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胤禎回到上海,康熙封賞海軍的旨意也迅速的傳了開來,胤禎打鄂倫岱被罰掉的親王爵又賞了回來,胤祥封貝子,武格、衍德授予副將,德爾諢、劉志生、林衛、付安定、富翰五人授予參將,授予守備、千總、把總、僉事、親軍校、護軍校的,更是一大層。
海軍不要康熙發餉,他封賞起來,毫不拖泥帶水,何況此時又正值南洋海戰一觸即發,海軍大肆擴軍之際,如此封賞既可招攬人心,亦可穩定軍心,而且對日後整合沿海各大水師也大有裨益。
康熙對海軍大肆封賞的消息一傳開直接就引發了參加海軍的熱潮,自然也引起了朝野上下巨大的議論,特別是劉志生、林衛、付安定三個毫無背景的漢人,自一介布衣一躍而成三品大員,大清立國以來聞所未聞。
一衆文官雖然眼紅嫉妒,卻也未說什麼,康熙當年對高士奇一日七遷,比這可震撼多了,況且,海軍是國戰大勝,戰績輝煌,眼下又是指靠海軍出力之際,誰沒事去觸康熙和十四爺的黴頭,那不是掰屁股招風?
但一衆武將可就吵的厲害了,誰身上沒點子戰功?爲何海軍就能如此超遷?正三品參將,多少武將一輩子也邁不過這個檻,海軍倒好,一下提了三個,而且都是從白身直接升到參將,還讓不讓人活了?
不過,廣東水師、福建水師卻是沒人鬧,廣東水師一衆將領是自覺沒臉,萬山羣島一戰被西班牙艦隊打的潰不成軍,海軍卻一舉繳獲俘虜了整支西班牙艦隊,本就擡不起頭來,哪裡還敢有意見?
福建水師不僅見識過海軍的厲害,而且也是既得利益者,澎湖一戰,十四爺對福建水師將領亦是多有保舉,自提督施世驃以下多有封賞,況且沿海水師併入海軍已是大勢所趨,一衆將領哪裡肯去得罪海軍。
吵歸吵,鬧歸鬧,地方一衆武將誰也沒膽子捅到康熙面前去,前次爲海軍餉銀的事,福建水師提督吳英上摺子發牢騷,不僅被康熙罵的狗血淋頭,連提督的職位也被削了,這事早就在官場傳開了的,誰閒的蛋疼,去重蹈吳英的覆轍。
京城的一衆武將對此事則更爲小心,顧慮也更多,一起封賞的還有不少的宗室子弟,這要發一通沖天炮,那得罪的人可就海了,因此,一個個即便是發牢騷,也要看場合,最多也就是私下議論兩句。
對於這次封賞,胤禎卻是大爲失望,海軍將士是厚賞,但對一衆技術工匠,康熙的封賞可就小氣多了,戴梓倒說的過去,賞了個工部員外郎的虛銜,各工廠作坊的總管則是授的主事虛銜,其他工匠卻盡是賞的九品的工部司匠銜。
雖說胤禎不滿意,但消息一傳開,各個工廠作坊卻是樂翻了天,這年頭,工匠的地位低下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雖說在順治二年,朝廷就明令廢除了匠籍制度,但各地仍然以各種改頭換面的形式役使和利用着工匠,一些地方的工匠甚至是‘一身兩役’。
到了上海,進入廠坊,一衆工匠對胤禎給予的待遇就已經是感恩戴德,沒想到,工匠竟然還能被授予官身,雖說只是九品,但卻是正兒八經的官身,這社會地位可是天壤之別。消息一傳開,受封的固然欣喜若狂,未受封的卻也看到了希望,在十四爺手下,做工匠也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整個洪港登時就沸騰起來,鞭炮聲連綿不絕,足足響了半天,上海百姓在探知事情的原委之後,亦是大感眼紅,不少士紳暗自感慨,匠人都能賞官身,這世道莫非是要變了不成?
胤禎卻並不滿足,又特意爲工匠的封賞舉行盛大的典禮,不僅賞下了五千兩銀子,更是公開承諾,一應技術工匠,但凡做出重大改進或者是重大發明,隨時進行封賞,而且對工匠的封賞,絕不限於九品。
消息一傳開,立時就引起了巨大的反響,各地能工巧匠、雜學人才紛紛幕名而來。各地的大家富豪子弟對上海亦是趨之若騖,參加海軍已儼然成爲入仕的一條捷徑。
胤禎回到上海,留春園立時就變的車水馬龍,往來客人川流不息,自打三月初,胤禎率海軍出海迎戰西班牙艦隊,便未公開在上海露面,而這短短三個月不到的時間,整個大清卻是風雲變幻,胤禎也一直處於風口浪尖,風平浪靜之後,他也成了最大的受益者,不少官員都清楚的認識到,十四爺已成爲爭儲的最大贏家。
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官場猶其如此,是以,聞聽胤禎回上海,各地官員聞風前來,各地的富商大賈爲着貿易船隊的股份亦是紛紛登門求見。
上海是一片繁華喧騰,廣州卻是處於悽風冷雨之中
廣東一衆官員在四月中旬就得到消息,朝廷要首先在廣東推行‘攤丁入畝’,而且前來的欽差陣容空前強大,是皇四子雍親王胤禛、都察院左都御史趙申喬,刑部右侍郎薩爾臺,戶部左侍郎王原祁等四人。
消息一傳開,廣東官場便爲之大譁,薩爾臺、王原祁兩人且不說,沒幾人耳聞過,但雍親王胤禛是有名的‘冷麪王’,都察院左都御史趙申喬更是號稱‘官屠’,有此二人坐鎮廣東推行‘攤丁入畝’,不知道有多少官員要遭殃?
