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改版的拳術,它也是拳術,你得先琢磨怎麼打一個,再考慮怎麼打十個,打一百個。
但有些人,明明一個都打不過,就吹噓着怎麼打十個、百個,各種傳說,各種吹逼。
李達現在想着的,不是太祖長拳怎麼怎麼厲害,他就想抗住這一招。
太祖長拳雖然不站馬樁,但天然就是馬樁,兩腳尖內收、兩膝向前微做跪式,前腳掌着地,後腳跟提起,在長拳中,這招叫日字地盆,地盆就是馬樁的意思。
這招沒別的用處,就是能穩身子。
但李達現在的感覺,自己就是一匹戰場上飛奔的駿馬,不僅背上架了馬鞍,坐了騎手,壓的喘不過氣來,草叢裡也突然滾出兩敵兵,斬馬刀往腳脖子上砍去。
當初劉平安是怎麼跪的,他就要怎麼跪。
胸腔中突然間生出三分惡氣和一分怒火。
老黃皮子被攝走了,但它留下的禽獸野性還保存在體內。
成敗關頭,
兇性爆發!
腳跟一落,彈腰轉戳,膝蓋骨和對方膝蓋骨拉了個親密接觸。
砰——
對方的穿樁腿沒打到膝蓋內側,反而硬懟硬砸在一起,一股痠麻臭痛當即從腿上直竄腦際。
蔣元成拳架子一散,露出一絲破綻。
李達拳架子未成,渾身都是破綻,但他單腳一戳,即像是戰馬直身而立,更像是黃皮子直立行走。
“咦?”杜五眉頭一皺,“象形換獸?”
李達不知道這一招叫什麼,只知道自己無意間好勇鬥狠這麼一撞,正好撞進了大門。
大門即兩臂與胸腹之間。
然後,一頭砸了過去!
南拳八打中,頭、肩、肘、手、臀、胯、膝、腳,頭是第一打!
蔣元成只感到一團黑影遮住臉面,下意識的捏了個鐵蠶豆拳,但張眼之處,就像是野獸撲來,心思一怯,下意識的往後一退。
砰!!!
地板上只站着一個人,那就是滿臉鮮血的李達。
血是別人的!
汗是自己的!
李達第一次感到除了舒服這種生活方式外,還有另一種激情四溢、熱血上涌。
這叫痛快。
打拳就很痛快!
“還有誰……”李達拍着胸膛,瞠目大吼,自家五個,還有對面三個同時噤聲,他目光一掃,看到煞氣騰騰盯着自己的杜五,語氣一改。
“……誰、還有誰上場,我要下場了。”
瘦虎轉過頭,語氣揶揄:“杜門的一氣打?還抵不過初學者的亂打一氣。”
“過來!”杜五暴喝一聲。
哪怕被撞的滿臉是血、眼角裂開、昏昏沉沉,蔣元成依舊渾身一顫,連爬帶晃的站到師傅面前,低眉順眼,心底冰涼,手腳都在打擺子。
這是心底裡積威已久,潛意識裡的畏懼。
“最後一拳,捏了個鐵蠶豆,爲什麼不敢拍上去,”杜五的語氣很平靜,但越平靜,越怒氣。
“八打八不打,我這一拳下去,能抽瞎師弟的眼珠,既然是普通交藝,我只能留手,不能傷了二門的和氣——”
文打和武打的區別是,文打有禁忌,這禁忌就是八打八不打,也就是較藝中八個可打與禁打的要害部位。
‘八打’是一打眉頭雙睛,二打脣上人中,三打穿腮耳門,四打背後骨縫,五打肋內臟腑,六打撩陰高骨,七打鶴膝虎頸,八打破骨千斤。
‘八不打’是一不打太陽爲首,二不打對正鎖骨,三不打中心兩壁,四不打兩肋太極,無不打海底撩陰,六不打兩腎對心,七不打尾閭縫府,八不打兩耳扇風。
八打是能傷人難廢人,而八不打只能廢人。
按道理來說,蔣元成說的沒錯,他這一拳下去,只要拍到太陽穴,用勁一狠,眼珠子都能拍出來,收手落敗是一種氣度。
但杜五和瘦虎都是身經百戰的人物,哪還看不出來,他不是臨時收手,他是根本不敢打,是被李達身上兇悍狠辣、奮不顧身的氣勢給嚇住了。
“送你一句話,巧拿不如癡打,蓄而不發枉學拳,你這樣教他們三年,不如我教三個月。”
挑戰者一行人走了,杜五臉上陰沉如墨,一腳把蔣元成踢翻在地,大喝道:“跪下,拿藤鞭子!”
