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俗話說蛇有蛇路,鱉有鱉路,順着這條漫長的國境線,亡命徒們琢磨出來的穿越無人區道路那真不是一般人能過的。齊腰高的茅草葦子,壓根看不清腳下的路,越往裡走吧,那霧氣就是越發的濃密,時不時的還有各種野獸的低吼聲,那感覺就跟開荒似得。
就算是走在這種地方,你動靜也不能太大了,一不能講話,二不能抽菸,一個跟着一個,領頭的自然就是八字鬍了。走這條道就好比他們盜墓的點穴人,誰知道路線誰就能當老大,那年月,貨不是問題,買家也不是問題,錢更不是問題。只要你能把東西帶出去,大把的鈔票往你兜裡裝,可別說孫勝會迷路,這地方,就算是讓胖子他們來回走上兩趟也未必能夠再摸回來。
八字鬍走走停停,不停的用手上一個蘇制的指北針指引着前進的方向,差不多走了得有四五里地了,八字鬍這才停下對胖子說道:“兄弟,都是出來混的,亮話我可講在前頭,遼東燕王韓廣那窩子可是值不少錢吧,我也不跟你張多大口,只要個路費咋樣?”
“你這話說的,規矩我還是懂得,裡面的東西你拿三成。”胖子繼續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打坑可不像是進院子大搖大擺的拿東西,戰國墓基本都在地下七八米深,就算是我們幾個手腳利索,那起碼也得是兩天以後了。”
“兩天就兩天,”八字鬍道:“我今晚就到對面,天亮之前就能帶着人馬回來,到時候給你們一塊兒幫忙,我這裡有個小兄弟以前也幹過你們那行,我把他留下給你們有個照應。”
這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臨走了還得留下個眼線,不過現在可還不是翻臉的時候,胖子當即答應了下來。那八字鬍又說道:“前面有個坎溝子,這陣子聽說有一批人馬折在裡頭了,說是他孃的鬧鬼,以前坎溝子上有道橋。最近解放軍爲了打擊我們這些吃飯的,派人把橋給炸了,現在得從溝坎子裡多走上二里地,你們跟緊點,我這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的事兒。”
鬧鬼?胖子尋思着我還巴不得你鬧鬼呢,真要是有鬧鬼的那倒也好了,到時候查爺露個兩手,乘機把你們這幫人拿下還不跟小菜似得。
話說這還真是一道深溝,兩邊寬約十五六米,深得有七八米,往下的陡坡勉強能夠站住人,腳踩上去泥巴一坨坨的往下滾。頭上還有索橋殘留的橋墩子,聽八字鬍介紹說,這地方以前是日本人挖的,目的是阻止蘇聯的裝甲部隊從這兒直搗朝鮮,原本計劃沿着國境線一直這麼挖下去,可惜才挖了不多久就給戰敗了。
看這工程體量當年也虧得日本人想得出,一行人前面牽着驢子後面還得兩三個人拉着,就這麼一點點往下蹭,等折騰到了溝底的時候那已經是一身的大汗了。胖子終於明白爲什麼八字鬍看中了自己的驢子,這要用人抗怕是來回要跑上好幾趟。
溝底的草要少得多,因爲光照的關係多是一些低矮的品種,好在最近一直大旱沒下雨,否則估摸着這裡也就是一條人工河了。走了也就不到二百米吧,遠遠的地上有個人倒在地上,這下頓時就讓氣氛緊張了起來。八字鬍的幾個小兄弟都貼着溝子不敢動,胖子他們也都蹲了下去,八字鬍撿了兩個石頭丟了過去沒什麼反應,他這才壯着膽子摸了過去,不一會兒就招手道:“是個死人。”
這是一個年紀在三十出頭的漢子,最明顯的標記就是他脖子上紋了個蠍子,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撕扯開,胸口一大灘血跡都已經乾涸。這幾人都是混的,胖子和八字鬍都一眼就認出這人是死於槍傷!
“誰幹的,”八字鬍摸着下巴道:“這人我倒是認識,他是天龍會的人,怎麼叫人給幹掉了,難不成是那羣毛子玩黑吃黑?”
這個天龍會是東北當地一個有名的黑社會,以前多是國企大廠的子弟組成的,後來混成了氣候就取了這麼個名字,專門往外面倒騰當時國企生產的一些設備和原料。胖子檢查了一下,這屍體的槍傷十分奇怪,正中的位置是在胸口,渾身上下除了衣服之外別的都沒了去處,應該是被人扒拉了個乾淨,而且傷口的口徑並不大,背部還被射穿了。
胖子道:“從傷口上看,是貫穿,應該是步槍打的,我怎麼瞅都覺得這是一把三八式6.5毫米口徑的槍傷,你們道上混的現在還有人拿這種玩意?”
