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梁氏怒視着微月,聲音透着怨恨,“你可真惡毒,竟然想出這樣的辦法來斷茂官的前程。”
微月挑了挑眉,冷聲問道,“潘老夫人,我想出什麼方法來斷自己兒子的前程了?”
“你到底安的什麼心你自己清楚,茂官如今已經十二歲,再過三年就是十五歲了,你問問你自己,真有那麼孝心去對待邱氏?憑什麼讓茂官守孝三年,等三年後,廣州那些好的姑娘還能等着茂官嗎?你是爲了自己的兒子,纔不想讓茂官將來出頭。”潘梁氏指責着,認爲微月根本沒將茂官放在心上,還處處想方設法要打壓茂官。
微月聽完,只是冷笑幾聲,“我如何對待自己的兒子,又關你什麼事情?如今潘家跟方家還有關係嗎?”
她對茂官到底是什麼樣的,只要他們母子兩人知道就行,別人憑什麼來指手畫腳,特別是這個潘梁氏,除了責怪別人沒有善待茂官,她自己又做過什麼?
茂官現在和潘家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你……”潘梁氏沒想到微月不心虛反而理直氣壯了,她揚手就揮了下去。
微月擡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光森寒冷厲地看着潘梁氏,“我從來不會讓別人打我第二次!”
說罷,狠狠地將潘梁氏的手甩了下去,“別總把自己太當回事兒,我們方家雖然不比從前了,但也不是輕易讓人欺負的。”
潘梁氏臉上閃過一絲懼意,直愣愣地看着微月。
“這就是你對待母親的態度嗎?”微月的側邊突然就傳來一道嚴厲低沉的聲音,潘世昌高大的身影在門廊走了出來,目光銳利地看着微月。
微月冷笑一聲,眼神清冷地回視他,五年沒有見過這個男人,沒想到竟然和記憶中沒什麼兩樣,看來是保養得不錯,“潘老太爺說的誰是我母親?”
潘世昌微微眯起雙眼,直直地打量着她,“你以爲,你真是翁巖的女兒?”
“我怎麼就不是翁巖的女兒?潘老太爺不是想來提醒我,我是您的親生女兒吧?嘖,難違潘老太爺還記得我這麼一個不孝女。”微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潘世昌臉色一沉,“你還想胡鬧到哪個程度?”
“潘老太爺這話真叫人不明白,
我怎麼胡鬧了?”微月笑着問。
“就算你姨娘改嫁於翁巖,你還是我潘世昌的女兒,你以爲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潘世昌陰狠地問着,聽到微英說這個微月竟然要改姓翁的時候,他的確是震怒的。
只有他能擺佈女兒的命運,絕不允許她們違抗他的命令,就算他跟微月斷了父子關係又如何?她一樣不能違抗他!
微月毫不客氣地冷笑一聲,這潘世昌是忘記吃藥了吧!
潘世昌被微月這種無視的態度惹怒了,從來沒有哪個女兒敢這樣對他,就是他最看重疼愛的大女兒,也從來不會忤逆他的意思。
他伸手抓住微月的手腕,“你真以爲我治不了你?”
“放開!”微月冷聲叫道。
潘世昌怒目圓瞪,今晚他特意來會她,就是爲了給這個不孝女一個教訓,他用力拽住她,被白馥書背叛的怒意,被微月算計的怒火全都涌了上來,他擡手就要打了下去。
潘梁氏在一旁看得勾起笑紋,心中有一股解恨的快感。
揚起來的手到底沒有打下去,潘世昌是被微月的表情怔住了,一點畏懼都沒有,就那樣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目光冷得像千年寒潭。
“我不是你手中的木偶,由着你拉向哪邊就走哪邊,你既從來沒將我當女兒,我爲何要認你爲父親?當初是你與我絕義,父女之情早已經斷絕,如今我是生是死,認誰爲父,與你又有什麼關係?潘老太爺,別總是以爲自己能操縱一切,你已經害死了一個女兒了。”
“你已經輸了,把我娘輸給了翁巖,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我娘現在愛的就是翁巖,我就是要認翁巖爲爹。”微月露出一個憐憫的笑容,“你大概至今還覺得我娘是在氣你才嫁給翁巖的吧?你肯定沒見過,我娘跟翁巖在一起的時候,是多麼美麗。”
女人在自己心愛的男人面前,會展現出最美的那一面,可惜潘世昌從來沒欣賞到白馥書的美。
潘世昌臉色已經變得鐵青,羊頭燈的光芒下,顯得有些猙獰。
“你也輸給了方十一!”微月含笑一字一句說道,潘世昌和方十一斗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贏過,還輸掉了兩個女兒。
一個是潘微華,一個是在洞房那天死了的潘微月。
如果不是潘世昌讓潘微華算計方十一,他們夫妻倆何必搞得最後像仇人?如果不是潘世昌暗中慫恿潘微華毒害幾位方家少爺,她又何必在死後成爲無主孤魂?
