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徐潼臻在大堂裡用過晚飯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想是習慣了師父知非道人朝夕陪伴的日子,雖然師父離開還不到一天,他就覺得有些個不大自在。收束心思,唸誦了會兒道德經,便聽到窗戶咯吱一響。少年來不及反應,便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呵,不錯啊。師父不在,我家的乖徒弟也能自己用功,嗯,不錯,不錯。”
徐潼臻不由喜道:“呀,師父您回來了?”
知非道人愛憐的摸摸他腦袋瓜子:“是啊,爲師回來了,怎麼樣,不開心啊,那爲師再出去走兩天?”
徐潼臻不依道:“師父,你就知道取笑我。”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師父,阿朱姐姐和喬伯伯呢?他們回來了嗎,阿朱姐姐的傷治好了嗎?”
知非道人道:“你喬伯伯和阿朱姐姐都沒回來,話說徒弟啊,爲師這一路趕回來,可是連口水都沒得喝呢。你就只顧着關心你喬伯伯和阿朱姐姐了?”
徐潼臻自然知道知非道人這是玩笑話,他順口應道:“是是是,弟子知錯,這就給您老人家倒水。”說着,他便倒了碗茶水:“師父,您請喝水。”
知非道人滿意地接了過來:“你喬伯伯被人帶走了,應該沒有大礙。至於你阿朱姐姐,正在聚賢莊那裡,那個薛神醫正在給他治傷呢。”
徐潼臻說道:“吉人天相,他們一定都會平安無事的。師父,快給我說說聚賢莊的事情吧。”
知非道人道:“好,那就聽我細細道來。”說着,擺了個說書人的架勢,一巴掌拍在桌上權當是敲醒木了。張張嘴,在徐潼臻期待的目光中突然冒出一句:“還沒想好定場詩呢。”
徐潼臻只覺得渾身乏力,以前怎麼就不見師父是這個樣子呢?他拉着知非道人的衣袖:“師父,咱別鬧了成不?”
一番笑鬧,知非道人便將聚賢莊的事情包括自己的一些看法,分析一一講來。他有心栽培徐潼臻,所以講得特別詳細。徐潼臻一直安靜聽着,知道最後才取笑知非道人:“師父原來會看相啊?教教我唄。”
知非道人沒好氣的拍了拍他腦袋:“相術自然是有的,只是爲師當初嫌它枯燥,沒有學它。你要是願意,師父便把書給你,你自己去學吧。”
師徒兩個說笑一陣,知非道人看看時間不早了,便說道:“好了,時間不早了,好生休息,明兒一早咱們去雁門關。”
徐潼臻早從知非道人這裡聽說了喬峰的際遇,自然能猜測道喬峰一定會去雁門關外絕壁查明自己身世,師父這是要帶自己去守株待兔了。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知非道人帶着徐潼臻在馬市上買了匹馬,牽着出了市集,纔對着苦巴着臉的徐潼臻說道:“我答應過你蘇老師,君子六藝都得教你,這騎馬也是六藝中御的一種,正好藉着這個機會教你了。來,先上馬。”
徐潼臻依言爬到馬背上,心裡有些害怕,更多的卻是好奇。知非道人幫他糾正了姿勢後便問道:“爲師這裡有兩種法子可以學好騎馬,卻不知好徒兒喜歡哪一種啊?”
徐潼臻好奇的問道:“師父,不知道是什麼法子啊?”
