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今天被雨這一耽擱,我們怕是到不了驛站了,前面似乎有個寺廟,不如就在那裡停下吧。”
將手從油衣中伸出,在臉上胡亂抹上一把,搭個涼棚,感覺視線清楚不少,打頭的中年人裴慶顛一顛背囊,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回頭低聲向着身後的少年問道。
“也好。”
裴文德淡淡點頭,只是惜字如金地吐出兩個字,便自將視線收回,重新放在了眼前的景色之上。
相比起正值壯年的裴慶,少年身材無疑要消瘦許多,但是步履輕快,而又不失穩重,衣衫不沾半分泥點,呼吸吐納間,更是氣息悠長,說不出的安逸。
身後書箱上正插一面黃色小旗,上書“禮部會試”四字,將其身份道出。
此時正值暮春時分,日薄西山之際,方圓數十里都被這一山細雨暈染得朦朦朧朧,如煙如夢,令人流連忘返。
只是面對這等美景,少年眼眸中卻是一片清明,不見絲毫迷醉之意,反而泛起淡淡冷意,右手更是移至腰間,暗暗放在那口業已開鋒的三尺青鋒劍柄之上。
雖然外出的閱歷他無法和前面的老家人裴慶相比,但是他天生心細,感覺敏銳,卻是早早察覺到了這場雨的蹊蹺之處。
大唐承襲舊制,三十里一驛,這等天氣自然會影響人的感官,然而裴文德卻是可以肯定自家主僕二人沿着官道所行即使不足前日所定計劃,卻也相差無幾,絕不至於連驛站的影子都無法看到,反而前面那處寺廟出現得卻是有些突兀。
在這瞬間,裴文德心念電轉,不知想了多少事情,心中已是有些估計,心知自家怕是已經陷入了傳說中的“鬼打牆”之中。
只是這些卻是不合同裴慶這位老家人講,畢竟他雖然閱歷豐富,但是也不過粗通拳腳,身健力壯罷了。又不曾讀書明理,心智比之常人也強不出多少,說出去反而白白動搖心志。
同樣,裴文德也不認爲自家有太大風險。
須知妖魔鬼怪等詭異之事雖不絕於耳,時有人聞,但大唐承平千年,國力強盛,非是等閒。此處雖不是什麼通衢要道,但畢竟亦是通往長安的官道,商旅行人不絕,絕不可能像邊境之地般發生大妖大魔吞吃一整個村鎮人口的事情發生。
如果是那些靈智初開全憑本能行事的小妖小怪,雖然詭異,實則比之凡人也強不到哪裡去,裴文德憑藉腰間長劍足以自保。
當然,在他心中,這件事更大可能只是天時地利造就的偶然,並沒有什麼幕後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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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裴文德稍感詫異的是,這件不知名的寺廟雖然稍顯破敗,苔痕上階,草木蔥鬱。但佔地卻是頗爲廣大,而且正殿配殿俱全,殿前還有一具極大的紫銅香爐,裡面猶自沉積着近半灰白香灰,不像是破落許久的樣子。
只是他耳目聰明,方一進入大門,便聽到大殿當中有說笑聲傳來,隱約間還有幾點星火閃爍,顯然在他之前,已經有了其他客人。
不如自家少爺身懷內家吐納功夫,耳目敏銳,但這些人又沒有遮掩什麼,故而只是比裴文德稍慢,裴慶也自發現這些,搶前幾步,將裴文德擋在身後,裴慶咳咳嗓子,對着大殿放聲道:“天高路難,相逢是緣,我們是過路的客人,問一聲裡面的朋友好,能不能行個方便?”
聲音一滯,然後就是一陣算不上多麼激烈的騷動,還算完好的大殿木門一張,從殿門口探出一具人頭,視線在裴文德主僕二人身上轉上一圈,最後定在裴文德身後那面黃標之上,神情顯見一鬆,然後爽朗說道:“哈哈!我們也不過是過路避雨,暫居於此,兩位如果不嫌棄,一起搭個夥就是,我們這裡正好熱了些酒水,最是驅寒。”
男子話音剛落,就聽雷聲轟隆,由遠及近漫漫傳來,烏雲密佈,本來還有幾分明亮的天色驟然暗下,豆大雨點瓢潑而下,打得身上雨衣噼啪作響,裴文德身子一頓,手掌不由自主握緊腰間長劍,他能夠清晰感知到隨着天氣變化,原本微不可查的壓力陡然增強了十倍不止,對他這種內修有成感應靈敏的人而言,簡直有如實質一般。
“看來這件事沒有我之前想象得那麼簡單。”
裴文德暗念一句,卻是怡然不懼,大步向前,然而一身氣機卻是隨着呼吸,步伐被徹底調動起來,宛如流水行雲,綿綿不絕,應和某種奇異韻節奏,與腰間長劍連爲一個整體,蓄勢待發。
然而,一切無事,浪靜風平。
裴文德打眼望去,只見殿中約莫坐着一二十人,依着親疏遠近,三三兩兩各自簇擁着一處火堆,其間既有虎背熊腰,一看便知打熬筋骨有成的江湖人物,還有幾名如裴文德這般打扮的文弱書生瑟縮在火堆四周。
見裴文德主僕兩人撿了個僻靜角落坐下,也自攏起一堆火來,招呼他的男人也不多言,只是微微一笑,便自向着大殿中央最大的一處火堆坐下。
算起來,他們人數倒是最多,而且身旁包裹極多,想來是些行路商人罷了。
商賈逐利,心思最是繁多,方纔見到裴文德身後那面黃旗便知對方是進京趕考的士子,有心結交一二,卻沒有想到裴文德天生性情冷淡,再加上將心思全部放在了預備這件詭異之事上,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申請激活契約者系統,申請輪迴空間意志降臨,申請掃描身體狀態屬性,申請任務系統開放,申請空間開放任務世界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