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泰吾山主峰的路,是走在山脊上,路不好走,但是卻都沒有什麼阻擋視線。
盤王洞主聽到‘樓近辰’這三個字的時候,眼中精光閃爍。
盤王洞主名王幸嬌,曾是一位豢靈脩士,後來加入了秘靈教,轉修神法,而且她還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夫妻兩人一起入了秘靈教,並且她還拜了衛山府君爲師。
但她的夫君卻並沒有,因爲衛山府君說她的夫君天賦不行。
她夫君不服,讓她偷偷的將從衛山那裡學來的《十三秘靈駐身經》傳給他。
她也確實傳了,然後去向自己的師父請罪,不過,衛山並沒有治她的罪,只是讓她的夫君離開泰吾山,並說若是沒有能夠證明自己真的有天賦修成《十三秘靈駐身經》,便不要回泰吾山來。
而也正是那一次離開之後,她的夫君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一開始還會有一些信,信中就有關於樓近辰壞其祭祀好事的內容。
直到最後一次,她收到一封信,卻不是她丈夫的,而是她丈夫的朋友發來的信,信上說她的丈夫被樓近辰斬斷了身體,哀號半個月才死去。
後來,她找到了那個地方,那裡已經人去洞空,只有一具沒有下半身的屍體腐爛在那裡。
她陪在那個山洞之中,坐了半個月,將之焚燒成骨灰帶回了盤王洞中,她的這個洞府名字還是兩個人名字合起來的,她想等着他修行有成回來,可是卻終究沒有等到。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朝着一個方向而去。
她的身形在山林之中的陰影裡穿行,偶爾有天光落在她的身上,卻像是透過她的身體。
看似不快,但是從樹影斑駁的陽光裡,卻看到一道人影快速的穿行,她的身上似有點點神華交結而成。
她的身體像是沒有實體,在縫隙之中穿行,滑過山石,破開山風,來到了一座巨大的洞府前。
這個洞府門庭高大而巍峨,上面寫着‘東泰宮’三個字。
她也不需要通報,整個泰吾山之中能夠自由出入這座東泰宮的人沒有幾個。
宮門前掛了一個頭大的銅鈴,銅鈴的裡面是一個銅珠,有一根繩穗穿過,她抓着那繩穗撞擊了一下,銅鈴發出聲響,然後她的人側身,隨即如細碎流光一般從那門縫之中擠了過去。
東泰宮雖然是緊關着大門的,但是裡面卻是一片明亮,這些明亮不是來自於什麼燈火。
因爲衛山曾經說過,自然五行之氣蘊結,會被神靈藉機窺視,燈火之中,會有一些以火焰而得道的存在借火窺視隱秘。
所以這裡面的每一件東西都是五行互結而成禁,巨大的宮殿空空蕩蕩,對門的地方是一塊晶壁,晶壁是圓的,四圍雕刻一個個活靈活現的神人圖案。
而晶壁的上面有一圈圈的水波一般的紋路,王幸嬌從門縫裡穿過,影子映在那晶壁上,她走在殿堂之中,眼中的景象卻在快速的變化着。
本是從門中進來的,卻一步步走入了一個秘密之中,她眼中的虛空如旋渦一般的旋轉着。
她的眼中,看到一片黑暗,黑暗裡有點點的星光,像是黑夜的蒼穹之景。
每一次來這裡見到自己的師父之時,她都有一種驚悚與駭然之感,她覺得自己在面對着那無邊的蒼穹,覺得自己走進了一個秘靈巢穴之中。
而且,看到師父之時,她也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師父變的更加的神秘而可怕了。
衛山的身影從黑暗之中浮現,他正站在一個高臺上,擡頭看着天空。
然而她很清楚,這東泰宮是建立在山體之中,擡頭應該只看到山土,而不是星空。
衛山所立的那一個高臺有三十餘座臺階,他站在那裡,就像凌空立於星空裡。
“你這個時候來找我,有什麼事?”衛山揹負着雙手,只是回頭看了她一眼問道。
“弟子,懇求師尊做主。”王幸嬌跪在地上,懇切的說道。
“你想我幫你殺了樓近辰?”身在這洞府之中的衛山,卻能夠窺視整座山外之事。
那滿山的靈氣激盪,他又如何會沒有感應呢。
王幸嬌沒有回答,只是將身體趴下,拜伏在地。
“泰吾山的山氣激盪,這是很多山中人已經對樓近辰起了殺心,山中的人與山氣相合,心生殺機,自然是山氣震盪,既然大家都起了殺心,伱與大家一起便可,何必找我呢?”衛山說道。
“弟子雖心生殺意,卻也明白,整個天下間,能夠殺得了樓近辰的沒有幾個,但是在這山中,只有師父可以做到。”王幸嬌認真的說道。
“樓近辰此人我雖未曾見過,但是也聽過他的事蹟,此人行事剛硬、意氣,而其劍法正合其性,你們這些人,若要殺人,需要得小心謹慎,一着不慎便可能被對方反殺之,其劍之快,世所罕見。
