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燈會,如玉姐妹倆老早便興奮不已,晚飯後天剛暗下去時兩姐妹便和如峰一起在各自丫環僕人的陪同下出門了。
出門沒多遠他們便遇到了李明德,於是兄妹三人和李明德一道向冒城中的翠星湖緩緩行去。一路上各種各樣的花燈讓兄妹三人目接不暇,如玉更是幾乎嚐遍了路邊的各色小吃。李明德是第一次看到如玉吃東西的樣子,他被如玉的食量驚住了,當如玉告訴李明德她現在的食量不及以前的一半時,李明德驚得不知說什麼,直到如蓮解釋說如玉如此全是因爲以前生病引起的他這才覺得合理許多。
一路人山人海全向翠星湖涌去,湖邊已經擠滿了人,今天晚上州城裡出銀子在翠星湖燃放焰火,城中的官家富戶早已經佔了觀景的好位置,來得早的人羣密密麻麻的擠在湖邊橋頭,湖裡是十幾條張燈結綵的花船。
由於太擁擠,如玉一行被擠散了,如玉與如峰及他們的僕從在一處,如蓮主僕則和李明德在一起,好在他們隔得並不是太遠彼此都能看到。如峰生怕妹妹走丟可又擠不過去,只得不時看看如蓮是不是還在視線範圍內。
焰火燃起,衆人一陣陣喝彩,如蓮站在李明德身旁,她心裡甜蜜蜜的;藉着五彩煙花的光,如玉無意中看到一條花船上月楓正美人在懷、舉杯豪飲。如玉收回鄙視月楓的目光,心裡暗暗想道:色字頭上一把刀,別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又一響煙花綻放在空中,花船上與美人調笑的月楓不經意的瞟過對面高處的亭子:那裡坐着的是月家的年輕主子們,也是他的兄弟姐妹。亭子裡一團和氣,其樂融融的樣子刺痛了月楓的眼睛,他收回目光繼續喝酒,眼裡一絲黯淡後又換上了平日的放蕩不羈。
熱鬧過後人羣漸漸散去,如蓮依依不捨的目送李明德離去。自從元宵節後,如蓮便整日心事重重,常常一個人莫名的傻笑。如玉猜想她這樣一定是喜歡上誰了,可問如蓮她又不承認。
年過完了,人們都在爲以後的生活而忙碌起來。如峰盤下一家鋪子開起了醫館如願正式當上一名大夫,在金守志坐鎮指導下他一步步向自己的目標邁進努力成爲一名好大夫。
如劍也沒有閒着,自從嘗過如玉做的火鍋後,如劍就在琢磨可不可以把它引入到自己的酒樓裡去。當他找到如玉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後,如玉感嘆不已:大哥是個真正的商人,酒樓的生意想不紅火都難。
如玉當然全力支持如劍,並主動把她所知道的關於火鍋的一切信息告訴瞭如劍,包括她所知道的火鍋的種類、口味、各種料碟以及她知道的各個名火鍋店的經營理念和特色。如玉告訴如劍,火鍋大家都可以做,但能不能做好就要看個人的本事,如玉相信如劍能做出特色來。
四月,李明德、安瑞麟等要參加今年大考的書生們陸續啓程上京赴考,如蓮的表現也更奇怪:她一改往常的調皮,整日呆在自己屋裡做針線活,人前人後都文靜了許多。除了如玉以外的鄭家人都爲如蓮的這一改變而暗暗高興:如蓮終於長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樣整天像個小孩子了。
看到如蓮整天關在自己屋裡,如玉十分想不明白,她不相信如蓮無緣無故的一下子會有如此大的轉變,她一定要弄明白這丫頭在躲着他們搞什麼名堂。
這天飯後,如蓮又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屋裡。看到喜鵲被支了出來,如玉也把杏兒使去做其他事情,自己則去了隔壁如蓮的房間。
如玉直接推門而入,看到如蓮正紅着臉慌亂的把手裡的繡活兒藏到針線籃子裡,然後有些不自然的問道:“姐姐怎麼來了,有什麼事嗎?”
如玉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反而奇怪的問如蓮:“我沒什麼事,只是一個人呆在屋裡無聊得緊想來找妹妹說會兒話。妹妹現在也沒什麼事吧?”
