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姜有些失魂落魄,長歌又是遠遠跟着的,是以,直到走去了護城河邊,衛姜都未能發現身後尾隨了一個長歌。
衛姜站去了河岸邊的一棵大樹下。晚風清涼,吹起了樹葉沙沙,更吹得衛姜的長衣飄飄。衛姜的臉陷在月色裡,遠遠看去的長歌,便自她臉上看見了一抹失落,一抹決絕。
大姐她……怎麼了?
長歌第一反應便是……衛姜要跳河!
也不怪她想歪,大半夜來到護城河邊,又露出一副傷心的樣子,這分明是要跳河的節奏!
可衛姜像是個會跳河的女人嗎?
顯然不像。
那她大半夜出宮,身邊還不帶一個護衛,爲的是哪般?
跑來護城河邊吹涼風?
正胡思亂想之際,長歌看見衛姜明顯站直了身形,她面上失落的神色掩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堅定。
衛姜雙目炯炯,看着護城河邊的某一處。
護城河邊的那一處,走來一對人。
說是一對,通常指的便是一男一女了。
衛都的護城河邊向來是年輕男女幽會的極佳之地,今夜因爲有了花燈會,這票地兒便清淨了不少,可仍舊擋不住嚮往浪漫的年輕男女想要同戀人靜靜相處的火熱的心。
大姐跑來護城河邊莫不是同人相會來的?
長歌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那個狀元郎沈約。
長歌覺着自己見鬼了,怎麼一想到沈約,遠處就走來一個沈約呢?她可不喜歡沈約,她喜歡的是……
咦,她喜歡的是誰?
長歌面上竟然一熱,待那一抹赧然過後,那一個沈約已走到了近處。
真的是沈約啊!
只不過,此刻,沈約的身邊隨着一位佳人。佳人帶了面紗,面容便不能看得真切,可沈約面上是帶了淺淺笑意的,沈約竟然揹着大姐同旁的女人幽會?!
連長歌都有些受打擊,更遑論衛姜。
長歌覺着沈約真不是東西,想當初在路上,衛姜是如何不眠不休照顧他的呀,衛姜甚至還用自己的心頭之血救了沈約的性命。可沈約呢,竟然轉眼就同別的女人好上了,真是太過分了!長歌狠狠在心中給沈約貼上了一張負心漢的標籤。
長歌趕緊去看衛姜。
衛姜仍舊靜靜立在樹下,晚風吹亂了她的發,卻吹不散她眉間的那一抹愁,那一抹失望。
長歌突然卻步不敢上前,雖然她同衛姜姐妹情深,但這個時候,衛姜更需要獨處的空間。
護城河邊的夜風更大,吹得河水嘩啦作響,好似在爲有情人做着伴唱,又似在爲傷心的失落人做着緬懷。
這個時候,沈約同那帶着面紗的女子停下了腳步,二人靜靜立在河水邊,在輕輕說着笑。
沈約護着那女子,有風吹起那女子的面紗,沈約替她挽上,動作細緻而溫柔。那女子是正對着長歌而站的,面紗掀起的那一刻,長歌自然而然就看清了她的臉,赫然是三公主衛清的臉!
沈約竟然同衛清勾搭上了?!
衛清可是衛姜的死對頭啊!
長歌覺着,這個沈約太不上道了!且品味極差,是個女人都比衛清強!原來沈約竟是個只看重外貌的膚淺女人,長歌覺着自己和衛姜都錯看了他!
衛清是私自出宮,顯然不能多待。不多時便有一輛馬車靜靜駛來護城河邊,沈約送了衛清上馬,二人依依惜別。
沈約一人靜靜立在護城河邊,他面朝着河水而立,河水拍打河岸,濺起的水珠弄溼了他的衣襬,他卻恍若未覺。
沈約突然聽得身後有女子的聲音喚他的名字,女子聲音清冷,便如那天邊的一彎皓月,遙遠,不可及。
“公主?!”沈約有片刻的愣神,他萬萬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當朝大公主。
“想不到你還記得我。”衛姜笑,面上是帶了些嘲諷的。
沈約卻是不爲那一絲嘲諷所動,他躬身朝衛姜行禮,禮數上做得絲毫不差。
衛姜卻最恨他這正人君子的左派,“你喜歡衛清?”這是一個疑問句。
饒是沈約猜到方纔已被大公主撞見,仍舊是一驚。但驚後,他便坦然了,他垂下眼瞼,恪守君臣之禮,“是。”輕飄飄一個字,轉瞬就被護城河水衝散了。可它卻飄進了衛姜心裡,抹不去了。
衛姜研判地將沈約看着,問了一句:“爲什麼?”衛姜這是在用最大的勇氣問他爲什麼,問自己的心上人爲何沒有喜愛上她。可她面前的這個心上人,卻並未將她放去心間,他甚至聽不出她話中的深意。
她不是以一國公主的身份在同他說話,卻是一個戀慕他的女子在與他做最後的訣別。
衛姜不是個扭捏不放的女子,若她所喜愛的人真有了所屬,她不會再做糾纏。她今日之所以跟着衛清出宮,也是隱約探得了一點衛清同沈約之間的眉目。她來此地便是來做一個了斷的,既然沈約不喜她衛姜,既然沈約喜歡上了她的妹妹衛清,那麼,她會將這個男人自她心上拔出。
淡淡夜風中,沈約擡首看衛姜。衛姜的髮絲被風吹得有一些些的凌亂,卻絲毫不減損她的美麗。衛姜的美透着一股子堅毅,柔柔月光下,她的美不是嬌弱的,月光不適合她,她是該於太陽比肩的女子。想到此處,沈約心中不由就是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