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知非道人望着天際流雲,忽的自言自語的說道。
“什麼不對勁?”捧着一卷書冊,端着一盞清茶。董允禎好整以暇地坐在知非道人對面:“道友最近似乎心事重重,莫不是取經人那一路出了什麼岔子?”
“得了吧,貧道可還巴不得那邊兒多出些岔子,最好讓西行取經這場鬧劇早早夭折了的好。”知非道人收回目光,瞅了董允禎一眼:“我說董夫子,你的族人中真的沒有一個叫做‘董永’的放牛郎?”知非道人眼中閃過一種讓董允禎猜之不透的目光,十分‘期待’地問道。
“你又來了,你這牛鼻子,恁的討人嫌,也不知知音仙子是怎麼看上了你……莫不是那時候仙子眼神不太好?”
到底交道打得多了,知非道人又不是始終板着個架子……相處久了,彼此之間也就慢慢地消除了隔閡。這一番打趣,倒是頗有幾分‘老交情’的感覺。
當然了,修行人本來就不是把自己修成無慾無求的石頭,也不是成爲尊卑規則的化身,除了有明確的師徒傳承,大多數時候都是同道爲友,與境界修爲或有關係,更多的,還是這一聲“道友”,來的真誠。也正因爲此,知非道人與董允禎幾個結爲也就不足爲奇了。
“哈哈,牛鼻子,酸書生,在說什麼呢?”田穀子這老頭兒捧着一海碗不知什麼玩意兒熬煮成的羹湯,施施然踱着王八步子走了過來。那海碗裡一股濃郁的藥香,夾雜着三分被掩蓋的焦臭味,也不知都已經是天仙人物,這些日子越來越放得下面皮,盡是一副老無賴的樣子。
一手搶過董允禎手中的茶盞,飲了一口,然後“噗”地一下子全噴了出去:“什麼玩意兒!”老無賴田穀子一屁股坐了下來:“你們在說啥呢?”
知非道人笑道:“此中自有玄機,不足與外人道也!”
董允禎也笑道:“田先生,可知爲何在下捧着茶盞,卻是一口也不曾飲下麼?”
田穀子道:“爲什麼?”
董允禎笑道:“……因爲不乾淨啊”
“呸,呸!”田穀子罵了聲:“沒一個好東西。盡矜孤恤寡,敬老懷幼,酸書生你聖賢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說着,便是一聲長嘆,頗有種“怒其不爭”的惋惜之情。
“莫要鬧了,貧道心中確實有所疑問,兩位都是智慧超絕,若是能解我心中之惑,那就再好不過了。”
“但請說來,一人計短,多人計長。莫非真是爲那取經人頭疼?”董允禎微微一笑,面色卻是比較慎重。畢竟知非道人與石青璇這一夥和他們西行傳道的這一夥某種意義上來說都算得上是同盟,都是從佛門口中奪食,背後也都有依仗,自然不會怕麻煩。也正因爲此,知非道人這段時日的經歷也沒有必要瞞着這幾位。
知非道人說道:“貧道連續幾次與佛門對上的經過貧道已經提過。如今細細想來,卻是覺得大是不妥,畢竟太過順利了。佛門自上古便存在,若是真能被貧道輕易算計,那也太過無能了吧?真是如此,又豈能在這三界中聲威赫赫,屹立不倒?因此貧道猜測他們幕後必有陰謀。只是他們到底盤算着什麼,卻是毫無頭緒……”
董允禎聞言沉默,眉頭緊皺,細細思量。那田穀子也不例外,猶自細細斟酌着。
“道兄,在下修爲尚淺,修行時日也不長。對你們大羅以上層次的博弈並不清楚,三界秘聞所知也不多,倒是也不清楚道兄所指的陰謀到底爲什麼。不過,站在在下的角度,倒是有這麼個猜測,也不知對也不對。”
“哦,請董夫子指教。”知非道人拱拱手,道。
“不敢當。”董允禎還禮道:“凡有所作,必有所爲。佛門安排的西行取經,佛法東傳,所爲的無非便是功德氣運。而道兄所要做的,便是在一定限度內,破壞這次行動。那麼,要麼是佛門不在乎道兄所造成的影響,要麼,便是以退爲進。只是這以退爲進,總不能暗度陳倉吧?”微微苦笑,董允禎道:“我所能想到的,勉強說得通的,就這點了。想來道兄也是有這方面的考量吧?”
知非道人卻是心中一凜,暗道:“是了。佛門求的是源自人道的功德氣運,那麼,無論我怎麼幹涉,只要不是在信徒面前破壞佛門形象,那麼對佛門來說,便是無傷大雅,甚至還能借貧道之手,出去自身業障纏身的毒瘤,自身更進一步?甚至連猴子,他們多半也是想要六耳獼猴替代,那麼貧道破不破壞緊箍兒,於結果而言,並無二致。是以那一次如來只出手一次便罷;流沙河放任自己誅殺水蝨子精……唯一一次失算,還是鷹愁澗道門前輩們傾巢而出創造的機會……”
所謂細思恐極,知非道人當真心中像是被潑了涼水一般。
“罷了,不管佛門怎麼算計,至少我道堅持,該誅的,依舊不能放過。只是再不能執着於小事上,是該弄點兒大事情了。不過,似乎這裡距離五莊觀不遠,似乎可以盤算一二。”知非道人細細思量,一時間倒是有些入神了。
“你想多了!”田穀子忽的大笑道:“莫要忘了,佛門有的是精英大能,固然能夠掐指一算,知曉過去未來;只是同樣的,道門的大能就少了麼?就算不出手相助與你,但遮掩天機什麼的,舉手之勞而已,很難麼?再說了,這個時候,也算是一場劫數,本來就天機晦澀……”
田穀子侃侃而談:“最主要的是,如今三界都傳遍了,觀音尊者乃是老君爲你選定的磨刀石,嘿嘿,若是觀音菩薩親自對付你,也還罷了。只是佛門別人插手,嘿嘿,問過老君沒有?”
知非道人直覺田穀子這老傢伙說的不對,只是也沒反駁,默默點點頭,心中卻是開始了另一場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