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風本是寒風,還是寒生帶風而起。
風中夾寒溼,寒裡透風邪。
朱全的目光傾注於那落下的劍光,手中冰晶般的扇子名叫冰魄寒光扇,其上的神像不是別人,正是樓近辰曾會過的冬之神的神像。
樓近辰的劍丸在落下的過程之中,雖然極快,但是卻也仍然被對方的目光捕捉到,在被目光捕捉到的一瞬間,他便從劍丸上感覺到了一股森寒。
這寒不是一般的寒,而是那種透骨侵神的寒,這寒在觸及法器時,便直接入你的身心。
這種寒,樓近辰曾經遇上過。
這一剎那之間,他那久違的記憶被凍醒了,那時他還是初入第四境之時,遇上了五境的冬之神大祭司。
那時候的他,雖然能夠以劍意守心守意,抵禦一二,但是卻不能夠當面與之過多的爭峙,所以他當時避走,而那冬之神大祭司也沒有追,因爲她自信樓近辰逃不脫她的神法詛咒。
然而樓近辰卻藉此煉心煉法,居然堅持着去了她的老巢,而她要趕回去的時候,卻又被對手攔住了,於是在他挖了對方的根後,那冬之神的大祭司被老對手國師鎮壓了。
現在樓近辰再一次的遇上了這樣的深寒,與當時他遇上的那大祭司的寒類似,但也更爲深重,更猛烈洶涌,更加的恐怖。
不過好在樓近辰根本就不在意這些,雖然他傳了薛寶兒的修行,但是並不是將她當做弟子看,而是當做修行路上的同修,大家一起印證。
所以他的弟子公叔決在花蝶城的時候,面對樓近辰會有一種特別的心態,因爲他覺得樓近辰不如自己的師父,再加上他見習慣了人修榜上的人,對於不如自己師父的,便沒有那麼的尊重。
“驚鴻劍法不僅是入別人的心裡,殺靈而斷魂,更是起於自己心底,心與心之間才能夠相映,所以這一劍起於心底,出劍之時,首先便是將自己心底的不諧都統統斬滅。”
“也不全是這樣,也是讓那些去找白也劍的人,即使是找到了白也劍,也不要下殺手,因爲他還有一個朋友在這裡,而白也劍若是再無親朋,別人想殺便殺了,畢竟沒有後顧之憂的。”樓近辰說道。
樓近辰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留手。
她只看一眼,便覺得這陽光在翻騰,似在印入自己的心中,她竟是在心底有一種炙熱感,彷彿自己的身體要焚燒了一樣,正當要抵禦之時,那種感覺已經消失了。
只見樓近辰緩緩立起右手,捏劍指,自眉心豎立着緩緩的落於心口的位置,彷彿是一柄無形的劍正被他入心中。
樓近辰也說過,若是想要入門,便需要多多的體會,多過幾次門。
樓近辰聽到這裡,便知道她有了選擇,又聽她說道:“既有了實劍,若是再煉一柄劍的話,我想煉一枚劍丸,你說劍丸與陰神魂念相合亦是極佳,我想將這扇子裡的冰魄神氣抽出來,煉就一枚劍丸。”
樓近辰睜開眼睛,看着無人的方向,那正是朱全身在的冰樓方向,那裡有一張巨大而神聖的冰臉,明明栩栩如生,卻又像是冰雕面具一樣。
站在門外看着樓近辰施展劍丸的薛寶兒,在看到劍勢似乎受阻,回頭看了樓近辰一眼,卻嚇了一跳,因爲樓近辰的臉是雪白的,眉毛頭髮,不知何時已經結了一層冰霜。
劍丸一沉,便失去了靈動。
在她走後,那手帕竟是慢慢的化成灰,原來剛剛上面有一層難以看到的陰火在燃燒着。
她在與樓近辰說話的時候,一直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樓近辰,在別人面前,她會稱呼樓近辰爲樓師,並自承自己的一身所學皆來自於樓近辰。
更何況‘神靈’不是蛇,是更可怕更智慧的存在。
樓近辰自也沒有反對的意見,說道:“隨你,不過,此地不是安生之地,還是走吧,如果白也劍知道今日之事,當也不會再回這裡來了。”
劍丸的劍光高速的轉動,如劍火大輪一樣。
在他走了沒有多久之後,慶元城急匆匆的趕來了很多人。
但是在樓近辰的面前,她沒辦法叫出‘師父’這兩個字,叫其他的長輩稱呼她又覺得不合適,更叫不出口,所以便也就一直‘你呀你’的叫着。
只是他忘記了,他師父雖然強大,卻不是他強大,他不強大,若有人不顧忌他的師父,他便就死了。
