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道諭旨,在座幾人都是羨慕的看向張鵬翮,武英殿大學士富寧安更是又嫉又妒,大清的大學士官職是沿用明朝之制,分三殿三閣,保和殿、文華殿、武英殿、體仁閣、文淵閣、東閣,六個殿閣的大學士,等級高底,依次排序,保和殿大學士乃是首位,例不輕授,最近的一次授予,還是康熙三十七年,自康熙四十四年以後,朝中保和殿大學士一直空缺。?
授張鵬翮保和殿大學士,無形中就將他擡到了首輔的位置,上書房一衆大學士都以他爲尊,多年的宦海生涯,身居高位的張鵬翮早已是榮辱不驚,面對這份突如其來的殊榮,他沉穩的起身跪下道:“臣,謝主隆恩。”?
在座的都是人精,心裡都清楚,張鵬翮獲授保和殿大學士絕非是一言獲幸,貞武也非是興之所至,隨意封賞,這不過是貞武調整朝中大員的延續,看來,朝中大員的調整遠未結束,各地的督撫大員也勢必有一番調整。?
貞武微微點了點頭,順着先前的思路說道:“天道自然,非無跡可尋,所謂天道輪迴,即自然規律,萬事萬物皆是周而復始,生生不息,細心觀察,勤於探索,善於總結歸納,便可一探究竟。?
着上書房會同欽天監,將歷史上各個時期寒冷期,天災密集爆發期進行總結歸納,指出北方春旱的形成原因,並揭示近些年氣溫變化與天道輪迴的關係,就以天道自然爲題,撰寫文章在京報刊發,允許進行辯論。”?
貞武這是未雨綢繆,爲即將到來的春旱找理由,這本是題中應有之意,衆也不覺爲奇,張鵬翮、富寧安兩人忙躬身領命。?
貞武卻是說的興起,微微沉吟,又說道:“凡事有弊必有利,有利則必有弊,正所謂多難興邦,大旱一場也未必沒有絲毫益處,朕已飛鴿傳書噶羅巴,命南洋總督陳鵬年前往暹羅、安南、緬甸大量採購糧食,並六百里加急傳諭上海、廈門、廣州,一應赴南洋商船,回航必須糧食滿艙,糧食進港,免徵一應費用。?
賑濟的糧食無須擔心,但各省也不能坐待援助,必須積極展開自救,你們都諳熟政務,抗旱的舉措,朕就不再贅言,朕提醒幾點,一則是藉此大力推廣高產抗旱作物,二則是預防由乾旱而形成的蟲、飢、疫多重性災害,三則是嚴查各地儲糧備荒的常平倉、義倉,旦有虧空,必須嚴懲不貸。”?
說到這裡,貞武看向工部尚書王項齡,道:“對水旱災害的管理向由工部負責,各地的水利工程,都是朝廷花大氣力修建的,務必要要保證在抗旱期間能充分發揮既有之作用。?
另,遠在秦漢之時,就已經認識到,斬伐林木亡有時禁,水旱之災概有此起,旱災頻頻,雖系嚴寒所至,但未嘗不能稍加改善,澳洲移民空缺出的貧瘠之地,要逐步恢復林木,這些暫由你工部攬着,把植樹造林列爲北方各省官員政績考覈之中,朝廷在隨後幾年,稍稍寬裕,會劃撥專款用於此項。”?
張鵬翮、富寧安、王項齡、方苞等人聽的這番話,心裡都是一鬆,只要有糧食賑濟,再旱也出不了大問題,一衆人忙叩首領旨。?
貞武掃了幾人一眼,才道:“對於此次旱災,如何將損失降到最低,如何化害爲利,你們下去仔細琢磨一下,先跪安吧。”?
待張鵬翮四人退下,老九胤禟微微欠身道:“皇上天姿明睿,聖慮深遠,廟算周詳,無遠不照,無微不察,揮灑之間,化害爲利,實令臣等大開眼界。”?
貞武看了看老九和老十六,微微一笑,道:“九哥,沒有外人,別擺出一副奏對的架勢,朕一天到晚跟他們端着個架子,就已經夠累了,隨意點。”說着,他便除了頭冠,端起茶盅輕呷了一口。?
一見貞武擺出這架勢,胤禟亦是一笑,道:“皇上,臣是真心敬服,古來帝皇能有幾人,能有氣魄將大旱化害爲利?”?
“那是有南洋藩國這個大糧倉,還有日本的戰爭賠款,否則朕何敢如此泰然?”貞武含笑道:“九哥來天津半載,便清減了不少,可是差事太繁?”?
說到差事,胤禟不由苦笑了一下,道:“這些個旗人在京城裡是腳底泥,到了天津,卻是楞充大爺,一個個都眼高於頂,做事情拈輕怕重,髒活苦活不願意幹,技術活又做不好,胡吹海侃,倒是人人拿手,這些年是真的慣壞了他們。”?
