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故事,也許是件真實的故事,誰知道呢。
人人都有窺探的慾望,對於喜好八卦的我來說,這種窺探的慾望更是強烈,否則哪兒會有那麼多的八卦出來。用老方的話說,木紅你不去做八卦小報的編輯,真是可惜你了。
透過窗子,我俯視下面街道上步履匆匆的行人,悄悄地猜測着他們背後的故事。看了一會兒,拿起桌子上攤放着的書,又繼續看了起來。
等一遇到這種情況,那就是我在等人。不過,今天等的人,我卻並不認識,更是連面都沒見過,也不是我羣裡的朋友。之所以現在在這兒等他,都源於肖燕。
前段時間,肖燕給我打來電話,她問我是不是看過一些心理上的書。當時我還很奇怪肖燕爲何會這麼問我,儘管她也曉得我喜歡讀書,還可以說是來者不拒,對一些比較奇怪的書更是一種喜好。不過肖燕這樣指名點姓的說關於心理學上的,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接着,肖燕就說了她的一個朋友,有一些奇怪的想法。她覺得她朋友的那些奇怪的想法,我一定感興趣,就想將她的朋友介紹給我認識。儘管肖燕的話是這麼說,但我還是意識到肖燕提到的那個朋友,並不是想認識這麼簡單。
於是,我就出現在這兒,在等待着一個素未謀面的傢伙。我對他的瞭解很少很少,只是從肖燕那兒得到他的名字,還知道他是一家公司的老總,算混得差不多的那種,其他的我就一無所知了。
將手中的書放下,我再很有興趣地看着窗外的行人,猜測着他們背後的故事。說真的,這種感受很是享受,自己給一個陌生人編纂着各種各樣的故事,好像自己就可以主宰他們的命運樣,儘管這些故事都是自己的臆想。正在我想得有趣時,一陣腳步聲直直地走來,在桌子旁停住了。
這樣的聲音,不禁讓我扭過頭去。一張白淨的臉出現在我面前,大概有四十多歲的樣子,頭髮梳得很是整齊,臉上有中年人特有的沉穩。
“真不好意思,讓你在這兒等我?其實,應該我去拜訪你的?這樣太唐突了。還請你別見怪。”一張口,他露出整齊的牙齒。
不過,他這種明顯的敬語,讓我卻覺得不自然起來。再加上一開始的那種客氣,讓我覺得也許是商人的本能吧。不過對這樣的本能,我卻沒有太大的好感。
“沒啥子的。”我邊將慵懶的攤放在桌子上的書收了起來邊對他說,“你就是A?”
他點了點頭,就選擇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
他一坐下,就問道:“你喜歡讀書?”
“嗯!”我點點頭。認識我的人,都曉得我喜歡看書,自小就喜歡。就連家裡的書房,都被我的書給霸佔完了。只是可惜,幾次搬家的時候,好多書都給丟了,讓人現在想起來都還很心痛。儘管現在已經有各種各樣很方便的電子書了,但我還是執拗地喜歡雙手捧着書的感覺。
“讀書是個好習慣。我也想讀書,只是覺得沒之前那麼多的時間了。”他在對面悄悄地調整着坐姿。看起來,這樣的座位他並不是很適應。
不過,我卻覺得他的話中有很多是順着我話說的意思。因爲,這樣的話,是人人都可以說的。
接着,兩人就是一通閒聊。通過閒聊,我知道我們還是校友,都是C大(學校的具體名稱就不說了)的。不過不是一屆的。他是八幾屆的,而我是九八屆的,之間差了有十幾年。
這樣的閒聊,讓之前的那種拘謹少了很多。兩人之間也放開了很多。
這時候,他的眼光從對面盯了過來。他問道:“你認識肖燕?”
“我們是從一個宿舍出來的。”輕輕的一句話,我將我和肖燕的關係就表達出來。
“我的情況,肖燕都給你說了吧?”他很平靜地問道。
“不多。”說實在的,肖燕並沒有給我說多少關於他的情況。即便我們校友的關係,都是在剛纔閒聊的時候才知道的。
“這個肖燕……”他輕輕地說道,但他並沒有接着說下去。而是在對面坐着,眼睛直勾勾地望向窗外。不過,他應該不像我那麼無聊,給路上行人安排各種各樣的故事。
看了會兒窗外,他纔將眼睛收了回來。依舊是那雙眼睛,不過卻多了一種別樣的東西。
這是有些東西他想說,卻又難以啓齒。而他難以啓齒的東西,正是肖燕在對我說時我覺得有點兒奇怪的真正原因。
“咱們開門見山地說吧,我覺得我這兒,”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這兒有問題!”