他走在前面,伸手在虛空裡快速的劃出一道門來,然後步入其中,薛寶兒緊跟其後,有了幾次經驗之後,薛寶兒也已經有些習慣了,她在跨入這虛無之門後,卻是開始在體會其中的法韻。
突如其來,大張旗鼓的,於衆目之中降臨,在殺了一個六境強者,殺了一個御前行走之後,又悄然的離去。
他扇子上扇起來的寒風,像是一條風龍一樣捲起,風龍是寒冰色,蒼白的,然而在那劍光卷下之時,蒼白的風龍頭瞬間被斬落。
他坐在秋蟬書院之中,身上居然快速的結着冰霜。
對方不僅是守住了,還反攻樓近辰的本體。
她的嘴張開的一瞬間,看到嘴裡那虛幻的咽喉,卻像是連通了‘祂’的神域,劍光沒一絲的停頓,反而更加凜冽的朝着冬之神的臉落下。
和剛剛朱全一樣的吹氣,只是‘祂’吹出來的氣,卻比之前朱全吹出來更加濃烈和森寒。
不過,這時卻有一個人走來,人羣自然的散開,來者是一個女修,女修一身玄白衣裙,腰掛兩個寶囊,一手收於腰間,隨時都可以自寶囊之中取出法寶來。
陳瑾愛喝茶,不喜喝酒,所以這裡很容易就找到茶與茶具,這裡的一切都保持着有人居住的樣子,很顯然人走的時候,比較匆忙,根本就來不及收拾東西。
他借引來‘神靈’的力量,像是直接招來一條蛇扔到了別人身上。
薛寶兒撿回了這冰晶製成的扇子,回到秋蟬書院之中,樓近辰已經在那裡泡了一杯茶喝。
虛空瞬間蒼白,劍上的火焰快速壓下去,而樓近辰則是在這一刻清楚的感受到劍上的沉重。
隨着他的話落,薛寶兒便看到樓近辰的手從心臟之處,順着咽喉、口劃出,隨着他的手,樓近辰的眼鼻口耳之中有光涌起。
一張神秘而又神聖的女神臉,在寒氣之中出現,她的雙眼是深藍色的,神秘而冰寒,她在面對落下劍光火團時,竟是也張開了嘴。
而這時,‘冬之神’的臉卻是吐出了一口氣。
劍光劃一條光線,落入秋蟬書院之中。
這時那些耳力好的人,才聽到那客棧之中似乎有什麼倒地的聲音,倒地的聲音有兩個,一重一輕。
而上空,劍光如烈陽落下,在很多人的眼中,便是一個巨大的火球墜落,而這墜落的火球還在瘋狂的轉動着,那飛揚的光劃過虛空,天空裡的雲氣被割裂開來,瘋狂的劍嘯,拖出一片如翼的火尾。
好在那劍並沒有被封凍住,而是劃出一個弧線,繞了出來,拔上天空,劍光在陽光裡一個盤旋,劍身上的霜寒便被火燒去,劍丸又復歸輕靈、銳利。
而天空之中高懸的劍丸卻是暗淡了下來,一切的光華盡斂。
兩人從門口跨出,卻消失在了門中,屋裡一陣無形的元氣風浪涌起,吹動着屋裡的一些窗紙,一會兒之後重又歸於平靜。
“那個扇子上面的扇骨,似乎是冰魄,被那個朱全以冬之神的霜寒祭煉過不知多久,其中的寒意深重,我覺得伱可以用那扇骨煉製幾柄冰魄劍來,這冰魄與你的太陰還是很相合的。”
這一瞬間,他明白,這個朱全居然真的也是冬之神的奉祭者。
她立即又回頭去看樓近辰的劍。
一溜的寒氣吹在扇子上面,隨着他吹出來的氣,扇上的冬之神的神像卻像是被吹了出來。
好一會兒之後,纔有人進樓中看,卻看到一具屍體倒在冰霜之中,身首分離,頭顱滾落在一邊,一臉的驚愕。
“你在這裡將這事情鬧的這般大,便爲了告訴白也劍不要回這裡?”薛寶兒問道。
只是卻並沒有立即再落下去,薛寶兒回頭看樓近辰。
有人想要去撿那柄冰魄寒光扇,但又不太敢,因爲這衆目之下,若是撿了,他日皇家的人找上門來,或者是這朱全的同教中人找來,很難不還回去。
“實劍我已經有了明玉劍,明玉劍雖然原本的材質並不與我太陰法相合,但是祭煉了這麼多年,也算已經被改變材質,算是相合了,所以我亦未想過棄之,……”
與那寒氣相遇的一剎那,劍氣開路,烈陽焚燒,寒氣變成了水氣,水氣又迅速的幹去。
她明白,鬥法在極短的時間內居然攻守易勢。
他的心越束越緊,像是凝成了一柄劍。
同時,他彷彿通過劍丸,而看到了一雙眼睛,那是一雙沒有任何感情的冰寒之眼,彷彿來自於遙遠的虛空。
朱全看到的一剎那,那劍丸又一個跳動,在他欲揮動扇之時,劍光已經衝入他的眼中,將他完全籠罩住了。
而且這種兇悍與銳利,更是挾帶着烈陽的洪流衝卷而下。
“多幾柄劍,我再傳你分念之法,你心思靜,多練習一下,應該可以做到同時御幾柄劍,到時或許可以佈下劍陣,也可以做到一劍在外,一劍護身,不至於沒有了防守的手段。”
薛寶兒點了點頭,樓近辰喝下一口茶,起身,說道:“走吧!”
