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老夫身子微微一晃,便陷入了靜止。連一直懸在口鼻之中的細若遊絲的呼吸也終於斷了下去,雙眼緩緩闔在了一起。顯然,連最後一絲生機也斷絕了乾淨。
顧不上頭頂上懸着的金色卷軸,西門長離一聲痛呼,直接伏在了父親的身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隨風和姬劍兩人立在一旁,見此情景,卻也暗自搖頭傷懷不已。
雖然早已猜到了這麼一個結局,可是當這一切真真切切發生在眼前的時候。三人心頭,卻還是像被人一把揪住一樣。隨風看着西門長離如此痛苦的模樣,不禁也有幾分想起了當年失去父親的自己。忍不住勸慰道:“長離兄,人死已矣不能復生,還請你節哀順變。”
姬劍也道:“長離兄,令尊一心想要你振興安建谷,令尊一去,此間重擔便盡皆落到了你的肩上。你定要振作起來纔是,不然你爹在天之靈怕是都不得安息。”
他們二人說罷,這西門長離這才緩緩擡起頭來。臉上雖然還掛着一道淡淡的淚痕,可是臉色卻已然恢復了許多。重重點了點頭道:“兩位儘管放心,我西門長離雖然沒什麼出息,算不上什麼大才,可卻也不至於如此婆婆媽媽。家父所留遺願在下便是拼着這條性命不要也定然要將其實現,只可惜家父雖然我說了那不周天柱倒塌進了湖泊之中,還未來得及說出具體位置便撒手人寰。也不知我們能不能尋到。”
“倒塌進了湖泊之中?”隨風一愣,沉吟道:“那不周山傳說之中在崑崙山西北。崑崙已然在極西之處天之盡頭。而不周山卻是比之崑崙還要來得偏遠,這傳說之中兩座仙山都在西域荒漠之中,哪裡有什麼湖泊?倒是中原地區長江流域雨水充沛,湖泊密佈,不過這兩者相聚也太遠了些。”
姬劍眼中閃過一道狐疑的光芒,卻道:“此刻計較太多也是枉然,不如將那金色卷軸之中所畫圖景看個清楚,也許能夠尋到什麼線索也不一定。只是我們在此耽擱的時間會不會太久,要不要將那雷長老叫進來,告訴他令尊已經仙遊而去的消息?”
西門長離眼中閃過一道斟酌之色。許久才搖搖頭道:“不了。我們先將這金光卷軸看了再說。先父沒有將此事告訴雷長老,想來並非對其不信任,而是我們三人去探查如此大秘,總要有個得力之人守護此處纔是。安建谷雖然偏安一隅。派別不大。在這中原一帶。卻還是多少豎了些對頭。雷長老實力雄厚,又是先父的老部下,最是適合如此大任。”
這些都是安建谷派中之事。西門長離身爲谷主,他如此安排,隨風兩人自然不好再說什麼。
說罷,西門長離這才伸出手將懸在頭頂上方的金色卷軸給取了下來。一想到這其中關聯到上古時期一個無與倫比的大秘,隨風兩人心頭都是一陣難以言喻的好奇。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了些,細細觀瞧,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西門長離輕輕抽開這道金色卷軸外面包裹的紅色絲線,緩緩將卷軸攤了開來。
頓時,一道煙波浩渺的湖泊景象出現在了三人面前。這道卷軸之中是一張工筆細苗水墨畫卷,通體呈水墨之色,每一處水紋漣漪,每一處岸邊新抽的嫩芽,凡是畫中所涉及之處都經過了細細描繪,一絲一毫無比真實。恍惚之間,好像是真的四周變幻了場景,三人處身在了這滿是煙雨迷濛的湖畔一樣。
除了這碧波盪漾的湖泊勝景之外,這張圖之中卻還有着許多詳細地標記、計算之處。看起來反倒像是一張鍛造器物所用的圖紙了。
“你們那這裡!”姬劍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伸手指着圖中的一處說道。
隨風和西門長離兩人順着仔仔細細端詳了一番,果然便發現了特殊之處。從這岸邊湖畔竟引出了兩道虛線,一直向着湖泊深處延續過去。最後,一直到湖心的位置,由於這圖卷篇幅有限,這才消失不見。
“難道這是一條通往湖心的密道?”西門長離眉頭一皺,猜測道。
隨風不語,眼神之中突然閃過一道亮光,也伸出了手來,指着這整個一張圖卷道:“你們仔細看,這整張圖卷之中所有的標記、着重之處,都是圍繞的這幾條虛線。而這幾條線又是通往這湖心之中,你們說,會不會是寓意着那上古時期的不周山天柱就在這湖泊之下?”
