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師注《楚辭》:朝霞者,日始欲出赤黃氣也。
裴文德雙腳方自落地,便自心生所感,擡頭向東方看去。
一線曙光割開陰陽,淡淡紫氣託舉一輪旭日從遠方地平線緩緩升起,朝霞燦麗如綺羅,絢爛布展開來。
裴文德手扶欄杆,任夏日青嵐拂面而過,放眼望着這旭日朝陽生於滾滾黃河之上的瑰麗之景,頓時就有一種天地廣大的暢快之意生出。
“咚!”
一聲沉悶鼓聲如雷響起,從蒲州城正中鼓樓發出,響徹天地,不過轉瞬,便已傳至裴文德耳中。
緊隨鼓聲而來的還有悠悠鍾音,自城東普救寺生出,穿過雄偉城牆,斜向裡傳到鸛雀樓上,一聲緊隨一聲,不絕於耳。
晨鐘暮鼓最是震懾神魂,有人警醒之力。
裴文德方自從輪迴空間中返回,脫離了與熊霸天的切磋較量,一身氣機雖然耗去大半,正值低落,但心情卻正是激盪之時,尤其此時眼觀長河旭日,耳聞鐘鼓悠揚渾厚之音,只是瞬間,因爲連續交手導致的精神上的沉鬱疲憊一掃而空,心胸當中,那股讀書養成的浩然之氣勃然而發,遠勝平日。
受到心意牽引,不拘是斷念劍,還是那對有情刀劍,根本無需裴文德以離劍勢心法催動,便自行離鞘而出,如燕盤旋。
單手一張,斷念劍自行落入掌心,感受着胸中升騰起的那一股躍然奮發之意,裴文德閉上眼睛,只在腦海中觀想這一座經受了數百年風吹雨打的鸛雀樓還有那一道拔地接天的氣韻光柱,隨意向下劈砍。
不聞煊赫威勢,然而那些如鴻似鶴的水鳥卻自從沉眠中驚醒,齊齊拍打翅膀飛出繁茂草木叢中,翱翔空中,卻有不敢如往常一般在這鸛雀樓上落足休憩,只是不住盤旋清鳴。
將那對不知不覺中墜落在地的刀劍重新召回,連帶着斷念劍一道插入鞘中,看到隨着劍意消減,那些鸛雀鳥亦自收起羽翼,重新降回草叢,裴文德忍不住輕嘆一聲,滿臉可惜。
昨日登樓,他便與這鸛雀樓中積蓄了數百年的氣韻精神隱約生出共鳴,想要參悟出什麼來,只是可惜當時樓中詩會集結的士子僕役過多,太過嘈雜,讓他不能靜心凝神戒備錯過了這樁機緣。
沒想到失之桑榆,收之東隅,昨日黃昏他刻意迎合那道精神文氣未能成就,沒想到從輪迴空間出來後,懵懵懂懂,再不去想着抓住這番機會,反而令得心靈空白激盪,契合了武道中的無意無念之境,牽引此樓精神氣韻化入劍中。
只可惜這一劍乃是得天時地利外加心境契合才能成就,即使他已經領會其中真意,短時間內也無法再次用出這樣神意飽滿的一劍,否則用來對付灰衣老者就又多出一件底牌。
“師兄,你這……”
出劍回劍不過只是彈指功夫,直到這時,嶽姓女子方纔反應過來,上前問候,只是臉上表情卻變得頗有些古怪,甚至有些強忍笑意的意思在裡面。
這一劍重虛輕力,裴文德並未動用多少氣機,故而旁人只看到水鳥飛騰,卻很難聯想到他身上,嶽姓女子資質不俗,但是靈性就稍顯缺乏,故而明明她有着輪迴空間灌頂之力,但對於寧氏一劍還有那養吾劍的領悟反而不如經她轉述的裴文德來得深刻。
故而雖然明明看到裴文德出劍,卻也只是以爲裴文德是在練習得自她師兄令狐沖處的獨孤九劍,沒有看出絲毫端倪。
尤其是在她注意力放在其他方面的時候。
這也不能怪她,在開頭短暫彼此試探根底過後,雖然仍有些搏命手段作爲保留,但裴文德與熊霸天兩人心中對彼此實力已經有所大致瞭解,可以放開手來,好好搭手較量一番。
裴文德再次摸出兩件完好無缺的防彈衣,用手指指被嶽姓女子點了穴道,依舊在樓內昏睡的裴慶,對這嶽姓女子說道:“除去和別人切磋較量之外,我還從輪迴空間中購買了幾件內甲,品質性能雖說有所降低,但放在大唐,應當還是比較難得,那灰衣老者不知何時會突然襲擊我們,你且招呼裴慶換上,多少也能增加些自保之力。”
說完這些,不待嶽姓女子回覆,裴文德便自抓起裝有換洗衣衫的書箱,也不經過樓梯,手掌放在欄杆之上,驟然發力,直接翻身從樓上掠下,自行尋地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