偏幫,但也沒有多說什麼,無雙門內奴才跟了哪個主子就是哪個主子的人這話他也是聽說過,也只以爲圓圓是爲了這道理,便只是點了點頭,沉默地就準備離開。
纔要踏出門,腳又縮了回來,忍了半天還是開了口。“圓圓,剛纔我提醒過姑娘,這院子裡有人要害她,讓她小心暗箭……她似乎有些不怎麼放心上?”
圓圓一愣,讓莫翔講事情細講了一遍,皺眉。“姑娘是看穿了爺有鬧她的意思,以爲你說的是爺纔不怎麼放心上吧?不過這個給你暗中傳信的人,卻不是爺這般鬧鬧就好,‘他’想要的是姑娘的命啊……那封信可還在?”
“不在了。當時我想那人是善心,怕我失敗了爺搜我身查到這信會對恩人不利,便將其中的信息背下後立刻就燒了的。”
圓圓暗咬牙。“那可真是有些無緒……莫翔,這事我知道了,我會替姑娘多加留意,你也別再去和誰說,省得打草驚蛇,我這裡還沒查處動靜,那兒已經狗急跳牆。”
有了圓圓的保證,莫翔也覺得心安許多,不再細想爲何當時憐兒瞧見圓圓就止了話,和圓圓告辭後便離開了荷園。
還沒走出碧落,便被守在門口的空兒攔住。“莫翔,爺讓你去一次。”
莫翔略一思索,便跟着空兒往福院而去。
“莫翔你也真是,昨日爺都讓你別再來了,你倒好,今天就過來,還光明正大往正門走,你這不是存心和爺對着幹麼?”走了幾步,行在前方的空兒忍不住惡聲道。
莫翔也不多說,半天憋了一句話出來:“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告訴姑娘。”
空兒聽他這麼說,凝着臉也不再說什麼,加快了腳步往福院而去。
走進福院的書房,讓莫翔在門口候着,自己先進去通報,沒過一會便匆匆跑出,讓莫翔進去,自己與青兒一左一右在門口守着。
莫翔走進內間,紫衣人正側身半臥在屏榻上,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他在離軒轅無雙幾步處停下,一抱拳。“見過門主。”
“莫翔,有多重要的事情,讓你敢違逆了我的命令,今日再跑來見憐兒?”
“……姑娘的安全。”莫翔一想,既然一個當事人老神在在不當回事,那說給這個聽總也是個法子吧?
他是個死心眼,認定了憐兒,自然憐兒就放在了第一位,就算心中對無雙有多恩怨,此時也放在了一邊。
“憐兒的安全?”無雙頓了頓,輕笑。“你發現了什麼能威脅到憐兒的危險?在我無雙門內?”
“就憑昨晚,我那麼輕易就挾持到了姑娘。”莫翔有種被輕視的感覺,但仍沉了氣,一字字道。
“這倒是。”無雙呵呵一笑,語含深意。“昨晚你能如此輕易地劫持了憐兒,倒是真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你,要說什麼麼?”
莫翔心下有些疑惑,聽他這話說的,倒有些故意放他行事一般,但也沒有多細想,而是接着道:“三分運氣,七分靠得,卻是別人的指引。昨天有人給我畫了去荷園的簡圖,甚至還有碧落守衛的換班時間,所以我才能如此輕易潛入。而能給我這些訊息的,必定是你們無雙門內部的人,我就是想到了這一點,纔會再來看她。”
無雙從袖中抽出那柄紫玉爲扇骨的摺扇,打開輕搖。“那,如果我今天要爲此責罰於你,你可願意?”
莫翔一聲冷笑。“門主大人要將你保護不當的怒氣撒在我身上?”
無雙大笑,一邊站起走到他身前,眯起眼細聲道:“莫翔,我是真不忍心殺你,你的性子太直快了,在我面前還能保持這份直爽的人,真少,少到每一個我都想,盡情折磨。”
莫翔手握拳,一緊。
無雙將這些都看在眼裡,笑得越加痛快,旋身坐回榻上。“好,既然你如此直白的告訴我無雙門內有人要加害憐兒,我就讓你留下,留在她身邊。莫翔,但你要給我發誓,發誓會用你的生命來保護她,如果她有一絲損傷,你會被千百倍的反噬,你可以願意?”
莫翔冷哼。“我一直都以爲諾言不是用口來做而是用行動,但如果門主你一定要我發誓才能讓我留下,我願意。”
他反身向外跪下,一手指天。“我莫翔在此發誓,有生之年必定以自己的性命相護姑娘,如果姑娘受傷,願此傷千百倍地傷在我身、願此痛千百倍地痛在我身,只求姑娘能一生安康!”
他身後,紫衣人若有所思。
他轉身的瞬間,紫衣人又是慣常得笑着。“好,既然你有了這樣的覺悟,那你就留下吧。我會讓圓圓在荷園給你找個僻靜的廂房,你的一切所需也會有人給你備下。你去吧。”
莫翔才離開,空兒從門外走進。“爺,這麼做好麼?讓莫翔住在荷園裡……”
讓一個男人住在荷園裡,這樣做,沒有問題嗎?他擔心,這是爺爲了找個藉口殺了莫翔才做的安排。
“空兒,你給我少胡思亂想一些,我不會拿着憐兒的清譽去做這麼無聊的事情。我信任莫翔他是個君子,也是個傻瓜,他會執着於自己的承諾,但卻不會敢跨前一步——即使,他真的喜歡上了憐兒。”無雙低垂着雙目,帶着幾分篤定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