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冷陰暗的地牢,散發着一股子潮溼的味道,偶爾還能聽見幾只老鼠竄動的聲響。
凌千雪雙手被鐵鏈高高的吊起,手腕處已經猩紅一片。
尤其凌霄故意打開了地牢的暗窗,從四面灌進來獵獵冷風,吹得她嬌弱的身子搖搖晃晃,更是加重了身體的重量,勒的凌千雪的手腕漸漸滲出了絲絲的血痕。
凌千雪低垂着頭,如瀑布般的墨發滑落在頰邊,越過肩頭,落入她的腿邊,遮掩了她半張容顏。
月光透過暗窗傾灑下來,灑在她的半張面容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輝,更襯得凌千雪孤冷傲然。
迎着月光,凌千雪動了動,緩緩睜開緊闔的雙眸,有些不太適應突如其來的光亮。
右手……好痛。
這樣被倒吊着之後,她的右手更是不堪忍受。
凌千雪能感覺到右臂正不斷的反抗着地皇留下來的封印,那股強大的力量,在她的右手裡不停的竄動,好似隨時會撐爆了右臂,釋放所有的力量。
就連輕輕的呼吸一下,凌千雪都感覺到從心臟蔓延全身的陣陣劇痛。
氣沉丹田,凌千雪試圖感應着體內的玄氣,體內空蕩蕩的一片……完全感覺不到一絲玄氣的存在,就連體內的幾顆儲存結晶也無法感應。
越是急切,身體的痛楚更是以極快的速度在體內遊竄,四肢百骸,所有的脈絡,所有的筋骨,所有的毛孔,好像都疼的無以復加。
“吱”的一聲,寂靜地牢,能清楚聽到那破舊牢門打開時的吱呀聲響。
凌千雪半眯着眼,忍耐着身體傳來的劇痛,定定的望着來人。
深秋的夜,來人已經裹上了厚厚的棉袍,錦袍以金色勾邊,腰封以金絲秀出大氣翱翔的巨鳥,點綴着白玉般的佛珠,顯得甚是雍容華貴。
來人梳着高鬢,一絲不苟,斜插着梅花白玉簪,簡單不失華麗,手中還拄着一柄烏黑的拄杖,頂端像是一個張着嘴的骷髏,鑲嵌着幾塊優質的翡翠。
凌千雪看到來人的第一感覺便是……這人也太貴氣逼人了,明明也算不上特別炫富的裝扮,可凌千雪分明就清楚的在那人的臉上看到了四個字。
“我是土豪。”
來人的步伐沉穩緩慢,不疾不徐,並無腳步聲,可那拄杖的聲音,卻是清脆沉重,好似一鼓洪鐘,敲擊在她的心間上。
莫名覺得……地牢的空氣變得稀薄冷凝。
歪着頭,將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後,凌千雪收回視線,繼而懨懨的低垂下頭。
想來,這人也不是來救她的。
“你便是凌千雪?”那人的聲音沙啞,並不怎麼好聽,那聲音傳入耳膜,竟然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壓力,壓迫着凌千雪的神經。
那人已經緩步走到凌千雪的面前,伸出手,那已經佈滿皺紋的手指挑起了凌千雪的下顎,眯着眼睛左右轉動了凌千雪的臉。
“生的的確是一張禍水臉,也難怪太子殿下會對你念念不忘。”
凌千雪柳眉微蹙,在那人手掌的擺弄下,根本無法反抗,只能任由着對方將她的臉轉動了一個來回,這才鬆開了她的下顎。
“你……”只是
一個字出口,凌千雪便感覺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從喉嚨處蔓延開,傳遍四肢百骸,疼的她連連倒吸了好幾口涼氣,又牽動了胸腔深處傳來的劇痛。
那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細細的打量着凌千雪,那目光,好似一條冰冷的手,狠狠的遏制住了凌千雪的脖子。
凌千雪的心,陡然一顫,那雙眼睛,好像能洞悉人心,就連她都無所避及。
“凌……凌老太太。”凌千雪咬了咬下脣,眉頭緊皺成一團,忍着痛開口。
放眼整個護督將軍府,知曉這座隱秘的地牢的只有凌霄,而除了凌霄之外,能大搖大擺找上門來,並且打扮的這麼富態,這麼雍容奢華,除了凌老太太,她想不到第二人。
“小丫頭的臉長得好看,腦子也不笨。”凌老太太動了動拄杖,拄杖擊打在地面的聲音,更是刺耳,“老身不過半年未迴護督府,沒想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啊。”
來者不善。
凌千雪從凌老太太的身上察覺到了仇視的味道,她能感覺得到,凌老太太非常厭惡她。
想起崔奶孃曾經說過的話,她的孃親崔若婉,便是因凌老太太橫插一手,才導致了凌霄與崔若婉感情越來越淡,才導致了崔若婉之後的悲劇。
甚至……最先說出不要凌家廢柴小姐的人,就是凌老太太。
想到這裡,凌千雪眼底流竄着寒芒,心底暗暗冷笑,凌老太太不喜歡她,也不見得,她就會喜歡凌老太太。
凌老太太曾經對孃親所做過的一切,她會一件一件的討回來。
“挺有傲骨,這倒有點凌家人的風範了。”凌老太太話是這麼說,心裡卻是不以爲然,她從來都不將這個孫女放在眼裡。
