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光啓對寧楓對視一眼,假裝爲難片刻,隨後勉強誦唸法訣,只見一道靈光從其口中迸射而出。衆人凝眸看去,一顆小兒拳頭大小的渾圓珠子懸浮在瑤臺之上,光芒閃爍,嗡嗡輕顫。
衆人眼見此珠與尋常夜明珠並無二致,心下暗暗疑惑:“這便是秋泠仙子口中說的定靈珠麼?”
李承恩見之喜色盡顯,急道:“高光啓,你趕緊用此珠召出九鼎,老夫作爲李氏族長,定有重賞。”激動之下其造反之心漸漸顯露,已經以皇室正統自居。
高光啓打個哈哈,笑道:“族長大人太高擡我了,要是我知道怎麼用定靈珠找出九鼎,還用等到今天麼?”
李承恩聞言眼神閃過一絲失望,又看向瑤臺上的那道妖嬈身影,說道:“仙子?”
一時衆人的心皆高高提起,寧楓看着秋泠仙子純真、妖冶並存的美麗容顏,內心突突狂跳,此女雖來歷神秘莫測,但她真的能知曉這上古傳國神器的秘密麼?
秋泠仙子聞言瞧了一眼高光啓,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微笑道:“小女子不才,願幫族長大人尋出此寶。不過至尊九鼎乃是上古隱秘,參地之造化,不是一人可以窺探的,但小女子有一想法,或許可以找出九鼎的一絲蹤跡。”
李承恩大喜,叫道:“快快講來。”
衆人皆屏息凝氣,不敢稍發一言。便連寧楓三人也被吸引過去,想看看她究竟有何方法,能夠在這夏墟遺蹟之中尋得大禹九鼎。
秋泠仙子雙眸一轉,緩緩道:“諸位皆是博古通今之士,定然知曉歷朝歷代滅亡之時,不論是祖宗太廟,還是皇帝王陵,總會被人焚燬挖掘,各種寶物哄搶一空,但大家可知曉,這是爲何?”
衆人聞言面面相覷,不知道他此言何意?在他們看來,此問簡直是不需要回答,此舉既可以令前朝皇威掃地,又可掠奪金銀珠寶,以充國庫,一石二鳥,何樂而不爲?
便連李承恩也是臉色陰晴不定,暗想:“這不是廢話麼?改朝換代之時哪兒能不燒殺搶掠,若老夫得登大寶,也要將武氏那賤人祖宗十八代的棺槨打開,以鞭戮屍,方泄我心頭之恨。”
唯有寧楓心下似乎是想到什麼,但茫茫迷霧,卻又始終尋不到線索。
秋泠仙子見衆人神情,微微一笑,突然面向寧楓,問道:“寧公子,小女子向聞你精通曆史,可知曉這其中一二麼?”
寧楓一怔,不知她爲何詢問自己,便下意識答道:“商紂之鹿臺、秦始皇之阿房宮……但也有許多皇帝還千方百計守護前朝皇陵,以顯仁義。”
秋泠仙子似乎早有所料,脆笑道:“呵呵,歷史迷霧重重,真相又豈是這般容易知曉?寧公子口中所說的仁義皇帝定然有終身不代漢的魏武帝曹操吧,可他卻在軍隊裡安插摸金校尉一職,專司挖掘王陵……還有那位被稱作‘周公轉世’的新始祖王莽,故意與當時的太后王政君搶奪傳國玉璽,致使那承載了西漢龍氣的國寶摔了一角,后王莽又以厲金鑲之,以損龍形。”
寧楓眉頭微皺,她口中所說的皆是歷朝頗有爭議的皇帝,卻不知與九鼎有何關係?
衆人此時方纔聽出,秋泠仙子竟是在講龍形龍氣一說,至尊九鼎號稱鎮服九州,必然是集聚了天下龍氣,按照此法說不定真的可以探得九鼎的下落!
卻不想秋泠仙子似乎是陷入回憶之中,娓娓續道:“說到這位新始祖,可真是一位了不得的絕世人物!他不惜四方樹敵,鬧得衆叛親離,也要重劃天下九州,更掠奪敵國之領土建立四海之郡……”
李承恩聽其仍是不提九鼎,心中微微不耐,但此間還需倚仗於她,便淡淡道:“這些皆是距今千年之英雄人物,其行爲自不是常人所能理解,仙子還是先顧下眼前之事吧。”其言語之中焦灼之態盡顯。
秋泠仙子似是沒有注意到一般,話鋒一轉,又道:“近的人物麼?那也是有的。前朝煬帝,諸位還記得麼?”
煬帝乃是隋朝最後一位君主,本是雄才大略,有聖人之抱負,但最終卻鬧得流民四起,天下大亂,最後被魔教前七殿的黑水殿殿主宇文化及殺死。
李承恩臉色陡變,道:“前朝昏君,提他作甚?”
秋泠仙子面色異樣,又道:“煬帝雖暴,但卻不昏,不然也不會殺李氏以滅天子氣。可天下姓李之人何止千萬,他滅族卻不斷其根,終得大禍……城主大人,冰鏡大人,你們說是也不是?”她口中所說關係到當今李氏皇族,直驚得在場所有人皆是神色大變,全身顫抖。
寧楓最不喜這些權力之事,當下不言不語,但見秋泠仙子神情悲切,心下詫異:“難道她曾經也是李氏之人,而被煬帝滅族的麼?”他隱隱只覺其話中包含一驚天之秘,而此時那層層迷霧,重重絲繭,正被慢慢撥開。
高光啓萬沒料到她突然發問,直驚得汗出如漿,支支吾吾道:“我……我哪裡會知道?”
