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城大約不是什麼著名的城市,至少李達並沒有聽過它的名聲,就在地圖上它也只是一小點。
唯一算是優勢的便是隔着兩百里就是衡山府,以及五嶽之一的南嶽衡山。
半個月後——
馬隊踐踏着地上的草泥呼嘯而過,直到在官道上看到了一座涼棚,領頭的才擡起斗笠,露出一張白皙英俊的相貌,同時捲起披風下了馬。
“休息一會兒吧。”
李達將黑色披風搭在馬身上,穿披風不是爲了耍酷,而是爲了避開道路上的沙塵,而在他後面,張白兔,不,是張白鶴正拎着一個暈的七頭八腦的傢伙,一步又一步走了過來。
“拳架上的馬步一是爲了在戰陣中穩住身形,二也有騎馬的神韻,龍形拳不是有馬形麼,你怎麼這副慘樣。”張白鶴對於其它人倒是相當的開朗自信,見狀忍不住嘲笑道。
“閉嘴,兔子精!”
一臉鐵青的不懂小和尚立刻還擊,張白鶴一開始還有些發懵,等明白後頓時滿臉緋紅,手掌下意識的鉗住了小和尚的脖子骨關節。
張白鶴一貫喜歡穿白色單衣,手腳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一雙健康色的手足,飄逸的長髮用藍色頭巾扎着挽在右肩,顯的尤爲幹勁利落,滿滿的青春活力,唯獨胸口鼓鼓脹脹的,隨着運動一晃一晃,像是偷偷揣了兩隻活蹦亂跳的兔子。
眼見對方有暴怒的架式,這張白鶴是漕幫少數幾位他沒有必勝把握的對手,加上如今狀態奇差,小和尚二話不說就賣了李達,“不是我說的,是你們李幫主說的。”
張白鶴一聽這話,臉色‘唰’的一下變成了重紅,整個人搖搖晃晃的,像是醉了酒似的,小和尚趁機逃離了對方控制,趴在茶桌上灌着茶水。
李達表情不變,只是悄悄轉了個方向,繼續向這茶攤攤主打聽。
茶攤攤主四十多歲,骨節粗大,有一嘴茂密的大鬍子,說起話來也很豪爽。
“這位小兄弟來之前的確是來了一夥人,兩個,身穿魚龍服,看着有點像是錦衣衛,看這方向是向南邊去了。”
“多謝大哥了。”
“我們這地界可是好山水,小兄弟有空不如去山上拜一拜祝融峰,那可是好地方。”
李達目光閃過一絲訝然,悟靜神紋當即發動,虛妄而在空白的迷霧中,恍惚間彷彿有一團赤色火焰燒起,一下子就將遠處的衡山黑影給覆蓋。
李達再看向眼前,只見原本身上沒有一絲法力波動的茶攤攤主鬍鬚化作了紅色,兩眼深處彷彿有赤光閃耀。
不過這種感覺只是一閃而逝,眼睛一眨之後,那紅光又消失不見了,只剩下坐在小馬紮上百無聊賴的茶棚大漢。
‘這是怎麼回事?’
帶着這樣的疑惑,李達茶水沒喝上兩口就上路了(不懂小和尚的抗議被強行鎮壓)。
做爲前道教從業人士,李達深深明白一個事實,那就是凡是九州大地上有名有姓的山脈,那不是道家的,就是佛門的,而且每一座山都有鎮山的仙人或菩薩,這插旗的效率比起武行不知高到哪裡去了。
而五嶽山神則是道家的老牌神祗,不僅掌握着山神神職,還掌握着一部分陰間神職,跟地藏王菩薩爲了爭奪陰界兩教爭的不可開交。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衡山於上古的關係很深,傳說中唐堯、虞舜曾在此狩獵祭祀社稷,夏禹在山頂馬祭天地求治洪方法,更有一種說法,上古神祗祝融便是衡山山神。
所以李達懷疑,剛剛那茶攤老伯沾上一絲火神神性。
陽司掌握神權,這是不是上頭給他的提示?
