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孰輕孰重

就在嬴政想着該怎麼請王翦出山的時候,門外傳來趙高的聲音。

“公子,公子你現在真的不能進去!”

“大王三天前進入太廟沐浴齋戒,如今大王應該正在向天地神靈祈福。公子此刻若是貿然闖進去,若是引起神靈的不快就不好了!”

“秦國的江山是一個人又一個大秦將士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不是神靈賜予的!閃開,我不想爲難你!一切後果我自己承擔!”秦子戈的話音落罷,就越過趙高伸手推開了嬴政所在房間的房門。

推開房門後,秦子戈的徑直往裡面走去,趙高唯唯諾諾的站在門口。

之前二人的對話嬴政聽的很清楚,嬴政對站在門口的趙高揮手道:“小高子,你先下去吧!”

趙高聞言將之前被秦子戈推開的房門合上,隨後起身站在房間不遠處隨時等候嬴政的召見。

看着毫無神情的秦子戈,嬴政問道:“找父王有什麼事?”

“我希望可以按照這次犧牲將士的面容製作一批新的兵俑!”

聽了秦子戈的提議,嬴政點了點頭,“你先講那些將士的遺體集中到軍營,稍後我會下令派一隊陶工過去。”

得到嬴政的承諾後,秦子戈就要轉身離開。

嬴政見狀連忙叫住他,“子戈,此次伐楚失利,你要不要復出重新領兵作戰?”

秦子戈停下腳步,背對着嬴政說道:“母后生前我曾答應她再不上戰場,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如今母后去了,我不希望再做欺騙她的事!”

說完,秦子戈大步離開。

嬴政看着秦子戈離去的身影喃喃道:“不去也好,不去也好。”

看着秦子戈離開後,趙高來到嬴政的房間外。看到趙高出現,嬴政對他說道:“備車!”

片刻後,王車直奔頻陽。

當初在李信和蒙恬率領大軍南下的時候,王翦再次向嬴政提出了告老還鄉的請求。嬴政挽留幾次後見王翦去意已決,就同意王翦請辭還鄉。

春秋戰國時代,諸侯之見不斷爆發戰爭。以孫武爲開山祖師的兵家在這亂世中大放異彩,兵家素來嚮往的都是是以正合以奇勝的作戰方針。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戰國之世多奇才名將,久而久之以至天下對於名將之評判幾乎近於苛求。

一戰而勝若是沒有一些讓人嘖嘖讚歎的奇絕運籌,此戰就會被世人認爲平平無奇,統兵之將也會被指爲平庸。縱然戰勝,世人亦會將功勞歸咎於天意和運氣等虛無縹緲的東西。

此風之下,各國將領在對戰時追求的不單單是戰局的勝利,在保證勝利的同時他們回竭盡所能讓自己出奇制勝。幾百年下來,楷模名將大有人在。

大戰之奇若白起,等量圍困,一戰聚殲;救援之奇若孫臏,圍魏救趙,投鼠忌器;奔襲之奇若司馬錯,千里越秦嶺,輕兵下巴蜀;固守之奇若田單,六年守孤,火牛陣一舉復國;伏擊之奇如李牧,平野草原而能匿兵數十萬,一舉長驅匈奴;狙擊之奇如趙奢,狹路相逢勇者勝,血戰強敵而開敗秦首戰。

凡此種種,王翦皆無。滅趙滅燕兩場大戰,王翦都是耐心固守而謹慎求戰,中間雖然兩次都出現了奇兵,但那時秦子戈的風光,不能算到王翦頭上。

縱攬王翦身上所有的標籤中,“奇”字幾乎從不存在。

秦人好戰,因此就連尋常百姓也喜歡談兵論戰,輒逢捷報無不爭相傳頌戰勝之奇絕奧秘,而自王翦統兵以來,秦人相聚議論捷報便只有一句口讚了:“上將軍又勝一戰!”,之後便沒了話說。

世風如此,嬴政也不能免俗。當初在王翦和李信二人中做抉擇的時候,嬴政之所以選擇喜歡出奇制勝的李信而不是老成持重的王翦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受此風氣的影響,

然而戰敗之後,嬴政才明白戰術奇絕和戰場勝敗比起來孰輕孰重。

再嬴政思索的時候,王車來到了頻陽東鄉。

到了東鄉後,嬴政下車,踱步前往王翦的府邸。

一路走來,嬴政心生許多感慨,他沒有想到王翦的祖宅會修建的如此粗陋。

秦國自孝公商君變法以來秉承耕戰立國的國策,臣子的俸金歲入不下山東六國,若再加上法定俸金之外的“功必重賞,戰必厚恤”的種種歲入,但凡有功者都比山東六國的官員將士家境豐厚。滅趙滅燕後,王翦此時已是開府上將軍,大庶長爵位,距晉升侯爵只有一步之遙,僅其法定俸金,就足夠他好生修建一座華麗的莊園。

“王氏庶人恭迎大王。”

就在嬴政心生感慨道時候,已經不知不覺間來到了王氏祖宅門前。耳邊傳來的呼聲讓嬴政回過神來,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男女老少,嬴政揮手示意他們起來。

衆人站起後,一個布衣漢子站出來對嬴政拱手道:“啓稟大王,在下乃王氏長子王照。不知大王前來,有失遠迎,請大王見諒!”

嬴政擺了擺手,“無妨,不知王老將軍可在府上?”

王照聞言躬身回道:“啓稟大王,家父清晨出獵,如今尚未回府!”

嬴政略一思忖,對王照問道:“不知老將軍在何處狩獵?”

王照聞言一邊指着山後平原一邊對嬴政說道:“啓稟君上,我來領路。”

嬴政翻身上馬居高臨下的對王照說道:“爾等自回府上做事,我自去尋王老將軍。”

說罷,嬴政策馬往後山行去。隨行的趙高見狀連忙駕駛王車帶着侍衛在後面追趕,就在一行人闖進平原的時候,遠處傳來奔騰的馬蹄聲。

就在這時,趙高驅車追上來,“大王快入車,遠處煙塵向後,馬隊定是向大王而來!”

嬴政聞言沉下臉來,“上將軍故鄉有何可防範的,爾等在此守候!”說罷,嬴政策馬迎着馬隊行去。

王命已下,趙高也不敢違抗。只好一張臉緊張的盯着遠處的來人,只要一個不對,他就準備帶着身後的侍衛衝下去救駕。

待雙方進入對方的視野後,馬隊忽的停下,隨後一騎單獨向前。

“上將軍!”嬴政看着來人大聲呼喊道。

“大王!”

“王”字的話音還未落下,王翦已經策馬來到嬴政身前半箭之地。之後王翦飛身下馬虎步龍行的朝着嬴政飛步迎來,全身上下哪裡有一絲奏章中所說的病弱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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