八字鬍這下倒是意外了,他沒想到胖子竟然還懂這個,眨巴着眼睛問道:“兄弟你確定?”
“確定,”胖子道:“槍傷這東西我不會看走眼,手槍沒這麼大的殺傷力,對穿不了。要說是步槍,自五六半以後的槍我都玩過,子彈打進去都會翻滾,即使有對穿,後面那個傷口的面積也不會和前面是一樣大的,而且位置不會是剛好一條線。從傷口大小,進彈孔和出彈孔的口徑以及破壞程度來看,最爲接近的就是三八大蓋了。”
要說那會兒誰還在用三八大蓋真的是相當少了,只有很小一部分的民兵平時操練的時候還偶爾會用,畢竟當時部隊裡又淘汰了五六半,全都換上了最新的81槓了。就算是有道上混的,誰也不會扛着一個自己個頭差不多高的三八大蓋出來跑江湖,那不是個笑話嘛!
再往前面走了不到二十米,又有兩具屍首躺在路邊,這兩人跟前面那個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是,其中一個是死於刀傷……
這個要說玩刀,那就得讓葉秋來瞧了,他用手指來回按了一下便說道:“從肋骨之間斜着刺進去,直搗心臟,一刀斃命,是個高手。”
“看來這條道還真不好走啊,”胖子看着八字鬍道:“大哥,這恐怕不是鬧鬼,而是黑吃黑啊,一隊人馬全讓人給滅了個乾淨。”
這些傷口都還算是新鮮,現在這天氣也僅僅是微微有些發臭而已,頂多三天的時間,三條人命,兒現場卻找不到一丁點走私貨物的痕跡。而且從這幾人相繼到地的距離來看,這應該是一個伏擊,因爲這旁邊剛好有幾塊大石頭。
“他孃的,”八字鬍起身招呼了一下他那四五條槍道:“都把罩子給我放亮一點,這批貨要是出了問題,咱各個都得去喝孟婆湯!”
以眼下他們的人員和火力配置,已經是一個加強班了,就算是遇到劫道的,對方沒有多出兩倍的人馬也別想一口吃下。不過最怕的還是打黑槍,這邊境線上殺了人翻過山神不知鬼不覺,所以胖子一直招呼查文斌跟在他和葉秋的中間,兩人一前一後的夾着。
往前也就繼續走了五十來米吧,“啪”得一聲清脆的槍響,八字鬍旁邊一個兄弟頓時向後倒去,胸前炸開的那團血飛濺的老高,他們下意識的全部趴在地上,八字鬍更是慌不擇機的叫喊道:“哪裡打槍,哪裡打槍!”
“還真他孃的有埋伏!”胖子這是真後悔啊,不明不白的居然捲入了這種黑吃黑的事情,而且對方這槍法這不賴,從槍聲和距離上判斷,目測雙方不過兩百米。如今他們是明處,對方在暗處,只要一動就是活靶子,這人耐得住寂寞,可那驢子就有些不消停了,槍聲一響頓時把那東西給驚動了起來,蹄子一撅,喉嚨裡“恩啊,恩啊”的就照着前面猛衝過去。
驢子上面可都是八字鬍的貨,查文斌他們的東西在上面的也有不少,這下可好,八字鬍試圖去抓那驢子的尾巴還給狠狠的踹了一腳。不過,這驢子這麼一衝,不遠處又是一下槍聲響起,這回胖子看得真切,就在他們的正前方,他隨手從另外一頭驢子背上卸下包袱,裡面嶄新的ak一拿出來照着那個位置就是一陣點射。
“照着那邊打!”
頓時槍聲四起,空曠的草甸子上火光四濺,打了約莫有五六分鐘,對方也沒有還擊。又等了十來分鐘,依舊沒有動靜,葉秋這會兒才悄悄摸了上去,不多時在那邊招呼道已經沒人了。
地上有一灘血,看來還是受了傷的,胖子提着槍就要順着那血跡追,這時八字鬍才拉住他道:“兄弟,你真的是吃臭的?”
拍拍手中的傢伙,胖子笑道:“防身的,防身的!”
那血跡很是明顯,一路上灑的到處都是,順着溝子一直往前血跡斷斷續續的拐彎開始往上,這便是八字鬍說的那個上坡路。
等他們陸續上了坡再追上一截,七拐八拐的,平地裡又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土包,八字鬍指着那土包道:“這就是我跟你們說的遼東燕王墓,他孃的,怎麼跑到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