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達可不知道兵部發生的事,他審訊過守家人後,就立刻回東宮稟告皇帝,皇帝十分冷淡的態度讓李達有些看不懂。
“陛下不傻,太上皇昏迷不醒、刑部給事中胡宗仁死亡、東廠前任督公失蹤、封神暴動、還有龍氣外泄,那麼多刺客消失不見,怎麼查也查不到,這都說明朝中有一股極強大的勢力,這股勢力很可能就是你調查出的‘鄭國公’,所以陛下在等。”
出宮路上,暗龍衛鄭康小聲提點李達。
“等,等什麼?”
“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等到陛下覺的自己的力量已經積蓄足夠,他這纔會以雷霆萬鈞之勢,徹底掃蕩朝堂,”鄭康嘿嘿一笑:“你不會認爲陛下當了這麼多年的輔國皇孫,一點積累的勢力都沒有吧。”
‘皇帝的後手是什麼?’
一直到回到東廠,李達都在思索這個問題,朝廷現在暗流涌動,敵我難分,沒有強大的外部勢力很難打破僵局,可是除了正一道外,還能有哪一股能夠強大到‘輔國’的道門力量嗎?
老錦衣衛指揮使晚上來了一趟,抽調了東廠的一些擅長行走江湖、易容喬裝的番子,並且告知李達,已經確認,伏擊刺殺李達的,是鎮守閩省的陽司鎮妖使林廣之,大約是知道情況不妙,早有安排,等到廣州衛搜查全城時,林家核心成員早就出城不知所蹤。
“這個李光之,跟正一道有什麼關係?”
“據說是正一道某位大法師的俗家弟子,不過這都是謠言,具體什麼情況,還要等陽司檔案調上來後才能確認。”
東廠在三司六部都有‘坐記’,但唯獨陽司沒有,一來陽司是新建的衙門,高手衆多,勢力龐大,人員遍佈南北十幾省,難以監管;二來,前任督公尚在的時候,老皇帝似乎也從未有下過監管的命令,這很奇怪。
至於沿海的龍氣泄露事件,皇帝已經調遣陽司總舵兩位鎮魔使和洪門數位高手前去調查。
‘在皇帝心裡,是不是也認爲陰司有內鬼?’
其實調查龍氣泄露事件的最好人選是陰司鎮魔使,陰影之力能夠迅速確認龍氣泄露方位,更能及時止損。
在自己重傷的前提下,欽天監火正官、禮部尚書曹勝,至少也該出上一位。
但問題的關鍵在於,當初刺殺自己的三人,是如何做到潛入陰司的,陰司總樞可是僅次於龍司的隱秘存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影響龍脈運轉。
如果這個地方都出了問題,那也太可怕了,自己前一位輪值的鎮魔使是火正官,按理來說他的嫌疑最大,但假如這是敵人故意安排的呢,真正的黑手,其實是曹勝?
一想到那位言行舉止、性格說話方方正正,像是圓規一樣的耿直大臣有可能是幕後黑手,李達下意識的打了個寒噤,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這世道、這人心,到底還有什麼是能夠完全相信的?
或許、或許還有一位被遺忘的人選,陰司鎮魔使的候選蘇尚宮,這一位在陰司的時間可比自己長多了,而且按照曹應星的推測,這一位跟皇室三神器之一的陰聖鏡有極大的關係。
如果對方手上有陰聖鏡,那麼必然知道‘魔神之王’的存在,那麼她跟那一尊‘怪物’又有什麼聯繫?
難道,‘魔神之王’的觸角已經伸到了人間?
