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府的園林雖然不如蘇州一帶有名氣,但也是名甲一方。
李達本以爲獄姐再怎麼說也是個女人,應該好這一口,結果被帶到項府一看,呵,差點沒以爲來到白虎節堂。
牆壁兩側掛滿了虎毛熊皮,還有更多珍貴的皮毛。
鐵凳、鐵椅、還有石鎖、鐵鏈、木製箭靶,還有練習馬上槍術的草人垛。
大堂中間還擺了一座三足大鼎,鼎上刻着長滿利齒的龍首怪物,聽說這叫‘霸下’,就是大禹用來抗碑鎮洪水的那尊神獸。
李達曾好奇的問過,獄姐到底是不是霸王后裔,史書上好像也沒說過項羽有後代。
‘項本是姬姓國名,被齊桓公所滅,子孫以國爲姓,真要計較的話,我這一支勉強能跟項燕牽扯上關係。’
李達算了算,項燕好像是項羽他爺爺輩的,那還真可說是項羽的項,頓時肅然起敬,這鼎,說不定是項羽他老人家肛過的。
他的傷勢可以說是傷筋動骨了,其它的小傷還在其次,被杜五戳斷了一截肩骨,還有殺人虎那‘爬硬山’那麼一貫,背上青黑一大片,加上之後的坐金鑾打法,強摧勁氣,好幾處骨頭都有錯位的跡象。
好在獄姐每日都親自給他換藥,並用內勁催打,倒也沒留下什麼病根子。
經此一戰,李達除了打出名頭外,最大的好處,便是拳術徹底登堂入室,對於身體內勁的掌握更加細微,拳架變化間,內臟血脈各部位功能完美呈現,氣血從內臟到身體各個部位暢通無阻。
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拳術收入全身上下四肢百骸中,太祖長拳圓滿。
期間,俊仔過來拜訪過數次,二者相談甚歡,進而交換了拳譜,俊仔用廣福法師的五字發聲術,交換了李達的六合打法的精髓。
武行中,同一拳系,同一拳種,便是天然的師兄弟關係。
比如同是太祖長拳打家,李達哪怕是在擂臺上把俊仔打死,其同門師兄弟也嚴禁報復。
但若是俊仔修煉的不是同一拳術,便等於結了血海深仇,尤其是在這大庭廣衆的武擂中,拳門上下只要有一口氣在,都要報仇雪恨。
同一拳門的招牌弱了,拳師便擡不起頭,拳術傳承就要斷,這也是一種利益關係。
相反,若是能給拳種增光添彩,哪怕素不相識,也等於欠對方一個人情。
李達之所以饒過對方一命,便是因爲同是太祖長拳,自己放過他,這胥家仔只會對自己感激,而不會玩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房價必上漲的那一套。
俊仔在李達面前演練了一遍六合打法後,李達搖了搖頭,道:“太祖長拳像你這樣打,是沒問題,但要像我這樣,練出盤龍勁就極難,你看我。”
說完,他便吞嚥了一口氣,從喉嚨開始,全身上下依次‘嗡嗡’滾蕩,連成一片,好似大江上浪濤洶涌,忽然踏步蓋掌,手掌一翻一壓,落在俊仔眼中,便是皇天玉璽蓋在聖旨上,奉天誥命,盤龍升降。
只一招下去,就給俊仔一種六合打法窮盡,九州號令,避無可避的感覺。
好在李達正在養傷,只略微比劃一下便就收手,解釋道:“纏絲勁你懂,盤龍勁比纏絲勁更深一層,但並非兩種,而是內勁發力結構中的深層次變化,不僅重力嫁接在筋骨、內臟中,而且要擴散到所有毛細血管上,像是南北一條大江,分出成無數支流,支流合一,化作打法……”
在太祖長拳感悟方面,李達絕對是大師一級,更不用說他把現代人體力學的理念混入其中,不僅是俊仔感悟頗深,就連不知何時走來的項獄也有了一番特別的感悟,美眸中異彩連連。
“拳神是身體變化的精神反應,你要想跟我一樣,只能從太祖長拳的內勁入手,緩緩改造,畢竟你不是我,沒有歷史級別拳神,不是打法上的天才,”李達大言不慚的做了總結。
不過對於天才這一說法,俊仔和項獄都深以爲然,這具身軀今年纔剛剛滿了十八歲,拳齡不足一年,已是貫通兩種拳勁的拳師。