杜五身上的兇戾氣爆出,沒人再敢捋其虎鬚。
……
雖然說是這麼多,但五個人輪番上場,打還不足半炷香,反倒是從庵堂走到杜家武館,來回近一炷香時間。
來時摩拳擦掌,氣勢如火如荼,歸時垂頭喪氣,一言不發。
“打完了?”
“這麼快!”
“誰嬴誰輸?”
剩下的五個全部湊過來,七嘴八舌。
“怎麼,不說了,是不想說還是沒臉說,”瘦虎嘲諷道。
“八個字,驚慌忘藝,一敗塗地!”
“今天不練拳了,都回去好好想想,我要聽你們的反思。”
“反思啊,怎麼反思呢,好難啊,”李達皺着眉頭認真想。
反思自己天賦太高,上擂便勝,反思對手太弱,還是反思自己長的太帥了?
真的好難啊!
“……”
瘦虎無語的看了李達一眼,掉頭離開,其他人更是用殺死人的眼光盯着他。
“嘿嘿,各位加油,我去反思去了。”
知道惹了惱怒,李達訕訕一笑,自覺溜進自家屋子裡。
往牀上一坐,一股子劇痛就從右腿傳來。
“嘶——”
打時還不覺得,路上光顧着興奮了,這一坐下,便感到渾身是細密汗珠,才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悄悄捲起褲腳,看到膝蓋右側腫大的青包,一碰之下,頓時倒吸了口冷氣。
他以前打籃球時,被人撞的崴了腳踝,疼了三四天,養了大半月纔好,這得養多少天才能練拳啊!
大門被用力拍開,朱矮子和黃大威一臉興奮的跑了進來。
“真的假的,五個人去打,就你這個倒數第一的贏了?”
“李哥,你平時不是在隱藏實力吧,等到關鍵時刻,就像你跟我說的,扮豬吃老虎?”這是朱矮子的疑問。
李達嘆了口氣,“低調,低調,這種事怎麼能隨便說呢,那個誰,給我拿點包子來,我邊吃邊跟你們說。”
兩人排排坐在小木凳上,就看着李達添油加醋的吹噓。
不過李達的心思,早已飄到了另一個地方。
是啊,自己咋贏的,總感覺有點不真實啊。
除了最後關頭那一招外,自己大多數時候,都不佔上風啊。
難道,小黃人早在十幾天前,就算到了結局?
李達一悚,細細想想,還真不是沒有道理。
他故意讓自己捱揍,琢磨太祖長拳的弱點,就是爲了這一戰中,對方慣用的拳技對自己不管用。
杜門拳善巧拿不善硬打,也就是說,對手雖然比自己大上四五歲,拳齡更長,氣力更大,但是優勢卻沒有完全發揮,加上連敗四人的心理慣性,明明一記直拳能解決的事,非要跟自己比巧勁。
加上江南武風虛浮,不敢狠打,這一步步的算計,指不定連對手都是故意挑好的。
這小黃人,表面一副高手樣,內裡還真陰險啊,老奸巨猾!
“對了,教頭讓我把這五虎補骨膏拿給你,叫你傷好了再去找他,”朱矮子拍了拍腦袋,遞來一盒藥膏。
李達打開,一股黃亮色的膏狀物,散着一股濃烈的藥香,像是麝香,又夾雜着一股血腥味。
‘這是種藥?!’
啊呸,什麼老奸巨猾,明明是老謀深算!
李達頓時對小黃人教頭的高瞻遠矚,感到由衷的敬佩。
高手!
大師!
一代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