如蓮的笑容自然了許多:“我現在也沒事,正想着是睡覺還是做點別的事兒。”
如玉做到如蓮身旁笑道:“正好杏兒和喜鵲那兩個丫頭都忙別的事去了,我們也好好說說話打發一下時間,整天這樣在屋裡呆着實在是無聊。妹妹倒是靜得下心來描花繡朵,我一看見那繡花針就頭疼,整天除了練習寫幾個字便找不到其他事做。”
說完,如玉隨手拿起了剛纔如蓮放在針線籃子裡的繡活問道:“妹妹繡的什麼?顏色好漂亮。”
如蓮緊張的想要拿過繡活,如玉站起來避開了如蓮。看到手裡的繡活,如玉笑着說道:“這是鴛鴦戲水吧?妹妹現在的手藝更精進了,看這對鴛鴦栩栩如生跟真的一樣。嗯,外面繁花似錦,這春風也吹到咱這小樓裡來了。”
如蓮取過如玉手裡的東西,一張俏臉羞得通紅。如玉盯着如蓮問道:“妹妹,你心裡面是不是已經喜歡上誰了?”
如蓮開始不承認,只說那些繡活都是自己無聊之時繡着玩的,不過最終抵不過如玉的一再追問只得說了實話:原來如蓮一直暗暗喜歡李明德,元宵節那天李明德也向如蓮表明心跡說他也愛慕如蓮許久,等到他考取功名後便上鄭家提親。
如蓮這些日子來的異常表現都有了解釋,看着如蓮紅似火的臉龐如玉不再問下去,她岔開話題說起了大嫂,然後姐妹倆手牽着手看望大嫂去了。
姐妹倆過完十六歲生日不久便是公佈大考成績的日子,如蓮此時更多了幾分期待和甜蜜:不管大考成績如何李先生總是要回來了,到時候他就會找人上門來提親,自己就可以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每每想到這些,如蓮便會不由得失神,若不是如玉巧妙地幫她掩飾過去,鄭家人都會發現如蓮的不對勁。
月底的時候,上京赴考的考生們陸續回來了,安瑞麟也回來了,他此次大考雖沒有拔得頭籌但也榜上有名。當興沖沖趕回家的安瑞麟剛開口和父母提及自己的親事時,父母當頭一盆冷水讓安瑞麟冷到了心裡:在安瑞麟赴考時,他的父母已經替他定下了親事,對方是安瑞麟父親的同僚的女兒。安瑞麟與父母爭執一番後不得不妥協:親事已經定下,兩個月後成親,對方家裡有權有勢,如果安瑞麟悔婚的話不只是安瑞麟本人,就是安瑞麟的哥哥和父親的前途也說不定會受到影響。
安瑞麟高中的喜悅被完全澆滅,就在安瑞麟黯然神傷的由着父母爲他操辦婚事時,如蓮也是度日如年:赴考的考生差不多都回來了,可就是沒有李明德的消息,如蓮能打聽到的消息便是李明德還沒有回冒城。
思念與擔憂讓如蓮整晚的不能入睡,如玉見狀只得夜夜陪她談心安撫一番,每天如玉都要等如蓮睡下後纔回自己屋裡休息,她們的兩個小丫頭不在身邊伺候——一直以來兩位小姐都不用她們伺候着更衣上牀,她們也漸漸習慣沒事了,平時都是在樓下等到小姐們房裡的燈熄了才睡下。
如蓮終於打聽到了李明德的消息,不過卻是讓她傷心欲絕的消息:李明德今年大考落榜,不過他攀上了盛州州城裡一位官員的女兒,成績一公佈他便回冒城接走了老母親去了盛城,九月份李明德便要與那位官家的女兒成親然後到其岳父爲他謀得的職位去上任。
這一消息是如玉姐妹倆瞞着家裡人包括兩個貼身丫頭溜出去親自從李明德的鄰居們那裡打聽到的——她家後院的圍牆對兩姐妹來說根本就不算障礙。姐妹倆依舊趁無人的時候從後院躍過圍牆回去的,她們回去時,杏兒和喜鵲兩個小丫頭還在廚房那邊做着姐妹倆安排的事。
自從打聽到消息後,如蓮一直一言不發,回答屋裡仍然是呆呆的坐在牀上。如玉知道如蓮的心被傷透了,她擔心不已卻不知道怎麼安慰她纔好。
沉默了半天后,一臉蒼白的如蓮終於開口了:“這不是真的,姐,這一定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李先生會那樣對我,一定是他們搞錯了胡亂說的。”
看着如蓮滿臉的無助,如玉嘆道:“傻妹妹,李先生家裡已經人去樓空,就算他的鄰居們說的不一定對,可是和李明德一起赴考又一同回來的幾個秀才們說的話應該可信吧?”如玉現在已經不屑於叫李明德爲先生。
如蓮忍不住流下淚:“可是他明明對我說過大考後就回來找我,他說過要上我家來提親的。”
如蓮的清淚流個不停,如玉摟過如蓮心疼的說道:“什麼都可能會變的,何況是人心呢?不管他曾經說過什麼都不過是一句話而已。”如蓮泣不成聲,如玉有些恨李明德讓如蓮傷心如此,她繼續勸如蓮:“哭吧,想哭就哭個痛快。姐姐知道你傷透了心,哭出來會好過一些,可是爲了那種言而無信、薄情寡義之人傷心流淚卻是太不值了。”
如玉的話沒有任何作用,如蓮的眼淚就像流不完似的,如玉沒法只得靜靜的在旁邊坐着陪着她。晚飯時如蓮稱不舒服什麼都沒有吃,杏兒和喜鵲回來只看到如蓮面朝裡躺在牀上,如玉坐在牀邊守着。兩個小丫頭不知道一向開朗的二小姐今天是怎麼了。
金氏爲如蓮診視後沒有發現什麼不好,還以爲如蓮是在家裡關久了心情不爽。爲了敷衍過去,如玉也對金氏說如蓮是在家裡呆久了心情有些煩悶。
聽到如玉的話,金氏看看牀上躺着的精神不濟的如蓮說道:“你大嫂也快要生了,要不明日一起出門去轉轉給快要出世的小傢伙買點什麼?”