雖然我未曾親眼見過,卻也聽人說過,樓近辰之劍快如電,其勢似驕陽,開陰裂空,若是你們真的遇上了危險,即使是我也未必能夠及時挽救得了。”衛山說道。
“在這一座山中,連師父也制不住他嗎?”王幸嬌驚訝的說道。
“樓近辰之劍,劍法高妙,在他突然下殺手之時,我亦難保證能夠救得了。”衛山說道。
“若是真死在其劍下,弟子也算是與我那早死的丈夫相聚了,無怨無悔!”王幸嬌拜倒在地,低泣的說道。
“你去吧,這泰吾山之中這麼多人,能爲我弟子的沒有幾個,我賜你一道神符,你持之,可以調動山中神氣,亦可擋六境修士一擊,我料這樓近辰既然來見我,當不至於下殺手輕易殺我弟子。”
衛山伸手朝着虛空一抓,手裡多了一道玉圭,上面雕刻着一道道神秘的符紋圖案,這些圖案巧妙的結合在一起,相互契合,盤結在玉圭上,極爲玄妙。
她握在手上,卻覺得像是握住了巨大的力量,像握住了這整座山的山根。
她欣喜的拜謝過後,轉身出了這個東泰宮。
一路的來到了泰吾山上前突的一個天色的懸崖平臺上,從這裡可以看到樓近辰行走的山路。
而她所立之處的懸崖下方是深澗,有一條瀑布,水氣升騰,雲霧涌起,至她腳下。
撞在她腳下鴨嘴般的崖壁又返了回去。
這一處地方因爲形狀的原因被稱之爲鴨嘴崖。
她持玉圭站在那裡,看着山中沿着山脊行走的樓近辰,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對方像有了感覺,側頭看來。
對方只是一瞥,但是她卻有一種被無形的劍刺破周身護體神光的感覺。
突然打了一個冷顫。
不由的心中涌起一個念頭:“人修榜上二十三的樓近辰,果然可怕,一個眼神,便將我的護體法光刺破,但是我並沒有感覺到有被刺痛眼睛。”
“那是他沒有攻擊我,這可以看出,他對於自身意識的控制極爲的精微,是可怕的人。”
王幸嬌竟是在心中生出一絲恐懼感覺,原本心中沸騰的殺機像是被一盆冰水給澆滅了一樣。
而跟在樓近辰身邊的趙長髮卻是感觸最深,他清楚的感覺到,那一道銳利如針尖般的目光,刺入自己的神魂之中。
又有無形的重壓在身上,讓他整個人都沉了下來,他竟是開始氣喘了,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是緊張的,還是被這山中的氣勢給壓的。
就在這時,樓近辰隨手摺了一根竹枝,像是小孩子玩鬧一樣的將上面的枝丫捋去,然後便在左顧右盼之間,拿着光潔的竹條,在虛空裡隨便的揮着。
他揮動着竹條,打在山路兩邊的花草樹葉之上,一邊說道:“我小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拿這麼長的竹條,一邊玩一邊上學,一路走過去,要將一路的油菜花或者莊稼都打掉。”
“若是被地主家看到,便會被痛罵,還會被告狀,回去之後還要被父母罵。”
“有時候不是不知道壞了別人的東西不好,但是呢,男孩子嘛,拿到一根筆直的棍子的時候,心中那種油然而生的興奮感,是很難控制住的,其他的玩具都可以不要。”
樓近辰一邊說着,一邊揮打着手中竹條,落在樹葉上。
一開始趙長髮不知道樓近辰爲什麼突然這樣,但是很快他便明白了,因爲他發現,那些落在他身上的壓力快速消退,整個山上那種連結在一起的氣壓,像是被刺破了一樣。
而他注意去看樓近辰揮動的竹條,雖然每一下都很隨意的感覺,卻是每一下都發出聲音,那聲音在他的耳中竟是變成了劍吟一般。
他閉上眼睛去感受,心中生出一股意外,整座山的那種鎮壓的意象,在這一刻被竹條劃的支離破碎。
而那原本一個個看向樓近辰都露出殺機的人,他們的感覺卻大不相同。
在他們的眼中,樓近辰隨手揮出的竹條,卻是無比可怕的劍法,每一次的揮動都是一抹無形的劍意透空而來。
直接落在自己的身上,避無可避,落在身上的那一剎那,他們都感覺自己可能死了,然而卻像是一股風,或者是一盆水澆在身上,讓他們心中那一股炙熱殺意之火瞬間滅去。
不一會兒,王幸嬌便看到這山中驚飛的鳥,竟緩緩的落回山中。
她皺眉,原本殺機騰騰的泰吾山怎麼突然平靜了下來。
“泰吾山,果然好景緻。”
此時,樓近辰正站在一處突起的石頭上,感嘆道,他聲音不大,但是滿山皆聞,像是一座山都在聆聽他的聲音。
話落,他將手中竹條隨手扔去,然後說道:“京落宮樓近辰,請見衛府君。”
聲音不大,然而滿山寂靜,卻傳得極遠。
這時一個聲音說道:“樓宮主果然不愧劍仙之名,好高妙的劍法,一根竹枝,便破盡這滿山神法修士的連結山氣之勢,好劍法,請!”
我好菜啊,長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