一想到哪無邊無際的黑色怪物覆蓋天空,李達猛的從牀上驚醒,才發現不知不覺中,日光已經透過紙窗戶照射下來。
‘雖然魔神血脈已經不大需要睡覺,但是現在睡不着覺也是個問題啊。’
李達自言自語,穿衣而起,魔神血脈擁有極強的恢復力,一日頂多睡上一兩個時辰就足夠了,但在兩位大拳師的圍攻之下,李達身上骨裂了不是多少處,而每到夜裡,身體就像是一輛老舊卻又‘哼哧’‘哼哧’不斷運轉的馬車,這是血脈在自發恢復,但這‘馬車’損耗的卻是他的精力。
李達看着黃銅鏡前的自己,一身大紅色燙着金絲的蟒衣,背後是漆黑不反光的披風(魔虐所化),黑髮披肩,面色蒼白而英俊、表情算不上妖異,但也有一種獨特的貴氣(魔神血脈),右手上還套着黑色手套(重傷),總之一看就是實權強力人物。
“就這氣場,演龍門客棧都不用化妝的那種。”
推開大門,玄武和朱龍一齊向李達行禮,朱龍附耳說了幾句,李達點頭,“那就去見見吧。”
再看見三檔頭印雪侗時,這位崆峒派道姑的態度終於軟化了,看着李達的打扮恍惚了一下,甚至還主動向他行禮。
“見過廠公。”
“印道友想通了?”
印雪侗苦笑一聲,“皇帝都換了,再不想通又能有什麼辦法。”
李達擺擺手,示意朱龍玄武兩大錦衣衛高手在外守着,然後拖來一張椅子,放鬆的坐下,笑道:“姑娘想通是最好的了,前任督公消失不見,在任督公才被人刺殺,差一點斃命,如果本官死在任上,下一任的督公可未必有我這麼好說話,東廠可是停屍監,進來還能活下去的少之又少。”
“……他在找一些東西,我不知道他在找什麼,但是這東西很重要,因爲這是老皇帝的吩咐,他就是在偷入崆峒派時才認識我的。”印雪侗似乎下定了決心,道。
“找東西?”李達重複了一句。
“我也說不好,你跟我過來吧,督公大人坐鎮東廠這麼久,怕是還不知道東廠的密室在哪裡吧,”印雪侗翻了個好看的白眼,語氣有些玩味道。
……
在北京城西郊的玉泉山、萬壽山一帶,曾經是前明名噪一時的園林薈集之地,‘勺園’所在,闖王入京、辮妖肆虐,最後鄭家復國成功,期間這裡的園林同樣被戰火毀了一遍,然而隨着皇朝進入鼎盛期,這裡的上等地勢又被太上皇看上,修建了依山環繞的大型避暑山莊,有四十景、八百園林,以及若干仙宮、閣樓、藻園、山房、熱池,用料之豪奢,足足透支了皇朝十年的賦稅。
當然,在另一個時空,這裡同樣有名,叫做圓明園。
曹應星揹着神器‘獒龍槍’,一步步走過仿建洞庭湖的‘虹橋湖’,走入老皇帝修仙煉丹的‘蓬萊聖地’。
‘好濃的硫磺味。’
周圍是由純玉雕刻的雲龍百神、仙人玉女、左右神將,栩栩如生,如真似幻,恍惚間讓人來到了人間仙境,但曹應星鎮魔使級別的危機感卻在緩緩提起。
道家是純粹靠修行提升修爲境界的,而對於鎮魔使/鎮妖使來說,修行只佔了一半,還有一半是身上密密麻麻的鎮魔符文,隨着符文越多,疊加的風險也就越大,甚至比起道士閉關突破的風險還大,這也是爲什麼陽司官員如此多,最頂級的高手數量還要低於道門。
隨着身上符文不斷亮起,一尊百丈煞神幻影緩緩浮起,煞氣之強大,竟使得周圍雕像蒙上了一圈灰色。
而這尊煞神身上,同樣有一口獒龍槍的巨大幻影,槍尖上緩緩浮出兩個字。
破軍!
“煉丹池、煉丹井、煉丹爐,自打唐朝外丹術興盛到頂點,鉛汞之毒先後毒死了數位皇帝,這外丹術發展到本朝,除了於武人制造不死身外,對長生已無用處,所以,這裡就該是培養龍司密衛的神龍密徑吧。”
話音一落,那些神將、仙女、天官、神仙同時睜開了眼,他們玉製的肌膚緩緩裂開,露出腐爛的血肉,一雙雙猙獰的黑眼上,邪惡龍氣一閃而過。
無聲無息間,所有怪物一齊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