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禪院有沒有能耐,那當然是有的,而且大破天的那種。
拳術層面做爲繼洪門之後,第二個入主朝廷的民間拳系。
道術層面上,七大聖僧橫掃京城,把各大派道士的腦袋鑄成京觀。
所以搶李達人頭不成,第二日皇帝就下旨,讓李某人入暖閣御前對議,簡單來說,就是被告御狀了。
這也是時隔多天,李達再一次見到皇帝鄭弘吉,結果差點以爲認錯了人。
皮相還是那個皮相,龍椅依舊是那座龍椅,只不過坐在上面的人兩眼桀驁、長髮披肩,渾身上下散發着霸道、強勢、龐大的氣場,簡直讓人懷疑,之前那個溫文爾雅、禮賢下士的皇長孫到底哪裡去了。
李達行禮過後,鄭宏吉開門見山道:“聽說李卿近來得罪了七位神僧,給朕個面子,把那個叛變的鎮魔使交給北禪院審理。”
御前七神僧一個個表情玩味的看着他,很顯然是在看好戲。
“回稟陛下,自然可以,”李達頓了頓,“回頭臣便派人把他交予幾位神僧。”
“聽說你還和七夜神僧起了衝突,等下你跟他道個歉。”
“謹遵陛下之意。”
李達的乾脆利落讓幾人都有些驚訝,鄭宏吉眼中血色稍減,滿意道:“還是李卿懂事,不枉朕這麼器重你。”
“陛下,臣還有一事稟告,關於陛下您讓臣調查的東西,有點線索了——”
鄭宏吉豁然色變,起身道:“跟朕去後房!”
二人離開後,七神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三世和尚開口道:“陛下何意?”
一夕禪師閉目想了一會兒,道:“陛下自從附龍之術大成後,越發有帝王氣質,同樣性情越發冷漠,不相信任何人,不過能讓他這麼在意,或許是跟太上皇有關。”
……
後房中,鄭宏吉摒棄了所有人,然後直勾勾的盯着李達,眼中血意更濃。
房間不大,僅是一個小隔間,有小榻、有香爐,還有一壺喝了一半的酒,散發着點點酒香。
君臣私會,本該是臣子最高的榮耀,但李達卻感到極其的難受,無它,小小的隔間中,充斥着暴戾、瘋狂的血色龍氣,無半點遮掩的宣泄出來,像是一把把尖刀頂在李達的喉嚨,魔神血脈感應到敵意,自然產生反應,但是李達卻要剋制這種感覺。
無它,對面的皇帝已經不是當初的皇長孫,或許稍稍的反抗,於對方來說,都已經是一種大不敬。
李達將早已準備好的奏摺承上去。
早在與北禪院起衝突時,他就料到了這一招。
兩個山頭,幹同一種活兒,起衝突是必然。
打是不可能打的,那就只能相互下黑手、告陰狀。
而他早已準備了皇帝不可能拒絕的東西。
上面詳細記載了‘鄭王爺’‘神武改革’‘江南三傑’‘太子舊事’,按照時間分門別類排好,還有大量的隱秘資料做佐證。
“李卿有話直說,”鄭宏吉頭也不擡的道。
“回陛下,臣做了大量調查,調查神武改革數百條大小政策,涉及軍、政、民,範圍兩京十三省,通過調查發現,短短四年間,改革就已初有成效,朝廷開源節流,國庫漸豐、漕運、水利、兵事皆有所成,若非故太子出現意外,朝廷的財政也不至到現在這個地步——”
“說重點!”鄭宏吉暴躁道。
李達心中一凜,道:“故太子監國,陛下爲皇長孫時,也曾監國近十年,自然明白國策的改革有多艱難,上有所動,下未必有所效,本該施令的各地官員反倒成了阻礙,所以能在短短四年改革有成,除了執政者的堅定意志和手腕外,同樣還有開明官員、朝野各種力量的幫助,太子殿下重用文黨,並啓用名聞天下的江南三傑爲參謀,不得不說是一個妙筆。”
“但太子到底不是皇帝,如此重大的變革,太上皇不可能不知曉,雖然太上皇看似不管世事,但至少默認了國朝改革,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暗地裡支持了改革,陛下請看江南三傑的資歷。”
鄭宏吉重又看了奏摺,漸漸的,眉頭皺了下來。
“舒先生、柳元芳毫無疑問是故太子提拔而起,楊少保看似也是這樣,但陛下再看起居注——”
楊化坤:臣與太子出遊九省之地,以善惡定神性,並巡查龍脈,以防不測。
“這能說明什麼,這不正說明楊化坤正是父、故太子心腹。”
“陛下,太上皇三十年不上朝,朝政卻沒有多大變動,靠的是什麼,一爲陽司,二爲禁軍兵馬!”