奇怪的想法。我當時腦袋中就閃出肖燕當時的那句話來,當時她是笑着對我說的。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常常有些很奇怪的想法。只不過,我認爲很多想法,都是自己閒得閒出來的。當初在上班時,我就沒有這麼多想法,現在清閒下來了,各種各樣的想法也都出來了。所以說,賢人多是閒人。
“我覺得我有神經病,但我卻不這樣想。”他看我沒什麼反應,就接着說下去。
對面的他,這樣一句話,又將我那顆八卦的心給調動得活泛起來。我也將身體坐直,現在變成了兩人正坐,姿勢很是怪異。我問他:“你怎麼這麼說?”
他:“因爲我常常會有一些奇怪的想法?”
我:“這其實沒啥子的,是人都會有想法。沒想法的纔不正常呢。”
他:“你的想法呢?”
他這個問題,讓我覺得心裡不爽起來。不過,我不爽的不是他,而是那個八卦起來比我都要厲害的肖燕。這傢伙,不曉得她是怎麼給他介紹我的,弄得他都覺得我差不多跟個瘋婆娘似的。
不過,這種不爽,和他沒什麼關係。我只是答道:“我的想法很多,不過都是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那麼你有沒有經常想一個問題。無論白天還是晚上?”他的眼光,越過我倆之間的桌子,急切地看了過來。
“沒有。”我立刻否認了他的說法,“我想的東西從來都是很隨便的,想到啥子就是啥子。”
“哦!”我這樣的回答,讓他的身體又縮了回去。接着,他的臉上顯出一種痛苦:“我有!”
“是啥子?”我脫口而出,但立刻又後悔起來。因爲我現在是在挖掘對方的痛苦。
他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將話題轉向了別處:“肖燕說你喜歡看心理學上的東西?”
“這個肖燕……”這次,換成是我對肖燕的埋怨了。我沒想到,她自己嘴一咧,我就喜歡心理學了。我是看過一些心理學上的東西,但那僅僅是一些涉獵,還是在很久之前看過一些,再就是那天和她說完後,自己又將之前的書翻了出來,惡補了番。
“不說她了!”他在對面笑了笑道。他肯定也發現,在肖燕這個傢伙上,我們有共同的話題,但這些話題他並不關心。
我也點點頭,將身體縮了回來。肖燕,想找她那是分分鐘的事兒。不過,我現在最有興趣的是對面這個傢伙剛纔說到的無論白天黑夜都折磨他的奇怪想法。
這次,我也沒說話,而是看着對面的他。既然他已經開始開了個頭,那麼他想宣泄的慾望一會兒就會將他壓垮。
“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就是你發現這個世界不是一個世界,而是有很多個世界,而每個世界中,還有一個你的存在?”過了一會兒,他纔看向我問道。他的眼睛中卻充滿着期待。他現在等待着我一個肯定的答覆。
因爲人人都是孤獨的,所以我們才希望被人認可,才希望有人和我們有一樣的想法。
“你說的是啥子意思?”他的問題,讓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多重宇宙的問題,我也曾想過,還看過一些弦理論。只不過,對於那些繁雜的公式讓人都眼花繚亂的字母,現在我已經看不下去了。畢竟,我已經久不接觸關於高數的那些東西了,也沒有那些興趣了。
“我的意思就是說。你覺得不覺得這個世界其實不是一個世界,而是有很多世界。在差不多在每個世界中,都有一個你來?”他認真地看向了我。
這次,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我知道M理論,但那個只是關於多重宇宙的東西,並沒有提到多重世界,更不會提到在每個世界中都有個你來。倘若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估計也要瘋了。畢竟,這樣的事情應該出現在科幻小說中而不應該出現在生活中。
“你的意思,你和其他世界的你生活有交集?”我儘量用一種平和的語氣,將我的看法說了出來。
“嗯!”他點了點頭,承認了我剛纔的說法。接着他就問我:“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
“沒有!”我立刻否認了他的問題。剛纔我都說了,倘若真的這樣的話,那我肯定就是瘋了。
對面的他,臉上失望的表情難以抑制。他先是將自己的腦袋在座位上擱了一會兒,等他再擡起頭,就看向我道:“其實,我一直想着找一個和我有同樣想法的人。之前聽肖燕提到時,我還認爲我們之間有些共同的感覺,還認爲我不是一個人。”
“其實有這樣的想法也沒得啥子。我還不是常常有奇怪的想法,還不是照樣解決不了。”我勸解道。
“不過你的那些想法並不影響你的生活。這樣的感覺常常讓我半夜失眠,我有些時候不得不服用一些可以讓人安適的藥物來。”他的臉上,多出一點兒痛苦來。
安眠藥。這樣的藥物,我並不陌生。他剛纔提到的情況,讓我不由有點兒擔心起來。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神經病?”他看到我臉上的表情,就笑了笑問我。
“我不是專業的醫生,並不能給你診斷。不過,我覺得還是少用那些藥的好,容易產生依賴性。”我掩飾着自己。其實,這樣的掩飾很是笨拙。
“我知道你不是醫生。倘若你是醫生的話,早就拿着錄音筆之類的東西了。”他笑了笑,故作輕鬆道。
“其實,你這樣的問題,我之前也遇到過。但沒有你的那麼嚴重。”我換了個說法。
聽我這麼說,他也來了興趣,就追問着我。我將之前我遇到的問題說了出來,問題是真的,只不過將問題的原因換成其他的。那些東西,是我永遠的痛。有些問題,我還是覺得埋在心裡的好。我喜歡八卦,但不喜歡被人八卦。
等我說完自己的經歷,就問他:“現在,你的事情可以說了不?”