潘世昌根本沒有將這些女兒當是女兒,而是當成了棋子,由他決定走向。
將心裡一直想說的話說完之後,微月已經甩開了潘世昌的手,以一種心平氣和的語氣道,“我已經不是你的女兒,在你將我嫁給方十一那天起,就不是了。”
說完,微月轉身離開,不管接下來的日子,她和潘家之間能不能劃清一切界線,但她所表達的態度已經很清楚了。
她和潘家一點關係都沒有,潘世昌休想利用她去做任何事情!
微月重新回到船艙內,盧夫人已經被接了回去,有不少女眷臉上都泛着酒暈。
她走到吳氏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詫異地看了吳氏一眼,這女人身上的味道有些奇怪……表情也很詭異,不像是喝醉了,反而像犯了什麼癮。
吳氏好像察覺到微月狐疑的目光,吸了吸鼻子,讓丫環扶着出去了。
很快宴席就散了,微月客氣地跟她們寒暄了幾句,跟着方十一回到了岸上,登車離開。
微月有些疲倦地偎依在方十一懷裡,閉上眼睛聽着他健穩的心跳。
方十一摩挲着她的手,嗓音低沉地問道,“很累嗎?”
“還好。”微月輕聲回道。
“嗯?都做了什麼呢?”方十一清寒的目光停在她白皙纖細的手腕處。
“遇見了故人……說了幾句話。”微月低聲說着,然後忍不住嘀咕,“讓我睡一會兒。”
方十一想起潘世昌中途聽了舟女的耳語之後突然離席,臉色變得有些森然,聲音卻仍低柔,“那就睡一會兒,到了我再叫你。”
年節幾天轉瞬間就過去了,大年初六,十三行舞獅開市。
大年初八,潘家的泰興行新年第一筆茶葉生意在最後關頭被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商行截去了,一時間成了大家的笑話。
初九,粵海關頒發了禁令,禁止商行進口英國的鴉片,如有發現,決不輕饒。
這個時候,清國還是禁止進口鴉片的,只可惜再過些年,鴉片幾乎就佔了英國出口貨物的八成……
同和行和隆福行從來不做鴉片生意,所以這點微月跟方十一從來不擔心。
粵海關頒發禁令之後,便開始徹查各商行的倉庫,其中有不少小商行被查出進口了鴉片,都被封了商行,沒收了家產,進口鴉片數量嚴重者幾乎要囚禁終身了。
但方十一和章嘉都不進口鴉片,不代表倉庫裡就真的沒有鴉片,也好在方十一向來細心謹慎,也幸好他多了那麼一分疑心去將每個倉庫仔細檢查一遍,否則不會發現藏在陶瓷花瓶裡的五十斤鴉片。
因爲發現得早,所以並沒有讓官兵查到,方十一立刻親自偷偷拿回了家裡。
微月瞪着那一大坨黑黑的鴉片,心裡升起一絲涼意,如果被官兵查到的話……同和行又是一番劫難。
“都檢查清楚了,只有這麼多?”她忍不住問道。
方十一臉色有些陰沉,眸色幽黑深邃,看不出什麼情緒,“就這麼多了!五十斤,能夠讓同和行被粵海關封了。”
“是誰要陷害同和行?”難道又是潘世昌?那他們是怎麼進入同和行的倉庫的,難道出現了內鬼?
“想個法子把這些鴉片燒了!不管是誰會陷害的,都不能讓這鴉片留着。”方十一沉聲道。
這還真得想個辦法!微月馬上就道,“明天我拿到後面的草地去燒。”
“別讓人發現了。”方十一看了她一眼。
微月淡淡笑道,“我明白。”
只要放在雜草裡一點一點地燒,肯定不會讓人發覺的。
將轉着鴉片的花瓶移到角落之後,微月便問起方十一有沒頭緒,“……能查到是什麼人放進倉庫的嗎?會不會是潘家?”
方十一搖了搖頭,“潘世昌絕對不會碰鴉片的, 這點我能確定。”
那會是誰?誰還能那麼恨同和行?
“不管是誰陷害的,還是得先把內鬼找出來。”微月低聲道,這件事上,絕對是有內鬼的。
“有問題的,是這個花瓶!”方十一突然道,“這是今天才放進倉庫的。”
微月一愣,倉庫好像是方亦潯在管理着。
突然外面就傳來小銀的聲音,“爺,夫人,四爺來了。”
方亦承?這個時候……微月看向外面黑壓壓的天空,都已經快十點了,她突然想起吳氏身上那個奇怪的味道,好像是……
方十一的臉色更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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