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久龔畢竟久經磨練,雖驚不亂。眉頭緊鎖,苦苦地思索着解決之法。
只是隨風的情況卻越來越危急,丹田內洶涌的先天之氣已到了一個極限值,似乎再過得一刻丹田都要爆開一樣。並非花久龔所傳的秘法有問題,只是隨風體內陰陽圖與常人不同,並不一定適用。
花久龔眼神似水般平穩,沒有一絲慌張,緩緩伸出一指點在了隨風檀中大穴上,封死了真氣上涌的可能。接着,猛地一聲棒喝,如驚雷炸響,嚇得隨風險些一下跳了起來。“抱元守一,不可分心!”花久龔一字一句,莊正而宏大,竟壓下了隨風心裡的恐慌。神奇的是,被花久龔那樣一聲巨喝,氣海內的翻滾竟然逐漸有些平息。
“別妄動,我這裡還有一篇秘法,稱作‘大歸一術’。你將其與析天訣相配,當能將丹田的陰陽圖由凡蛻仙,化出神韻來。”說完又是一篇口訣傳下,洋洋灑灑足有數千字。花久龔也不急,一句一頓,一共重複了三遍,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
隨風暗暗心驚,這大歸一術和之前的聚凡成仙術極爲神妙,絕非一般的奇術可比。陰陽變化非同一般,他之前盲目地運氣合一,實在是有些莽撞了。現在雖然一時的平穩,卻也不是後悔、自責的時候。雙手捏了個不動蓮花印,合於胸口,開始一點一點地嘗試花久龔剛傳下的大歸一術。
所謂大歸一說源於道經,道經中有言:大道五十,天演四十九。還剩下的便是遁去的“一”,天道難尋,世間的一切妙法都是基於這遁去的“一”。這大歸一術便是以此爲依據,將各類真氣融合於一,演化出混沌陰陽,從中尋找大道演化的真諦。
析天訣本就是能轉化陰陽五行、先後天真氣之無上妙法,隨風便以析天訣爲基,將丹田裡滿漲的先天真氣盡數抽調了出來,以析天訣又還原成了原本的陰陽真氣,只留下一絲先天氣息用以隔開陰陽,防止其兩者相觸而湮滅。本來丹田內滿漲的先天之氣一散,整個氣海內的壓力驟減,丹田急劇收縮,本來就有些不穩定的陰陽圖這時猛地擴散。
當即他體內的整個經脈爲之一震,立時便受了內傷,猛地一口血液噴了出來。可是他卻來不及喘息,趕忙趁着陰陽圖崩潰之際,運起了大歸一術。
“先衍混沌,再分太極。”耳邊又傳來了花久龔的傳音。
大歸一術好像真的來源於道經一樣,催動的時候竟然真的有一道代表着天地威嚴的金色光芒,如同道的意志一般在丹田裡流轉。金色的光芒有着一股莫可名狀的神韻,所運行到的地方,無論是陰陽還是先天精氣盡數都被吸引了過來,強行地融到了一處,都化成了一種灰濛濛的形態,盤旋在丹田裡。
全身所有的內力盡數化爲了混濁的氣流,在氣海內不住地旋轉,最後整個氣流化作了氣團,在體內穩定下來,旋轉的速度也逐漸緩慢。“快用聚凡成仙術孕育神紋!”耳畔又得花久龔的指引。
隨風雖不知原因,但也明白時機寶貴不容錯過。也不猶豫,直接運起了聚凡成仙的秘法。整個灰色的氣團被秘術一催之下,層層如浪一般翻涌,一道道波瀾向中間彙集。
越向正中,氣團便越是稠密,直至整個氣海正中的部分,就如同水流一般。隨風手中的蓮花印捏得又緊了幾分,抱元守一,推動着氣海內如磨盤一般的氣團轉動。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去了,可是隨風卻不敢放鬆,也並沒有看到什麼神異從氣團裡生出。雖然沒有放鬆,但心裡還是有幾分疑惑的。這聚凡成仙術看起來如此神妙,難道真的一點效果也沒有嗎?
似乎察覺到了隨風神色上有所放鬆,花久龔又傳音道:“萬萬不可放棄,此時乃是關鍵時刻。修行之路崎嶇漫長,即便是絕世天才也沒有一撮而就的成功,凡事都需要自己一點一點地堅持。此法現已到了蛻變的關頭,不久當有神變。”
隨風聽後神色一稟,忙收斂好自己的心思,耐心等候。
欲速則不達,此乃古法至理。果不其然,隨風耐心性子之後,異變突起,整個氣團的正中突兀地閃出兩點神光,一黑一白,是爲陰陽之源。隨風心裡一緊,強自按捺住心中涌起的狂喜,再運起析天訣相輔,推動着混沌氣團一點一點旋轉。剛纔生出的兩點神光一左一右分作兩邊,陰與陽和,陽伴陰生。宛若兩條活靈活現的陰陽魚在氣海內自由嬉戲,最後逐漸穩定了下來,兩點神光,一方太極。
隨風這才緩緩收功,一下就站了起來對着花久龔施了一大禮,道:“多謝花伯伯指點,如此恩德隨風無以爲報。”
花久龔不置可否地一笑,道:“也算不上恩德,算是了了我一樁夙願罷了。”
隨風一驚,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愣道:“一樁夙願?”