一路思索中,河州城到了。
在另一個世界的未來,某些城市被叫做鬼城,也就是房價太高導致無人居住。
這河州城城池高大,紅磚綠瓦,此起彼伏的建築物和街道,論起基建來說不比南方城池要差,但是一路走來,街道空空蕩蕩的,冷風一吹,家家戶戶闔門閉窗,如果不是之前城門口還有兩個老衙役,他還以爲來到了真正的鬼城豐都呢。
“阿彌陀佛,此地不詳,十分不詳,”冷風一吹,不懂小和尚渾身雞皮疙瘩。
“不詳,我看詳的很,”李達看着一座泥塑的神廟,若有所思道。
城裡的神廟格外的多,幾乎可以說是每條街道都有一座,祭拜的大鬍子衡山山神。
要在這空置房高達九成的城池裡找到臨時住宿點,這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在銀子給足的前提下,很快就有當地人把家裡的空置房讓了出來。
“你們幾個去打聽一下,在這種環境中,一旦有外地人肯定很顯眼。”
李達吩咐了一聲,漕幫拳師頓時分出六名出去打聽了,剩下的則開始打掃房屋、燒水煮茶,至於張白鶴則乖乖的抱了一牀被子去給李達鋪牀了。
“我看這大白兔是看上你了,”小和尚認真道。
“毛都沒長齊你懂個屁,”李達罵了一聲,心中也在嘀咕,難道我李五爺真的長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連這麼厲害的女拳師都被迷住了?
“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小和尚唸了句佛號,自顧自的去練武了,能成爲武行天才不是沒有原因的,一天十二個時辰,除了睡覺之外這小和尚全在練拳了,這份勤勞比起李達都要強,至少李達平時還有各種俗事要處理,還有道術要修煉,而小和尚的一門心思投入拳術,這份至誠之心是李達都沒有的。
老話說的好,碰上出身比你好,天賦比你好,還比你努力的人,你還能怎麼辦——當然是開掛將他打敗了。
‘山主,這城應該是上古祭祀之處吧?’
璇璣山主少見的沒有賣弄見識,也沒有在內心裡迴應。
李達也不奇怪,自從鎮魔使手段‘鬼門關’修煉有成後,這老道也不知受到什麼刺激,一門心思要憋出大招出來,經常掉線。
李達沒得到迴應,便自己揣摩。
‘五嶽山神論逼格來說,比起長江三水神還要高,畢竟歷朝歷代的皇帝封禪都是山嶽神,而在普遍概念中,九州已經是世界中心,山嶽比起江河象徵意義要強,而且達爾文不是說過,人都是猴子變的,猴子不都是住在山上嘛——’
‘咳咳,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五嶽山神中,衡山山神相對比較低調的,比如東嶽大帝可是掌管陰司之職,泰山神是碧霞元君,五嶽中唯一的女性,傳說還是上古狐精所化,西嶽是金天王,掌管五金之屬,陶鑄坑治,北嶽是安天王,主世界江河湖海淮濟涇渭,兼虎豹走獸之類,衡山好像沒有什麼重要神職……’
李達胡思亂想了片刻,然後門外一陣吵鬧聲傳來,只見一個壯碩拳師提着一個長猥瑣男丟在地上,大笑道:“幫主,逮到一個活的。”
有手下就是好,而當你手下都是清一色的拳師高手時,很多場面都可以平趟,比如說眼下,自己還沒想好該怎麼辦時,局面已經打開了一條道路。
李達打量着眼前這個邪教弟子,果然長的很挫,綠豆眼,酒槽鼻,一看就是馬仔的角色。
在外界看來,邪教份子一般都是相貌醜惡、一臉陰狠、氣質邪惡;但在事實上,真正邪教頭目的氣質比起道門大師都不遜色,尤其是聖女、女教主一流,更是萬里挑一的美人。
一看就長的猥瑣的,哪個人會信你的話。
這位邪教弟子也乾脆,二話不說就跪倒在地,嚎道:“官爺,我想棄暗投明已經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