“龍脈、龍司是皇家才知道的隱秘,楊少保卻能有資格參與!”
“前兵部尚書青銅爲太上皇親信,提拔他的卻也是楊少保!”
“神武革新失敗,江南三傑一入獄、一逃亡,只有楊化坤保住了爵位,只是歸隱返鄉。”
“依臣的猜測,楊少保表面上是故太子的人,但其實是太上皇給故太子的暗中助力,也可以說是監視的眼線,還有一重猜測——他就是隱藏在朝廷中的龍司高手!”
鄭宏吉眼中光芒大亮,激動的來回踱步,“沒錯,應該就是這樣,絕對是這樣,朕在朝中想方設法去調查龍司官員,但遲遲不見效果,但就沒想到辭官歸隱的人,就該是這樣,是楊化坤的可能性極大!”
李達看着對方踱步,眼中血絲增大,心中微驚,皇帝的情緒是不是有點過於不穩定。
“陛下,事不宜遲,應該立刻調集兵馬去圍抓,楊少保的老家就在津門,而且青銅這廝逃亡的方向也可能是津門,如果讓他通知到了對方,那麼我們就將喪失唯一的線索!”
七神僧等了許久,皇帝纔出來,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興奮之情,七神僧互視片刻,最後還是一夕和尚開口:“陛下,關於佛子一事——”
“此事容後再議!”
……
李達剛回到東廠,聞訊趕來的四大鎮撫使、玄玄子、惡叟、老神棍便湊了過來。
“禿驢果然想陰本官一手,但是憑他們的智商也配,”李達冷笑一聲,又轉頭對老神棍道:“馬上出兵,你也去,我們去會一會你那位老東家,我倒是一直想知道,?揚州杜府一百二十三口滅門慘案,真相到底是什麼!”
老神棍面色複雜的嘆息一聲,點了點頭。
一番調兵遣將後,李達好不容易歇下來,印雪侗猶猶豫豫的走來,小聲道:“督公,我有點私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不行,皇帝註定要藉助北禪院的手去滅正一道,如果你們不付出足夠的代價,我是不會將你們指摘出去的。”
李達幾句話打發走了這個妙麗道姑,又轉頭看向另一人,淡淡道:“想好了嗎?”
前任鎮魔使玄神猶豫了下,最後嘆了口氣,跪拜在地,道:“多謝李大人不殺之恩,日後玄神比以大人馬首是瞻。”
李達沒有懷疑對方說謊,被通緝、還是道門出身,除非他跟着那位‘鄭王爺’一條道走到黑,只能投效自己,不然會禍及宗族門派的。
正一道再怎麼說好歹也是道士,比和尚要靠譜的多。
……
就在李達與北禪院相互角力時,在皇宮大內的一座秘密監牢中,腳步聲緩緩響起。
崇聖真君一身囚服,披頭散髮,肩胛骨被龍爪刺穿,手腳筋都被挑斷,整個倒吊在牆壁上,看起來狼狽的很。
他緩緩擡起頭來,看向走來的那個人,眼神漸漸變的鋒銳起來。
“好久不見了——師兄!”護神道人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