說到這裡,他輕嘆了一聲,道:“臣清楚皇上對旗入軍工作坊寄予厚望,不敢稍有懈怠,然而管事的工頭換了一茬又一茬,卻似那走馬燈一般,換去換來都是老樣子。?
臣私下了調查了一番,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一衆旗人都心知朝廷此舉是爲解決他們生計,因此都是有持無恐,皇上剛剛登基,臣不忍敗壞皇上的興致,打算再拖一拖,待禁衛新軍初具規模後再上奏,不料皇上聖駕卻到了天津。”?
怎會沒有積極性?貞武不由大感詫異,微覺奇怪的問道:“他們不想轉爲正式工匠,不想拿二兩銀子一個月的工錢?”?
“漲工錢誰不想?”胤禟沒好氣的道:“他們以爲熬資歷,便可轉爲正式工匠,說了無數次要通過考覈才能轉爲正式工匠,卻是沒多少人相信。”?
這些事情貞武都清楚,此次前來天津,這也是原因之一,旗人之所以如此玩忽懈怠,根子還在‘恩養’二字上面,跟吃大鍋飯一樣有些相似,沒積極性,不過,胤禟的手段也柔弱了一些,對這些個旗人須得恩威並重。?
微微沉吟,他才道:“這批旗人入軍工作坊已經半年,就這二日公開考覈,與軍工作坊的所有工匠同一個標準,過關的轉爲工匠,未過關的再給三個月時間,三月後,若仍是過不了關,其親屬或是子弟從禁衛新軍中開革,一家人發往盛京。”?
略微一頓,他又補充道:“將朕的旨意用白話文書寫,張貼在各作坊大門口,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軍工作坊容不得半點馬虎,考覈敢有徇私舞弊者,流放澳洲。”?
一聽如此嚴厲,胤禟不由遲疑着道:“皇上,是否嚴苛了點,臣擔心他們鬧事。”?
“鬧事?”貞武不屑的道:“朕正愁找不到人立威,有膽敢聚衆起鬨者,流放寧古塔,與披甲人爲奴。”?
胤禟心裡暗自嘀咕,若是有得一半人鬧事,這禁衛新軍豈不是廢了?微微沉吟,他才問道:“若是有人不願意,要回京城,該如何處理?”?
“允許。”貞武毫不猶豫的道:“不過在禁衛軍的家屬子弟同樣要革退。”說着,他看了胤禟一眼,道:“不要擔心,他們又不傻,禁衛軍是統一發放馬甲的餉銀再加上軍工作坊的工錢,一年的收入超過一戶上等人家,這筆帳,他們自己會算,這些年,朝廷對旗人太過縱容,如今必須得嚴苛一點,眼下大清國力蒸蒸日上,日趨富庶,將會迎來數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的太平,如是對旗人繼續寬縱,數十年後,大清將無可戰之兵,咱們不能只顧眼前,得爲後世子孫着想。”?
胤禟不敢多言,忙躬身道:“皇上聖慮深遠,臣尊旨,後日便舉行公開考覈。”?
貞武點了點頭,便看向老十六胤祿,含笑道:“十六弟,你今年虛歲已經二十,在海軍也已呆了兩年,有何打算?”?
胤祿沒想到貞武留他下來,竟是爲的此事,不由微微猶豫了下,才欠身道:“回皇上,臣弟沒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臣弟在天津海軍學院兩年,感觸頗多,所謂慈不掌兵,情不立事,誠非虛言,臣弟自問沒有領軍的才能,但臣弟又想呆在海軍,因爲在海軍纔有遊覽四海的機會。”?
見胤祿說的實在,貞武不由微微一笑,道:“十六弟倒是實誠。”?
“在皇上面前,臣弟豈敢虛言?”胤祿卻是毫不拘謹的微笑道。?
微微沉吟,貞武才沉吟着道:“去年,朕讓你網羅人才,在天津建立從事火器改良的研究室,進展如何?”?
“回皇上,研究院已經建起來了。”胤祿說着,表情有些不自然起來,遲疑了下,才接着道:“不過,大家對火器接觸的少,不知從何處着手改良,如今,僅是在研究火炮的仰角與射程,對炮膛的的膛線雖然很感興趣,卻是不明原理。”?
聽說已經建了起來,貞武甚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道:“研究火器改良非是朝夕之功,無須急噪,既是對膛線感興趣,你們不妨大膽的嘗試,試試增減膛線會是什麼效果,試試增減膛的纏角會是什麼效果,研究改良就是通過不斷的嘗試取得突破的。?
剛起步,不能急,先找準研究目標和方向,例如火炮身管的長短、口徑的大小變化與射程的關係,火炮的後裝密封問題如何改進等等,你們不能閉門造車,要多與士兵交談,多聽聽士兵的抱怨,瞭解火器有那些地方不足,纔能有針對性的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