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顯重重地一聲咳嗽,還帶出了一大口鮮血來,可是在隨風的靈覺之下,卻根本不是如此。其實周顯的內府並未受什麼創傷,不過拓跋散人打在他身上的一杵子卻是貨真價實的一記,想來也是因爲擂臺下坐着玄都觀和少林寺那些高手,摻了假的比試很難騙得了他們。
“咳咳”周顯先是深吸了口氣,可又“忍不住”捂着嘴輕咳了兩聲,“顯兒已將此人擒住了,究竟要如何處置,還要請家主大人發落。”
他這句話還未說完,擂臺之下立時爆發出如雷的吼聲,“殺了他祭旗!”“千刀萬剮都不爲過!”
在一旁靜觀周顯與拓跋散人相爭的周不凡這時才站了出來,看也不看臺下,臉色微微一沉,似有些不悅道:“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所謂達者爲先,此刻有着少林寺的玄歡大師和玄都觀的方先子道長在此,哪裡輪到不凡說話?”他說了這些話後先是一頓,接着又道:“玄歡大師、方先子道長,此人既已查明乃是西域專門潛來攪局之人,不知又該如何發落才較爲妥當呢?今日兩位在此,不凡卻是不敢越庖代俎。”
隨風到了此刻才知原來剛纔他以靈覺偷偷查探的玄都觀的那個道士叫做方先子,看其樣子地位恐怕還是不低。
隨風在下面看得清楚,玄歡和尚也瞥過了頭來,看了玄都觀領頭的道人一眼,投去一道相詢的目光。直到此時,擂臺下的江湖中人的呼聲才稍稍減小了些,可還是有許多偏激之人依然堅持此人不能留在世上,一定要除而後快。
那個被喚作方先子的道士一下便站了起來,衝着玄歡和尚施了個道禮,以很是清朗的聲音答道:“玄歡大師乃是少林住持,更是前輩高人,家師對您都無比佩服。此次既有大師在此,凡事不妨便由大師做主。方先子就不班門弄斧了。”
隨風一聽此言更是吃了不小的一驚。聽方先子話裡的意思,似乎他比這玄歡和尚要矮一輩?
果然,他這個疑問不過剛剛升起,就聽旁邊的風無一小聲地道:“這方先子乃是何爲道的首徒,一身道法玄通極是厲害,連何爲道本人也很是滿意。隱隱已有青出於藍之勢,如今不過而立之齡。便數次被當今聖上召入宮中,更有小真人之稱。一身實力深不可測,誰也不知其到底有多厲害,這些年來何爲道整日研習更爲高層的道法神通,卻是很少在世俗現身了,玄都觀中的各類事務大多都是這個方先子在管。在這個層次上,少林便要弱上許多了。玄字輩的高僧雖然厲害,可是這後輩弟子中卻不曾出過一個方先子這種層次的人物。”
玄歡和尚自然不會真的就認爲此事方先子就真撒手不管了,如今世人皆知道學興起,佛教衰弱,天下以道教爲國教,就連李隆基本人都尊老子爲玄元皇帝,他玄歡雖是少林方丈。在天下英雄面前自然更是謹慎。
又衝着方先子宣了聲佛號。道:“這江湖中事本就是達者爲先,如今先子道友一身玄功已堪化境。實不在貧僧之下。如今天下教中諸事以黃老爲主,不敢逾越的是貧僧纔是。更何況,佛道兩教均屬中原正統,此事交由道友處置更爲合適。”
方先子深深地看了玄歡和尚一眼,見其一臉平淡,滿是蒼老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波瀾,就真如一尊古佛一般。
不禁莞爾一笑,對於這種小事他本就沒有爭奪的心思,無論交由誰來處置在他眼中相差並不大。只不過,此事涉及到門派的強弱與主次,卻是容不得馬虎,見玄歡和尚推辭,他也不再多說,直接接過了話道:“既然大師樂得清靜不願惹事上身,也罷,此事變交由在下來做也是一樣。佛家教義中講究慈悲,我玄門中也有上體天心減少殺戮一說,是以此人來此盛會無端播弄是非雖是大錯,卻罪不至死,將這一身功力廢了便也是了。不知晚輩如此處置,大師可有意見?”
玄歡雙手合十,低頌一聲:“我佛慈悲,方先子道友果然道法通玄。識得這天人合一之妙,如此處置更是妙極,善哉善哉。”
說罷,玄歡和尚看了方先子一眼,兩人聯袂從擂臺上走了下來。周不凡走到了被周顯牢牢控制住的拓跋散人身前,俯視着他,冷冷地道:“爲了你還特意勞煩我中原兩大前輩定奪,留你一條性命,你也該知足了。”
說罷,伸出了兩指,出指如風,迅速無比地點了拓跋散人胸前檀中附近幾大穴位。隨風離得並不遠,加上他步入先天之後目力驚人,看得清清楚楚,那拓跋散人面對着周不凡雖是一臉平靜,可是眼波中卻有着一絲複雜的神色流轉而過。那是什麼?是解脫?還是一絲絲的怨恨?