聽隨風這麼一下分析,西門長離兩人也俯下身來在這一條密道周圍仔細尋覓了起來。果不其然,這圖中所有的標記,帶着計算之處,隱隱地都是以那密道爲中心。越想越是覺得隨風所說句句在理。
“只是,卻不知這麼一灣湖泊又在何處?這道境之中如此之大,各式湖泊成千上萬,難以勝數。若是這麼盲目去找,便是和我安建谷舉派之力,怕是窮盡我等壽元,也未必等得到有所收穫的一日。”西門長離長嘆一聲,原本剛剛有些喜色的臉上,頓時又黯淡了下來。
隨風也眉頭緊皺,雖說這道境之中與凡間之中各式地貌景觀都無什麼變化,神州浩土如此廣闊,他卻也只去過其中很小一部分,湖泊更是不曾見過多少,如何知道這是哪一處湖泊?
姬劍也是連連搖頭,長嘆了幾聲。
“不如,我們去找人問問吧。這道境之中能人志士如此之多,總有人知曉的。不管怎麼樣,總比我們自己去這茫茫山川找尋要強。”隨風想破腦袋,也只想得出這麼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了。
姬劍也點了點頭,道:“隨兄雖說倒不失爲一個好辦法,這道境之中以散修數量最多,也以散修經歷最是陳雜。許多散修爲了某一處棲身之地和幾塊靈玉,輾轉走遍小半個神州。我們便可以從此處下手,找尋那些底層無門無派的散修去詢問上一番。反正他們實力低微,倒也不用擔心他們會從中發現什麼痕跡。”
姬劍說罷,西門長離突然身子一顫,像是頭頂被灌入了醍醐一般,眼中也不住閃着精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道:“經二位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了一個好的人選。”
“誰?”隨風和姬劍對視了一眼,齊聲問道。
“芸萱姑娘!”西門長離斬釘截鐵地道。
“她?”
“嗯……”見隨風兩人驚訝,西門長離絲毫不覺意外,抿了抿嘴,款款道:“芸萱姑娘隸屬凌霜樓,而凌霜樓舉派收入之中最大的一筆便是來自芸萱以及其他幾位姑娘的四處串場。凌霜樓鼎力於揚州城下,所接下的串場貫穿整條長江,幾乎容納了整片江南之地。時常也會通過永濟渠北上黃河,也即是說,凡是在神州之中的水脈湖泊,芸萱姑娘大半都已去過。這圖卷之中雖然沒有記載那湖泊到底佔地多大,可是從這煙波浩渺之景,卻也可以看出,定然規模不小。最起碼絕不會是無名之地,如此一來,以芸萱姑娘的見識,辨認出來應該便不是問題。”
隨風聽他提到芸萱姑娘,不禁渾身一怔,不知爲何,心底竟隱隱有些不安。
而姬劍卻是久久一陣沉吟,過了許久,纔不置可否地念叨了一聲,“如此卻也是個法子,此物乃是安建谷所有,如何處置,自然要西門兄自行定奪纔是。”
他這麼一說,縱使隨風心頭不安,卻也再不好說些什麼,只好也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