“短短几個月裡,將老身最爲疼愛的淺兒逼得走投無路,竟然還讓淺兒成了鬥獸場的獸婢,凌千雪,你倒是好手段呀。”凌老太太從回到凌家後,耳邊聽到的最多的名字,便是那個曾經最不起眼的廢物女人,“甚至是更換了金國的太子之位,老身對你好生敬佩啊。”
一字一句,凌厲如刀刃。
直到現在,凌老太太都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廢物有什麼能耐,能做出這麼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來。
“我都能死而復生了,還有什麼事情辦不到?”凌千雪清冷勾脣,媚眸上揚,魅惑一笑,“只要我想,就是將金國安上我凌千雪的名字,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狂妄!”凌老太太嗤笑,輕蔑的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就憑你一個黃毛丫頭,也敢說這麼狂妄的話,你可知這話若是傳了出去,整個凌家可都得爲你這句話賠罪。”
“我既然敢說,必然是能做到,一切不過是在於我想不想做罷了。”若細聽,便能聽出來,凌千雪的聲音略顯顫抖,散亂青絲掩蓋的那方額頭,滲出了隱忍的冷汗。
可饒是再疼,她的聲音,依舊是那般的狂妄,她渾身上下,都散發着睥睨天下的氣勢,森冷凌厲的眸子,像是一柄尖銳的利刃,狠狠的扎入了凌老太太的心裡。
“老身來這裡,可不是想跟你耍什麼嘴皮子。”凌老太太眉頭驟然緊緊的擰起,眯着眼睛,凌千雪這眼神,讓她心頭一凜,“
太子殿下鍾情於你,那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你膽子倒是大,竟敢拒絕太子殿下,老身來這裡,便是爲了一句話……”
凌老太太的話還未說完,凌千雪已然冷笑出聲,打斷了她的話,雙眸泛着妖嬈的星光,璀璨奪目:“不嫁。”
“你……”凌老太太似是沒料到凌千雪竟會這般不給面子,登時氣的渾身顫抖,腰間的白玉佛珠發出清脆的聲響,“你地位卑賤,不過是凌家養的一條狗,若非太子殿下喜歡你,你這輩子也別想攀上皇家。”
如說之前凌千雪對凌老太太只是厭惡之情的話,那此時……便是真切的想要取走她性命。
媚眸深處迸發出強烈的殺意,雙眸好似點燃了簇簇的火苗,熊熊的烈火,卻也是息止不了……凌千雪此時雙眸的陰寒。
“我是凌家嫡女,如若身爲凌家的嫡女……身份卑賤的話,敢問凌老太太,這凌家……又高貴到哪兒了?”凌千雪明明是在笑着,笑得那般妖嬈燦爛,卻是讓人脊背陣陣發涼。
她歪着頭,嬌弱的身子在秋風吹動下搖擺不已,張揚了身後的長髮,紅袍飛舞,宛若一朵盛開的玫瑰,散發着致命的誘惑。
“呸!”凌老太太不顧形象,狠狠呸了一聲,語氣盡是不屑,“就憑你,也配當凌家的嫡女?你跟你那下賤的娘一樣賤,母女兩都是一個貨色,你們的存在,對凌家根本就是侮辱,說你是凌家的狗,那都是老身擡舉你了。”
不難聽出,凌老太太又多討厭崔若婉,討厭到……聽到有關崔若婉的一切,連該有的理智都沒有了,只剩下滿心對崔若婉的厭惡。
恨屋及烏,崔若婉已死,凌老太太對於崔若婉的那份恨意,自然而然轉移到凌千雪的身上。
“你,沒資格說我娘!”凌千雪一字一頓,語鋒猶如利刃,狠狠的刺在凌老太太的心裡。
凌老太太氣急敗壞,舉起拄杖就要朝凌千雪敲打下去,卻觸及到凌千雪那雙媚眸閃動的妖冶紅光,登時就如陷入了萬丈深淵。
“呵,凌老太太,就算你不承認,只要我娘還是護督將軍的正妻,這凌家唯一的夫人,我凌千雪便是凌家的嫡女,這一點,你永遠也無法改變。”凌千雪冷笑,看着高舉的拄杖,眼底譏屑逆流,鐵鏈發出碰撞聲響,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在寂靜的地牢中,極爲空曠。
聽及凌老太太對孃親的侮辱,凌千雪恨不得殺了眼前的老女人,可無奈,她滿心的怒火,卻是無法掙脫開鐵鏈的鉗制。
“老身從未承認過你,也絕不會承認崔若婉那個賤人是凌家的長媳!”凌老太太失態咆哮,重重的將拄杖抵在地上,快步上前,攥緊了凌千雪的衣領,滿目戾氣的老臉上,是毫無掩飾的恨意與厭惡。
“我,何須你承認?”凌千雪嗤笑一聲,目光定定的寧在凌老太太身上。
凌老太太的態度,讓她心中甚是疑惑。
將凌家榮耀看的比生命還重要的凌老太太,爲什麼無法容忍孃親的存在?
從崔奶孃告知她的往事來說,孃親自嫁入凌家,便一直是安分守己,根本不會做出任何有辱凌家的事情。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就連崔奶孃都不知曉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