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眘的登基大典,不少國家都派來使臣攜帶禮物觀禮恭賀,但是金國並沒有派遣使臣。可以說這是金國在秦檜兵變後第一次派遣使臣出使宋朝,顯然針對該如何對待趙眘登基一事,金國內部也存在分歧,而如今隨着金使的到來,這種分歧顯然消失了,至少在表面上。
烏延蒲斜也是金國老臣,早年就曾跟隨在粘罕身邊,如今在金主身邊也有一定的地位。秦檜第一次對万俟卨黨羽展開清洗的時候,逼迫的趙構不敢出聲,就是他率領使團到來之後,顯見他對秦檜的支持,而這次也不例外。
“你們宋國皇帝何在,上國使臣到來,爲何不見他的身影!”大慶殿內,烏延蒲斜也掃視了一圈,狂妄之極的說道,眼中根本沒有剛剛登基的趙眘,氣的趙眘渾身哆嗦。
“烏延大人,我大宋官家如今正坐在龍椅之上,難道大人看不見麼!”趙鼎首先開口抵抗,言語間也帶着濃濃的敵意。
烏延蒲斜也斜了眼趙鼎,重重的哼了一聲,大聲說道:“他是你宋國皇帝,我大金天朝可曾同意?我大金天子可曾冊封!”
聽到金使的狂妄,趙鼎的脾氣也上來了,跨前一步,逼視着對方說道:“我大宋的皇帝,何時需要你金國皇帝冊封,烏延大人未免太狂妄了!”
烏延蒲斜也冷笑一聲,說道:“你恐怕是忘了和議之中的內容了吧。你宋國向我大金稱臣,皇帝也必須得到我大金天子冊封方可作數。你老眼昏花耳目不靈,本使不與你廢話,宋國宰相秦檜之何在,爲何你宋國大朝會上,不見宰相身影,速速喚他前來!”
“烏延大人,秦會之犯上作亂,如今已被打入死牢,不日將要問斬”這一回範同接口了,畢竟他是右相,在這種場合不能不開口。不過與趙鼎的強硬不同,他還是儘可能以一種恭敬的態度說出這番話來。
“犯上作亂?不日問斬?一派胡言!兩國和議中寫的明白,秦會之爲相,不得罷免,爾等說他作亂就作亂了?本使說他沒有!立刻放出秦會之,恢復他的相位,否則爾等就等待我大金鐵騎的怒火吧!”
宋金之間簽訂紹興和議以來,兩國處在和平之中,不但百姓漸漸習慣了和平的氛圍,就連朝中不少官員也都習慣了。而像是韓世忠、胡銓這樣有見識的主戰官員,知道如今軍隊軍紀散亂,士氣起落,朝中錢糧緊張,不宜開戰,因此烏延蒲斜也話音落下,一時間居然沒有人開口接話。
烏延蒲斜也像是早就算到宋朝臣子的反應一般,得意洋洋的環顧一週,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容:“不想面對我大金鐵騎也可以,立刻放了秦會之,恢復他的相位!若是如此,本使還可以考慮奏請我大金天子冊封你這小娃兒爲宋國皇帝。”
後一句話明顯是對趙眘說的,言語中的輕蔑鄙夷無以言表,只氣的的年輕氣盛的趙眘緊握雙拳臉色蒼白。
他還是太過年輕,又缺乏對付類似場面的經驗,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希望有人能夠在此時替他挽回顏面,眼角瞟向了殿內對他最近的秦天德。
可是秦天德如今居然變得有點像秦檜平日那般,像是老佛入定一般眯着雙眼一動不動,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不過大宋文武百官中還是有人開口,此人是右相範同。
“烏延大人,兩國交兵多有損傷,縱然大金可勝,但損失也會不小。爲了一個區區的秦會之有必要鬧到這種地步麼?依下官之意,不如我宋國賠償大金一些錢帛,此事就此罷了,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範同是不得不開口的。如今他是右相,若是秦檜真的復出,他這屁股尚未坐熱的相位立刻就要雙手奉上。嘗試過權利帶來的甜頭,任何人都絕不願意這麼輕易將到手的權利交出。
雖然範同是唯一一個在這種關頭挺身而出,看似對抗金使的,不過大多數人對其都並無好感,因爲範同言語中充滿了卑躬屈膝之意,一個大宋的右相居然一口一個“下官”,讓人難以接受。
“你是何人,有何資格在此開口!”金國副使蕭裕開口了。
“下官無德無能,忝列宋國右相一職。”範同的姿態越來越低。
猛安出身的蕭裕眼中閃過一道兇光,上前幾步擡腿一腳就朝着範同狠狠踹去。範同慘叫一聲被踹倒在地,向後滾去,但卻沒有任何的怨言,更是連喊叫都沒有,這是默默站起身來。
蕭裕此舉無異於狠狠的抽打了大宋君臣一記耳光,自己國家的宰相就這樣被人踹到,連開口叫疼都不敢,這是何等的折辱?