樓近辰淡淡的話,卻讓薛寶兒心中歡喜無比,說道:“可我是要煉有形之劍呢,還是煉半虛半實的劍丸呢?”
“這倒是一個好問題,你自己想煉什麼劍?”樓近辰問道。
“當年我見你時落荒而逃,今天,你也看看我的劍術。”
大家這才明白剛纔那兩個聲音,就是朱全的屍體倒地,兩聲則是頭顱和肉身。
虹光一閃,便已經落入了那客棧的霜寒之中,只見那一道冬之神的人臉虛影在劍光裡竟是瞬間破去。
“樓近辰,你出來!”
樓近辰一身的冰霜,卻還對着站在門口中的薛寶兒教學。
只是樓近辰也不再是當時的樓近辰,而這一個朱全也不是當年的大祭司。
緊接着,龍身快速的破開,被火焰燒成水氣,形成了一片雲霧。
薛寶兒的修行全都是來自於他,所以薛寶兒的修行結果便是他要看的。
其中有一羣人來,如一片金焰自天空燒來,那是一片金雲,金雲上有着一羣人,前端站有一個老者,有着一身金色的袍服,這一羣人駕着一片金雲來到城頭,那老者便大喊道。
朱全心中閃過一絲的駭然,他立即將扇子往嘴前一張,扇子上面的那冬之神的神像展開對着窗外,同時,他張嘴一吐。
朱全之前只是看,便覺得樓近辰的劍丸神妙,此時自己再面對,已經無法感覺到神妙了,只感覺到兇悍與銳利。
秘符宗的宗主在人修榜上排名第十九位,比樓近辰還要高。
樓近辰心中,霜雪仍然在蔓延,但是卻也越來越慢了。
他身上的霜白瞬間被光芒衝去。
在外面的人只看到一道虹光破開了那虛浮的神像之後,一個閃爍便消失了,也沒有看到樓中有多麼宏大的劍光出現,便又見那劍光化做一抹劍絲出了那客棧。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秘符宗的宗主,帶着自己的一衆弟子。
這一剎那,劍光飛揚,落入這一片冰天雪地之中,這一座樓一轉眼之間便已如一座冰樓,樓頂和樓裡都結上了一層冰。
她直接來到了那屍體的邊上,彎腰將朱全右手仍然緊握着的冰晶般的扇子拔出,用手帕擦了擦了之後,將手帕扔在了地上,轉身離去。
這光比起天空之中的陽光更加的濃烈,又有着劍的銳利。
發現樓近辰身上的霜寒並沒如劍上的霜寒一樣散去。
而那劍竟是已經回了秋蟬書院,屍體才倒下的。
即使是樓近辰領悟這個門,也是在那個陳瑾老師所在的那個屋子裡困了許久的,不知過了多少次‘門’,後來又得到了完整的‘門’字法的知識,這才領悟入門的。
劍丸在天空涌起光華,同時劇烈的跳動着,發出尖嘯聲,再一次的落下,只是這次大家看到的只是一抹虹光。
同時他也看出來,那門上面有着‘門’字法的痕跡。
這種感覺很短暫,因爲隨着樓近辰的劍指刺點向虛空,他身上的那一股法力彷彿全都傳導到了劍丸上。
神法的玄妙與可怕之處,便在於他本身六境,卻可以發揮出比他自身要強得多的能力。
秘符宗的宗主很快就知道樓近辰消失了,揮手一道符化火講秋蟬書院燒了,又懸賞樓近辰的行蹤。
而樓近辰殺了人修榜二十七位的御前行走朱全,便如一石激起了千層浪,同時,秘符宗的宗主在尋找樓近辰報徒弟身死這仇,也在江湖上傳開了。
聽說,皇宮裡已經下令尋找樓近辰,朝廷‘鎮異司’的人已經出動了,四下裡尋找樓近辰。
一時之間,樓近辰這個名字,傳遍了山河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