花久龔呵呵笑了笑,道:“既然你學了聚凡成仙術和大歸一術,那麼此物便該交給你了。”說着,從香案上拿起了之前從書櫃裡取出的一本書,將其遞給了隨風。
隨風接過了書,“這是……?”書面上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寫。
“你翻開一看便知。”花久龔淡淡答道。
“這……”隨風稍微翻了一下,竟然發覺了書中夾着一張金箔,就和之前寫着析天訣的那張一模一樣!金箔的正中是四個大字“迴天法訣”!隨風徹底驚呆了,良久說不出話來。
花久龔笑道:“這便是江湖上無數人夢寐以求的迴天神功,此法一直世代單傳,如今你已然學了其中的大歸一術和聚凡成仙術,便是不想學也得學了。”
可是隨風驚訝的卻不僅於此,爲什麼迴天訣會和析天訣一樣都是刻在金箔上的?之前聽樑偷兒講,這兩門內功相輔相成,一齊使出來威力成倍的增長,莫非兩者來源相同?究竟又是什麼人所留?它們的源頭又是什麼?也許這些問題的答案千百年來也只有幾個人知曉,現如今恐怕早已無從找尋了。隱隱地,隨風覺得自己不小心又觸及到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恐怕比那個祥瑞的秘密還要驚人。
看着隨風目瞪口呆的樣子,花久龔突然神色變得感慨起來,道:“還記得當年我和風老弟那長安城之戰,我倆一同對抗當時天下絕頂的西域老妖。當時他連敗中原幾大高手,連我的師父枯木真人都不是他的對手。我們兩個少年如何可能取勝?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風老弟學的析天訣和我修的迴天訣竟然難以言喻地相合,互補其所長,每一招的威力都成倍地放得極大。我倆交流之下爲此震驚不已,只是礙於門規,不能深層次地探討。後來我們便索性約定我倆誰先有了子女,爲了檢驗兩種法訣一起修行究竟是否會有神效,我們便決定等到他長到九歲的時候我們便一起將各自的絕學傳給他,讓他能夠凝聚兩大神功之所長。可是不想,你剛滿九歲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好在你還是學到了析天訣,所以我自然不能不履行約定。”
隨風聽完後,一陣久久地沉默。原來這其中竟然有這麼多不爲人知的緣由,之前他也曾疑惑,爲什麼父親遲遲不傳給他析天訣,不想竟然還有這麼一個故事。想到往事,又是一陣感慨。
隨風看着滿目慈祥的花久龔,一下跪了下來,道:“花伯伯在上,受隨風一拜。”剛想叩首,卻被花久龔一把給攔住了。
花久龔不動聲色地一拂衣袖,隨風只覺得臂間一陣大力,根本無力抵抗一下就被扶了起來。“這……”隨風有些驚疑地看着花久龔。花久龔搖頭道:“不必行此大禮,你既然叫我一聲伯伯,我也把你當做親侄兒看,傳你衣鉢再自然不過。”
隨風心裡一暖,不知爲何花久龔這番話讓他想起了當初在揚州時那個經常給他燒餅吃的老翁。“你將回天功傳給了我,那風無一怎麼辦?”
花久龔搖頭道:“他的資質雖好,只是還差些火候。我有一本風回劍法,乃是根據迴天功所創,他只要能將此劍悟個通透便可得迴天功七分精髓。若是兩者兼修反而顧此失彼,對他日後發展並不利。”
花久龔又看了隨風一眼,道:“你此刻任督二脈尚未打通要快些加緊了,許多天才未入先天便是被卡在了打通全身經脈和溝通天地靈氣上。你可知當初我師枯木真人爲何唯獨將回天功傳給了我?”
隨風聽他談起此事更是不解,之前聽樑偷兒說得很是神奇,十五歲入門,短短几年便已是先天高手,比之隨風的父親只快不慢。
花久龔繼續道:“師父會將衣鉢給我最大的原因便是我天生體質特殊,全身經脈都處於半開的狀態。若是修行內功速度乃是常人百倍,日後打通全身經脈之後溝通天地靈氣也比常人要容易得多。當時師父年事已高迫切地需要一個弟子來代替他主持大局,若是傳給離日師兄,他天資雖也不凡,但想要破入先天還需要很久。師父思慮再三才準備賭上這一次,好在我果然沒有令師父失望,在他與西域老妖決鬥前不久我成功地進到了先天之境。”
想起往事花久龔也是唏噓不已,隨風這才明白其中的隱秘,沒想到原來選擇衣鉢還有這麼多的考慮,也更加才明白人外有人的含義,原來真的許多人很多年的努力比不上別人天生出身的體質優勢,他父親已算是千古難覓之才也足足修了十餘年才最終步足先天。更有千千萬萬如王昌明那樣的普通人,他們終其一生也不敢仰望先天境界到底是何模樣,可花久龔不過幾年就從一介書生變成了先天高手,這中間落差不禁使人感慨命運不公。
花久龔拍了拍隨風的肩頭道:“有一句古話說得極好,‘通則仙,閉則凡’。當你全身所有經脈都打通之後,整個人的感覺便如合在這方天地之內一樣,即便閉上眼睛四周草木花樹也盡在內心之中。沒有這一層體悟,是不會步入先天之境的,其實自古以來並沒有要入先天必先通經脈的說法。只是從古至今每一個先天高手都是先通的經脈再到達的先天,從未有過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