“長安皆傳言花魁秋泠仙子博古通今、才思鮮豔,差可比擬上官宰相,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瑤臺下一直冷麪旁觀的冰鏡突然冷冷道:“不過據望月神宗探查,秋泠仙子真名叫魚泠秋,自小便是一孤兒,無父無母,被農民收養長大,長大後又被賣入長安醉心居,歌舞雙絕,才藝譽滿京城。但無論神宗如何探查,皆無從知曉仙子父母何人,師從何方?今日聽你所說種種,我才知曉,你竟是前朝魚俱羅之後!”
衆人聞言一驚,魚俱羅乃是前朝大都督,開隋九老之一,傳聞曾經得升玄仙人教授仙術,算是半個太清門之人,但他後來與魔教黑水殿主宇文化及相交甚密,又因功高震主而爲煬帝猜忌,最後被誣陷造反被斬首於市。
世人皆傳其目有二瞳孔,有帝王之像。
秋泠仙子瞧得衆人將信將疑的神情,咯咯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又對李承恩道:“族長大人,莫怪小女子言說這許多,只是九鼎的下落,與這些關係匪淺,而所有歷史事件的背後,都涉及到一個共同的至尊隱秘。”
其話音一落,冰鏡、高光啓兩人同時臉色大變,身軀震顫。寧楓神識敏銳,自是瞧在眼中,內心微微詫異:“難道這與朝廷望月神宗有關麼?”
冰鏡腦中疾速掠過一個畫面,心中突突大跳,斥道:“休要妖言惑衆!”轉而又轉向李承恩:“族長大人,這傾宮雖大,但不過數十里方圓,我看還是派遣太原八營的士兵一起搜尋,莫要聽這妖女在此胡說八道。”
李承恩頜首凝眉,口中嘿嘿冷笑,默然不語。
秋泠仙子見冰鏡如此失態,微微一笑,又向高光啓道:“城主大人,既然冰鏡大人不說,那你說出來如何?”
高光啓胖臉之上細密的汗珠絲絲溢出,滿是驚慌神情。
寧楓驚疑之極:“到底是什麼秘密,能讓兩位望月神宗的高手如此驚惶失措,難道……”心中陡地想到什麼,但關係甚大,匪夷所思。
秋泠仙子嬌聲道:“既然兩位都不願言明,那小女子今日便斗膽說出來,魏武帝、新始祖、隋煬帝……這些帝王千方百計想要破壞的,不是別物,正是龍脈!”
“龍脈?!”
在場衆人聞言頓時譁然一片,盡皆露出疑惑之色。龍氣、王氣一說自古有之,但世人皆以爲這不過方士之言,不足爲信。若真有龍氣之說,又有跡可查,那何來千年來的朝代更迭,歷史變換?
冰鏡此時臉色恢復,冷道:“術士蠱惑人心之言,也敢拿來譁衆取寵!”
當今道門之中崇尚修仙煉氣,對於方術之士,煉丹長生一道頗爲不屑,斥之爲末流。
秋泠仙子似有若無地看了寧楓一眼,又脆笑道:“哦?冰鏡大人當真以爲這是蠱惑人心的說法麼?那爲何十年前你參與平叛,卻在白絕山谷凝練陰珠,意欲破壞李氏龍脈?城主大人也手執定靈珠,在太原城醉生夢死十年?”
“什麼?”寧楓、宮雨兒同時驚呼出聲,想不到千方百計尋找的滅族仇人,今日便在眼前。一時驚喜、憤怒、仇恨、殺念……種種情緒在腦中交織纏繞,最終化爲一道怒吼:“就是你,殺了我全族的人?”
冰鏡感受那如道道利劍射過來的殺意,心中一驚:“這少年難道是那些山村中的人麼?”當年明明所有的叛衆、村民都已經被鬼魂吞噬,爲何這少年竟能存活下來,看其年紀十年前他不過是襁褓嬰童,難道他當時並不在場中麼?但若是如此,他又爲何能得知滅族之事?
寧楓見其神情,更加確信,怒道:“若不是當年師父恰巧路過白絕山谷,怕是我也早就化爲了山谷中的一縷亡魂了,今日,我定要爲孃親、父親、哥哥以及全族的人的報仇!”
他仰天一吼,周圍靈力如滔滔江河般洶涌肆虐,衣袂鼓舞震盪,真激得四周明珠燈光劇烈搖曳,便連傾宮之頂也是亂石咔咔作響,直欲落下。
衆人心頭大駭:“這小子好強的修爲!”殊不知寧楓體內鬼靈哥哥當年融合了長平古戰場的萬千冤魂,煞力驚人,後與寧楓血脈相融之後便一直蟄伏在其體內,此時被仇恨所激,正慢慢甦醒。
正當冰門衆人紛紛拔劍之時,寧楓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呼。
“寧兄,莫要被妖女蠱惑,你的仇家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