隨風很難想象,如果是換成自己在如此情境下又會是怎樣的想法。只可惜這種事情是無法假設的,在拓跋散人噴吐出了幾大口鮮血之後隨風便知曉他一生修行纔得到的功力便這麼廢了。
周不凡看也不看他一眼,匆匆擺了擺手,立時便有下人跑上來將拓跋散人給架了下去。周不凡這纔對着擂臺下朗聲道:“天下各位英雄們,實在是對不住各位。讓這麼一個西域的敵國之人潛到了大會當場,此事全是我周家的疏忽與職責,在這裡,不凡代表周家向天下諸位英雄致歉了。若是在英雄大會過程中有什麼其他周家疏忽或是缺失的地方,各位儘可當面向我提出,不凡一定第一時間做出迴應與整改。經過這麼一鬧,想必大家也都有些疲倦了,諸位不妨先用午膳吧,英雄大會將於晌午過後正式開始。”
周不凡話音剛落不久,便有很多周家的侍女從旁邊走了出來,每人手中託着一個盛滿各色菜餚的盤子,身姿嫋娜地走了上來。
看着分發在眼前精緻可口的菜餚,樑偷兒一撇嘴,調侃道:“想不到這周家的面子工程做的倒是不錯,就是不知道他對這些來參加大會之人到底又投入了幾分心思?”
離日上人輕輕一陣撫須,臉上恢復了幾分嚴肅,道:“此時卻不是可以輕鬆的時候。等會想到了你們出手的時候了。我已經這麼老了。起不了多大作用了,也只能幫你們暫且坐鎮。你們一定要千萬小心,那個周不凡很不簡單,師兄生前與我提過許多次,我心裡總有些不妙的預感,不論此事成與不成,你們一定要先保全好自己。”
他這一番話隨風幾人都是一驚。不過見到離日上人一臉的凝重,想必是又想到了已然逝去的花久龔,他們也沒再問。
不過經過剛纔那一番變故,在場的衆人還有幾人有心思細細品味眼前的美食?有的在討論剛纔拓跋散人突然闖來之事,還有的在猜測究竟此次英雄大會即將商議的究竟是什麼事情。總之,整個宴會當場一片熱火朝天。各處江湖人士三五成羣都在激烈地討論着什麼,卻是顧不上細細品嚐午膳了。
期間隨風偷偷地瞥了一眼慕容玄風,發現他此刻很是隨意,一臉的從容,嘴角還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似乎根本沒有將這英雄大會放在心上。
隨風心中冷笑一聲,別看你此刻得意,願你等會還能笑得出來。
又過了片刻。剛纔還沸沸騰騰的場中逐漸緩緩地又安靜了下來。這個時候人們大多已交談完畢了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便靜等英雄大會開始了。果不其然。很快,在人羣的期盼中,周不凡又登上了擂臺之上,環顧了下四周,先是簡單地介紹了下坐在宴會最前面的人。除了少林寺的和尚和玄都觀的道士外卻是還有一撥人馬,竟然是太子李亨的手下。
之前隨風就注意到了這麼一撥人,從一開始他們便安安分分一直坐在前排的邊緣也不與人交談。他也問過樑偷兒他們,可是卻沒人識得,誰曾想會是當今太子的手下。
想想卻也正常,如此大會就開在東都距離長安一衣帶水之處,朝廷上下怎麼可能一點都不予以關注?想來之前也有過武林盛會有些許朝廷官員參與的情況,一般這種情況都是商討與國事相關之事,是以衆人倒也覺得尋常,並未有人有什麼異議。
而隨風以靈覺探查之下,才發現太子手下爲首之人實力也是不弱,距離先天也只有半步之遙。
周不凡介紹完了這些,又簡單地說了些場面上的話,這才切入正題道:“想必剛纔大家也都看到了,這西域諸國雖名義上已是我大唐屬地,可是暗地裡依舊賊心不死。歷數歷朝歷代,即便強如大漢天下,西方邊境也一直動盪不堪。時至今日更是出現了西域老妖險些闖入長安天子之所之事,若是我中原武林對此毫無反應豈非是說明我中原無能?這大唐天可汗之名不也就成了一紙空文?”
他這席話說完,席下先是一陣寂靜,接着又逐漸喧鬧了起來。剛剛有些降溫氣氛又開始升溫了起來。起初只是三三兩兩的人應和,大多數人都凝神思索着什麼,並未表態。
很快,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周家主說的有理,我大唐確實不能這麼懦弱。”“是啊,是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次西域之人都欺負到咱們頭上了,咱們還能坐視不管嗎?”。“周家主,我們都跟隨於你了,你說怎麼辦吧!”
這麼三兩聲一喊之下,有了一兩個帶頭之人,很快大多數人都跟隨於其中高喊了起來。“我們要西域血債血償!”“我們要一展大唐雄風!”
聲浪一浪高過一浪,很明顯參與其中的人越來越多了,隨風環顧了下四周,許多人已經站了起來,一臉的激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