兩廣總督趙弘燦絲毫不敢怠慢,立即就趕到了廣州,與廣東巡撫滿丕緊急召集廣東各級官員商議對策,一致決定大力支持推行‘攤丁入畝’上邀聖心,下保官帽。
然而,誰也未料到,雍親王胤禛還未到,都察院左都御史趙申喬抵達廣州不過四天時間,就上本參劾廣東巡撫滿丕,布政使唐渝,廣州府知府劉子傑,糧道索雲帆、河工道臺關仁新,侵吞錢糧、貪腐殘民。
廣東官場登時一片譁然,人人自危,歷來千里做官只爲財,廣東山高皇帝遠,地方文風不盛,朝中少有大員,加之廣州海外貿易繁盛,正是最爲理想的撈錢之地,一衆官員誰屁股底下能是乾淨的?
遇上都察院左都御史趙申喬這個不講官場規矩,下車伊始,就不問清紅皁白亂參一氣的‘官屠’,心裡不慌纔怪。
雍親王胤禛足足遲了八日方纔微服趕到廣州,此時,‘官屠’?趙申喬一本橫掃合省高官的事情早就鬧的沸沸揚揚,胤禛一進城,就聽聞了此事,不由暗自詫異,趙申喬何以會如此鹵莽?
鄔思道略一沉吟,便含笑道:“趙大人這一頓‘殺威棒’打得忒狠了點。”
‘殺威棒’??胤禛遲疑着道:“他就不慮引起廣東合省官員的反感?”
“那他就不叫‘官屠’了。”鄔思道輕笑道:“四爺無須糾結此事,焉知皇上是否還有整頓吏治的旨意?只索用心推行‘攤丁入畝’即可。”稍稍沉吟,他又接着道:“不過,四爺最好是微服私訪幾日更爲妥當,他們就更不清楚四爺的行蹤了。”
“如此甚好。”胤禛點了點頭,轉頭吩咐護衛道:“就近找處安靜的所在,先休息兩天。”
安頓下來,胤禛便將一衆人馬譴出去探聽消息,自個卻是高枕而臥,海上風浪大,他這幾日暈船暈的一塌糊塗,美美睡了一覺,醒來時,天已黃昏,胤禛極爲舒暢的伸了個懶腰,才推門而出,走到院子裡,便見鄔思道正躺在樹蔭下的躺椅上望着天空發呆。
胤禛心裡不由一驚,難道又有壞消息了?想着,便緩步踱了過去,鄔思道被他的腳步聲驚動,扭頭瞅了他一眼,便不言聲的將幾張鴿信遞給他。
胤禛快速的掃了一遍,正是呂宋發賣、發現澳洲、海外分封、海軍封賞的消息,他一張臉登時就陰了下來,不用想,他也知道,這些個都是老十四的手筆,比起發現澳洲、海外分封,這‘攤丁入畝’根本就不值一提。
更爲可慮的是老十四通過呂宋發賣、海外分封這兩個法子攬盡了人心,別說他了,就是老八也根本無法再與之爭鋒。
“十四爺果真是大才,思道一生自負,不意,也有百密一疏之時。”鄔思道長嘆了一聲,卻是將緊握在左手心的一張鴿信遞了過來。
百密一疏?胤禛心裡一跳,低頭一看,是彙報京城步軍營在距京五十里範圍大規模搜索養鴿戶的消息,他不由詫異的道:“先生何出此言?最近的鴿哨也在京城百里之外,而且已經轉移,不可能被發現。”
“十四爺既然已經疑心到了飛鴿傳書,又譴步軍營大規模搜索,卻爲何草草收手?”鄔思道沉聲道:“其用意無非是以此方式告訴、提醒其他人,有人在以飛鴿傳書的方法通傳消息,聯繫到京師的謠傳,衆人自然會疑到四爺身上來。”
胤禛登時就驚出一身冷汗,真若如此,可就大爲堪憂,那些人可都是頂尖兒的人精,由飛鴿傳書自然就能夠聯想到他暗中的實力,甚至有可能聯想到在廣州刺殺老十四的事情,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