知非道人笑道:“這第一種自然是按部就班,手把手地教了。這樣你學起來那可就慢了。這第二種嘛”知非道人不懷好意的笑着:“倒是能很快就練好馬術。”
徐潼臻此時注意力都在馬上,哪裡注意到了知非道人惡劣的笑容,直接就說道:“我選第二種。”畢竟是個孩子,就是再聰慧,遇上知非道人這種師父,那也只能被坑。
知非道人很是淡然的讓徐潼臻拿好繮繩,又將騎馬需要注意的一些竅門說了,待徐潼臻確定記住了後,猛地一巴掌拍在馬屁股上。馬兒吃痛,揚起四蹄,潑剌剌地衝將出去,唬得小潼臻哇哇大叫,大喊師父救命。
知非道人任得徐潼臻大叫,悄無聲息地輕輕一躍,便站在馬背上,距離徐潼臻後背大約一尺的距離。任那馬如何奔馳顛簸,他整個人便像釘在了馬身上,隨起隨伏。當馬速度慢了些的時候,他便又在馬屁股上補一掌。
徐潼臻害怕得要命,哪裡還發現得了就在他屁股後面一尺的知非道人?呼叫師父無果,他慢慢的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想起師父方纔所說的竅門,一點一點的掌握身下的馬,不知過了多久,當他憑着自己的能力把馬停了下來的時候,已經精疲力竭,身上半點力氣都沒了。當他咬着牙慢慢從馬背上爬下來的時候才注意到就在身後的知非道人,帶着悲憤的口吻道:“師父,你又是故意的!”
知非道人將他抱到旁邊,順便用內氣給他調理了下身子,委屈道:“不是你自己選擇的嗎?你看,這才半個時辰的功夫,你就差不多掌握了基本的騎馬技巧。”
徐潼臻得了知非道人的內氣滋養,身子一下子舒服多了:“師父你就是故意的。”
知非道人笑笑;“行行行,爲師就是故意的,給你道歉,行了吧?”
休息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知非道人翻身上馬,將徐潼臻抱在懷裡,徐徐而行:“潼臻啊,方纔的體驗怎麼樣?”
小孩子的脾氣畢竟消得快,這會兒正在反思自己之前的不足,這也是知非道人給他培養的習慣,不斷反思,總結不足,才能不斷進步。徐潼臻聽見知非道人問他,便會達到:“弟子開始的時候太慌張了。而且,如果在馬上用上師父教的輕功法門,可以節約許多體力的。最重要的是,師父教我扎馬步,可是之前弟子一點也沒想到用上。”
知非道人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你能自己找到不足,這很好。下次注意下。左右無事,你邊看看風景吧。”
徐潼臻打量着四周景色,陽光穿射過頭頂樹葉,投射在地面上,像是撒了一地碎金子的那般晃眼。時而有幾隻鳥兒“啁啾呱”叫着,時不時地可以見到瀑布,像白練般掛在山間,遠遠望去,流水淙淙,三五道銀泉,蛇也似地四下竄着,景象不惡。
知非道人抱着徐潼臻,忽的唱起了歌來。唱的不是時下流行的長短句,是他在地星上聽過的那首《白石溪》,本是女兒家的歌,在他唱來卻也另有一種味道。一曲終了,他又接着唱到:“沉夢舊事憶何如,落花難知落葉枯。水月不見清河淚,老桐難訴離鳳孤。南山籬下殘菊謝,三徑宅里老猿哭。何當同煮青山水,梨雪堆裡話當初……”徐潼臻雖是年幼不諳情事,卻也知道這是唱的追憶過往,情人間兩地分隔,不得音訊,思念無極。於是問道:“師父,您這是在想師孃了嗎?”
知非道人沒好氣的拍了徐潼臻一巴掌:“就你聰明!”
徐潼臻呵呵笑道:“師父,師孃在哪裡啊,師傅想師孃了怎麼不去找她啊?徒兒也想拜見師孃呢。”
知非道人神色一黯:“你師孃不在這個世界啊。”
徐潼臻很是貼心地安慰道:“哦,對不起啊,師父。您節哀……”
知非道人使勁敲了敲徐潼臻額頭,沒好氣地說道:“瞎說什麼呢?你家師孃活的好好的,只是不在這個世界罷了。”
徐潼臻先是委屈的看着知非道人:“師父,不要敲我頭,會變笨的。”接着,目光就慢慢變成了遺憾,惋惜,還有點同情了。
知非道人道:“你就是太聰明瞭。”
徐潼臻忽然沉默了會兒:“師父,跟我說說你和師孃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