如蓮沒有吱聲,如玉趕緊說:“明天再說吧,娘放心回屋去休息,妹妹不會有什麼事的。”金氏沒有多想便回去了,如蓮的性子她還是比較清楚的,只要明天出門玩一趟她又會高興的。
第二天如蓮並沒有出門,每頓飯也吃得少得可憐,晚上也是整夜睜着雙大眼睛在牀上躺倒天亮,不過兩三天時間如蓮便瘦了一大圈。看着如蓮的樣子,鄭家人都着急可又不知是什麼原因,金守志看過了也說如蓮沒病只是氣滯於心,開了個調理的方子。
已經第五天了,如蓮現在的樣子如行屍走肉讓一家人也跟着吃不香睡不着。如蓮這幾天幾乎顆粒未進,晚上也不曾閤眼,如玉擔心她繼續這樣下去會把命也弄沒了,無論如何不能讓她繼續傷害自己,首先得讓她睡着覺、吃下飯。
如玉找到金氏,她沒有同金氏講李明德的事,而是告訴金氏如蓮這幾天一直未閤眼,因爲休息不好所以白天也吃不下,她找金氏想辦法讓如蓮好好睡一覺。
如玉說出自己的想法:讓如蓮先休息好,也許休息好了她便有胃口吃東西,只有吃下東西人才有精神。金氏也正爲如蓮傷神,聽了如玉的話她也覺得有些道理,於是她這個大夫按照如玉的意思沒有開什麼安神的方子,而是給瞭如玉一些有特殊效果的藥末。
晚上,如玉早早杏兒和喜鵲去休息——兩個小丫頭這幾天也一直沒有休息好。如玉到如蓮房裡安慰開解了一番,如蓮沒有什麼反應。看着也又深了,如玉沒辦法只好扶着呆愣的如蓮躺下休息,她自己也沒有嚮往日那樣陪在如蓮身邊。如玉出屋倚在門外的欄杆上靜靜的看着沒有熄燈的如蓮的房間,出來前如玉爲如蓮燃起了薰香並關上了房門,她告訴如蓮那是香鋪裡新出的醒腦提神的薰香,也許用了會讓如蓮有精神一些。
如玉估計着時間進到如蓮屋裡,如蓮已經沉沉睡去。如玉熄了剩下的薰香,關上如蓮的房門回自己屋裡,自從如蓮受打擊以來,如玉也一直沒有休息好,今晚正好狠狠的補補覺。
如玉躺在牀上卻久久睡不着,腦子裡全是如蓮傷心憔悴的樣子。如玉又想起了李明德,那個可惡的男人爲了自己的前途而辜負瞭如蓮的一片癡心,就算他不是爲名利拋棄如蓮,就算他是對那個女子滿腔癡情,可是如蓮算什麼?
如玉越想越氣憤,一點睡意也沒有了。如玉穿上衣服坐起來,她已經不再去想李明德了——想到那個男人只會讓自己生氣。如玉轉而想着要怎樣才能讓如蓮振作起來。
久久想不出好辦法的如玉走出房門,現在是七月底,晚風吹來感覺涼爽舒服,夜空中沒有月亮,只有滿天繁星不停閃爍。
如玉看向遠處的房屋樓宇,恍惚間似乎看到不遠處的屋頂有黑影晃動,待她想要再看清楚一點時卻又什麼也沒有。如玉自嘲的笑笑搖頭,一定是這幾天沒有休息好,累的都產生幻覺了以爲有人在飛檐走壁呢。
想到飛檐走壁,如玉突然想起前幾天和如蓮翻牆而出的事,自從離開落石鎮便沒有再練過自己僅會的輕功和點穴;兩個小丫頭都已經睡着,現在半夜三更的應該不會有誰會再過來,不如趁此機會再熟悉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