“膽大!”這種情形下,韓世忠站了出來,“竟敢在我大宋朝堂毆打我大宋官員,莫非是欺我大宋無人!”
他倒不是爲了幫範同出頭,而是爲了替大宋出頭,當下昂首挺胸,一副老驥伏櫪的架勢,大有蕭裕不給個說法,就跟蕭裕在朝堂上一見高下的氣勢。
烏延蒲斜也對蕭裕的舉動眼中閃過了讚許,當即看向韓世忠,說道:“你又是何人,膽敢如此對我大金使節不敬!”
“好說,老夫韓良臣,若是你不曾聽過,那就回去問問兀朮小兒,黃天蕩內你口中所謂的大金勇士,有多少命喪老夫手中!”
“你是韓世忠!”烏延蒲斜也心中一驚,完顏宗弼也就是金兀朮當年率領大軍從海口進攻鎮江,,結果被韓世忠以弱勢兵力所敗,甚至自身險些被擒。
來年雙方激戰與黃天蕩,韓世忠同樣以弱勢兵力與完顏宗弼率領的大軍周旋四十八天,完顏宗弼幾乎被圍困致死,若非隨軍宋人獻策,根本破不了韓世忠的水軍。
“正是老夫!”
“你,你不是被罷官了麼!”烏延蒲斜也知道韓世忠的兇名,不敢與其對視,當即看向趙眘,“小娃兒,本使現在令你罷黜韓世忠官職,恢復秦會之相位,我大金就可冊封你爲皇帝,否則你就等着我大金鐵騎踏平你此處!”
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趙眘本就年輕氣盛,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多次被烏延蒲斜也以開戰威脅,更是數度喊做“小娃兒”,當下再也忍不下去,站起身怒聲道:“戰便戰,你以爲我大宋會怕麼!”
趙眘話音落下,大殿內陷入了片刻的沉寂,任何人都想不到趙眘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不由得詫異的看向趙眘。
“好好好,果然是初生牛犢,有膽量。既然想要與我大金開戰,那我們走!”
“烏延大人留步!”
“蕭大人留步!”
“二位大人消氣!”
“官家不可啊!”
“官家,紹興協議乃是太上皇當年所定,官家不可輕易撕毀啊!”
“官家三思,一旦開戰太上皇當年煞費苦心才得來的和平局勢就被破壞,官家如何對得起太上皇?”
一時間不少官員紛紛開口,有的留住金國正副使節,有的則是開口請趙眘收回成命,朝堂上幾乎亂作一團。
然而趙鼎、胡銓、韓世忠包括範同在內的一干重臣卻是不開口了,而是將目光同時轉向了一個人——秦天德。
他們終於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性格向來囂張的秦天德居然在今日不言不語,任由金人在大殿上張狂,這太反常了!
就連仍舊是禮部尚書的杜洪都將目光轉向了秦天德,他記得第一次對秦天德留下深刻印象之時,就是面對張狂的金使完顏宏達,秦天德在大慶殿內大展拳腳,不但將完顏宏達打得不成人形,就連自己都捱了兩拳,這秦天德必定有古怪!
大慶殿內陷入一片混亂之中,亂哄哄的猶如菜市場一般。
終於秦天德開口了。
在衆多老臣重臣的注視下,只見秦天德驟然睜開雙眼,衝着那些紛紛勸諫趙眘不要輕啓戰端的官員大吼道:“都給本國師住嘴!亂哄哄的成何體統,平白讓外人看了熱鬧!”
他這一開口,所有人都閉嘴了,他如今的權勢可謂是最大的,甚至超過了趙眘。雖說這段時間秦天德幾乎沒有辱罵毆打官員,也沒有用什麼手段罷黜迫害官員,可誰都不敢輕視,畢竟在秦天德還沒有成爲國師之前,就有不少大臣深受其害,其中受害頗深的禮部尚書杜洪還立於朝堂之上,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然而凡事總有例外,一個文士官員看到秦天德開口,當下跨出一步,拱手說道:“國師大人明鑑,莫要同意官家所說,我宋國與大金一衣帶水,兩國之間好容易纔有了今日之和平局面,千萬莫要輕啓戰端啊!”
“你是何人,上得前來!”秦天德淡淡的說道。
“下官禮部郎中張麒,見過國師大人。”張麒快步走到秦天德面前,身子躬得接近九十度。
“真看不出來,你倒是一個不懼官家威嚴之人,直起身來!”
聽到秦天德這般說法,張麒只以爲入了秦天德法眼,因爲滿朝文武都看得出秦天德一直對趙眘缺乏尊重,自己投其所好能夠得到秦天德另眼相看。
哪知道他剛按照秦天德的吩咐直起身來,就感覺臉頰一痛,緊接着臉上灼熱,而一聲清亮的脆響響徹在大慶殿上空,盤旋着,似乎久久不曾消失。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個*^__^*,都會成爲作者創作的動力,請努力爲作者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