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空已死,傅採林遭創,知非道人將面臨的壓力大爲減輕。只是他自己也內腑震盪,一身出神入化的武道修爲,也只能發揮出四五成左右。是以,知非道人的處境反倒是越見艱難。
無憂老和尚絲毫沒將了空和和尚的死放在心上,他的眼中只有知非道人一人。在傅採林中劍身退的當兒,了空和尚又自揮舞禪杖,向着知非道人劈頭蓋臉的砸來。
知非道人左臂無力,右手長劍劍走輕靈,繞過無憂老和尚的禪杖,直取其心口要害。顯然是要憑着玉石俱焚的打法,逼迫無憂老和尚撤招後退,爲自己爭取點時間喘口氣。
然而知非道人錯估了無憂老和尚要殺他的決心。面對知非道人這危及自家性命的一劍,無憂老和尚不退不避,反倒是眼中兇光暴漲,一雙眼睛都成了血紅色。掌中禪杖翻卷,順勢變招,自後面砸向知非道人後背。這一刻,無疑是知非道人最爲困難的時刻,一個不慎,便是血濺當場,怕是連屍首,也要被無憂老和尚的禪杖拍成爛泥。縱然能在逐對方一個半步破碎的高手,但賠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自是爲知非道人所不取。
忙中出錯,知非道人就身下跌,一個驢打滾兒,險險自無憂老和尚的禪杖下躲了開來,卻將自己剛好送到了傅採林的面前。此刻的知非道人,正是新力未生之際,若是傅採林出手給知非道人一劍,那麼,毫無疑問的,知非道人定然隕落當場,含恨而終。便連臨死反擊都施展不出。
不消多說,傅採林如何肯放過這麼一個誅殺知非道人的好機會?當下挺劍刺出。他深知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故此出劍沒有半分保留,掌中劍帶着碧涔涔的光華,那是劍者一身劍道造詣配合精氣神所能發出的最具殺傷力的無上劍炁,再配合着無憂老和尚再度砸來的禪杖,知非道人似乎的確是再無生還之機了。饒是如此,知非道人依然困獸猶鬥,掌中劍潑灑,在這一瞬間,知非道人看破了生死,劍招更見高邈難測,威力十足。這一劍,卻是衝着無憂老和尚的。只要能除掉這老禿驢,剩下的那個身負重創的傅採林,也必然逃不出其他道友的手心。
在這最後一刻,知非道人居然扭過頭看向了那邊混戰的地方。那裡,宋缺和岐暉兩人還在肆無忌憚的殺戮着,卻是無暇留神自己這邊。地上倒伏着一大片的屍體,八成以上都是僧人打扮,見到這裡,知非道人便自心安了。目光裡忽然出現了一抹青色的倩影,伊人眼含淚水,正向這裡撲來。知非道人再度偏過頭來,輕聲說了句:“抱歉了,終究是我辜負了你。”
說也奇怪,這一刻的知非道人似乎是處於一種奇特的境界,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是放慢了節奏。到知非道人回過頭來,傅採林和無憂老和尚的攻擊尚未臨體,知非道人刺出的長劍也還差着三寸之遙。
一直在暗中留神知非道人的石青璇,早已發現了知非道人身處的絕境。這一刻,說不出什麼滋味,腦海中一片空白的她,渾然不顧正與她廝殺着的佛門高手,縱身向着知非道人撲去,一時間空門大開,卻是全然顧不得了。
石青璇的對手如何肯錯過格殺她的機會?縱然是唯清麗絕美的女子,這和尚也是毫不留情:“生得這般好皮囊,怎麼就要和佛祖過不去呢?該殺,該殺!”心裡這麼想着,這和尚下手也是狠辣至極。降魔杵照着石青璇的頭顱砸去,若是落了實處,只怕是免不了血肉模糊,沒了形狀。而以石青璇心神不守的狀態,也是萬萬躲不過這一杵的。
萬幸的是,人不該死,五行有救。眼見得石青璇香消玉殞的當兒,來自天師道的一位宗師級高手正好將對手斬殺,瞥見石青璇的險狀,不假思索的長劍探出,於降魔杵上一纏一繞,把這和尚的攻擊引到旁邊,算是救了石青璇一命。隨後,這位天師道的高手,便與那佛門僧人捉對廝殺起來。
石青璇有人相救,知非道人也是運氣極佳,在性命關頭,也是有人出手相救了。只是這出手的人,卻是出乎了大家夥兒的預料。
讓我們將時間往回拉一點點,在知非道人回過頭來的時候,先前與天師道當代天師拼了個兩敗俱傷,一直在後面的散人寧道奇突然出手了。像是一頭鯤鵬自北冥躍起一般,寧道奇一出手便是他一身大道所在的散手八撲,只是這攻擊的對象卻並不是作爲敵對的知非道人。寧道奇一抓撥開了傅採林的長劍,又將自己個兒的身子擋在了知非道人與無憂老和尚之間,雙手分開,一掌拍在了傅採林胸腹。傷上加傷,傅採林倒跌了出去,一時間鮮血狂噴,竟是爬不起來。
寧道奇的另一隻手掌卻是印在了無憂和尚的胸口。大宗師巔峰的全力一擊,縱然因爲身受重傷而力道大減,也不是那麼好受的。無憂老和尚亦是一口鮮血,忍之不住吐了出來,受了不淺的內傷。
然而寧道奇卻是更見悽慘。無憂老和尚的那一記禪杖他可是生生承受了,攜帶着無匹巨力的禪杖,在第一時間便毀了寧道奇的心脈。要不是一身道家功夫已達通玄之境,只怕當場便會沒了聲息。這也罷了,知非道人在察覺到寧道奇在出手相救自己,雖是詫異對方何以如此行爲,但並不妨礙他臨時變招,勉強將長劍避過了寧道奇的要害,只可惜終究是晚了一些,最終還是帶走了寧道奇的一隻胳膊。
這一連串的變化顯然出乎了大家的意料,電光火石之間,便已改變了知非道人必死的結局。
寧道奇的那一掌並不是白給的。急了眼的無憂老和尚吃這一掌,總算是恢復了清明。只是這樣的他,卻是更難以接受來自寧道奇的反戈一擊。一時間居然沒有上前給知非道人補上一杖,反而帶着不可思議的目光問道:“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