這種表現,完全不遜色於從小修煉的武行子弟。
“可惜老和尚說我根骨好,但心浮氣躁,能有小成就,但不是弘揚衣鉢的大才,所以只教了我一年便走了,若是換作五爺你的話,怕就正式收入門下了。”
俊仔扶起頭髮,露出一張英俊帶野性的笑容,朝李達曖昧的一笑,嚇的他倒退好幾步。
自從知道對方是個雙插頭後,李達就刻意跟對方保持距離,帥哥雖好,但這不是搞基的藉口。
當然,只要不搞基,這人的脾氣是很符合李達的胃口,真誠,不做作。
李達也向對方請教了五字發聲術的一些難關變化,俊仔知無不言。
如果說呼吸法對應的是武行基本功,這發聲術就是一種輔助呼吸法,藉助特殊的發聲韻律強行催動五臟,逼出氣血,是一種內家爆發性的技巧。
倘若在與殺人虎搏殺前,他學會這一招,就不用冒着體力被耗盡的危險,強行催動獨門勁。
“是時候換藥了。”
眼見二人聊的火熱,項獄不得不插口。
獄姐今日簡單的一個白褲白褂子,素面朝天,像是民國時期的女學生,但高挑的身材,冷傲兇悍的氣質,卻不是女學生能有的。
李達脫下上衣,落出一身頗有規模的肌肉,任由對付手指抹上藥膏,像刀子一樣在身上割肉,痛的齜牙咧嘴,補藥的藥性會隨着這種勁氣內打,滲入體內。
內家打勁李達也能做到,但像這般輕描淡寫,就完全想象不到。
有極大的可能,對方已經煉化了皮肉裡的神經末梢,割肉爲刀,感應人體,這是神乎其神的境界。
俊仔見狀,暗中伸出了個大拇指,李達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其實心裡在苦笑,在這位御姐的眼裡,或許壓根沒有男女之別,之所以做這些,只是因爲當初的那個承諾罷了。
但就算是這樣,逼也是要裝的。
“恩,獄姐,麻煩安排一艘船,我過兩天回揚州。”
項獄手上動作一停,眉頭一揚,道:“你真以爲有鎮魔校尉的這層皮子,郭通就不敢動你?”
“我有我的打算。”
李達還有一張底牌,在揚州,他可以動用龍王神像之力,真要肛起來,誰怕誰還真不一定呢。
最主要的,炮仗叔給自己的話語間,透漏着大嫂要跟郭通攤牌的意思。
做爲大嫂的貼心小馬仔,他自然要儘早趕回去助陣,萬一大嫂涼了,他豈不是哭都沒出哭去。
“傷筋動骨一百天,五爺你可要想好,”俊仔也勸道,雖然他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是李達現在的狀態,普通的打家都能完虐他。
“我得到消息,郭通夫婦似有不和,良白羊被人暗中監禁,我還聽說,你與那位良白羊,似有一段情?”
項獄看向李達的眼神,透着一絲古怪。
俊仔更是渾身一震,不顧重傷之軀,拼死救嫂,這是——情聖啊!
李達臉一黑,這是誰傳的謠言,簡直胡說八道!我和大嫂是清清白白的,天地可鑑,日月爲證,咱可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良想法。
純粹只是想找機會弄死大哥而已!
“你可得想好了,我的手可伸不到揚州,”項獄面無表情道。
“大丈夫豈能託庇於女人裙下!”迎着對方冰冷的眼神,李達脖子一縮,訕笑道:“我既然回去,肯定是有把握的,水災一旦爆發,我肯定會回來履行諾言。”
不知怎麼,李達要回去的消息就落在了胥爺的耳中,這位海盜頭頭第二天就帶着一堆狠傢伙拜上門來。
“老子平生最佩服關二爺,如今還要加上你這個李五爺,要的就是救嫂這股氣勢,看好咯,三十杆火銃、一千發鉛彈、三大箱火繩火藥,哪個撲街誰敢擋你五爺,就是跟我胥爺過不去!”海盜頭子拍着胸脯叫囂道。
看着黑灰色的槍桿子連成一排,李達嘴角抽搐,老子這次是去解決漕幫家務事,不是去殺官造反。
你丫是不是誤會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