他將眼睛閉起,將頭擱在座位上,好像那些東西都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緩緩地說道:“比如說,我正坐在辦公室中,想着一些問題。眼前卻出現了另一番場景,好像我在一個東西上,這東西還在移動,別上還有嘈雜的聲音,有人就坐在我的身邊。那些人長得怎麼樣,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們都是真實的存在,但沒有一個人我認識的。我能聽出他們之間聊天的內容,在談論着一些東西。這時候,一個人對我招呼着,他還叫着一個名字。但那個名字卻不是我的名字,不過,我知道他是在叫我。接着,他看我沒有理會他,就向我走來,嘴裡還埋怨着。他走到我面前,還問我到底在出什麼神。等他的身體一接觸到我時,我就又回到了辦公室中。”
“你的意思,這兒都是真的?”他給我講的,好像是個夢境。這樣的夢,我也做過。只不過,我在夢中是沒有名字的。
“我做過夢。”他知道我話中的意思,就反駁道。
“就只有這一次呢?”我看着他,接着問道。
他:“還有很多。不管在白天還是晚上,都會出現。有些時候,我正在吃飯時,都會出現。妻子看我在發愣,就問我怎麼了。當時我並沒有任何反應,只有在事後告訴她我在想一些公司的事情。不過,妻子並不是很相信。”
聽他說到這種情況,我不禁有些擔憂,擔憂他的家庭生活。因爲這樣的情況,是我我都不會相信的。
“你沒告訴你妻子麼?”我並沒有將自己的擔心說出來,而是換了個問題。
他輕輕地搖搖頭。接着問我:“是你,你會相信麼?”
我想了想,倘若老方是這種反應,鬼才信。
“我現在害怕我妻子會離開我,還害怕在開會時或者在什麼重要場合下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他的臉上,露出了痛苦。
他說的擔心,我可以理解。他的第一個擔心,那幾乎是今後必須的。不曉得男人爲啥子都不願意告訴自己的妻子,但越是這樣,越容易引出問題來。不過,這樣的話,我沒有勸解。說真的,勸解也沒用,他有他的想法。他的想法,不會因爲我的勸解而改變多少的。
“不過還好,至今沒有出現過那種情況。”他苦笑了下。
“你這樣的情況,還對誰說過?”我接着問道。
“不多,肖燕算是一個。不過和她說的並沒有對你說的多。”他答道。
“你沒有去看醫生?”我接着問他。
“沒有!”回答得很乾脆。
這樣的答案,在我的意料中。我們的固有觀點,固有地認爲我們的病只出現在身體上,而不會出現在頭腦中。這個,和教育程度沒有關係。
“你說過,你能感受到他們?那他們能不能感受到你呢?”我接着問道。
“這個我不清楚。也許能感受到吧。我想,當時我已經在他們的身上了,那麼他們又會去哪兒,應該也在我的身上?”他答道。
我點點頭,關於這樣的東西我又不是很懂,連解釋都解釋不清楚。
接下來,我們還談了很多。不過,所有的談話,幾乎都只是集中在他的問題上。
他詳細地告訴了我他遇到的那些事情。那些感受給他的太真實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在真實的發生。在不同的世界中,他有不同的身份,數來數去,他能數出來大概有十幾個世界。
在講這些事情時,他臉上的表情很是平靜。好像在講一個故事,一部電影,沒有一點兒感情色彩的。談到最後,他還半開玩笑地問我:“其實,我不反對你用錄音筆?”
“爲啥子?”我不禁疑惑起來。他已經明確地表明他反對看心理醫生了。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也許你會對它感興趣。”他盯着我在笑。深邃的眼神,讓我覺得咖啡廳空調的溫度調得有點兒低了。
“我沒那個習慣。我說了,我不是醫生,我們只是在一起擺擺龍門陣而已。”我低頭答道。
“不過還是謝謝你能抽出時間來聽我的故事。”說完,他伸出手來。
他的手很溫暖,也很有力。不知道他在想到那些事情時,手是否也這麼溫暖?
最後,他搶着付了我的咖啡錢,還堅持着要送我回去。所有的表現,都很正常。看不出任何一點兒他剛纔描述的樣子。
從咖啡廳出來,外面的陽光很大,也很明亮。我看着街上的行人,卻覺得行人的影子都變淡了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