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尾洲,彎月如勾寒風凜冽,這裡已經從曾經的戰場變成了後方,所以顯得有些蕭條。
張順帶着人馬來到這裡的時候也有點故地重遊的感懷,幾個月之前他曾經在這裡第一次參加肉搏戰,當時這裡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鮮血,但現在這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的意思就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之前范文虎建立的水寨已經被拆掉了,在水面橫行的戰船和無數士兵也都沒了蹤跡,甚至於連附近山上的樹木都已經被砍伐一空,這讓這個地方顯得荒涼而且是非常詭異。
張順他們順利的突破了幾道重圍來到了這裡本來就是想要跳出包圍圈在敵人後面造出點聲勢,然後讓阿術顧此失彼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如何,可是他們到了龍尾洲之後卻發現自己有點太過於想當然了。
以前他們知道的村莊城鎮基本上都被破壞了,即看不到老百姓也看不到韃子軍隊,那就更不用說什麼韃子的糧草基地了,這一下他們本來想要攻擊的目標一下子就失去了。
“怎麼回事?那片樹林子怎麼都沒有了?”曾經參加過之前那場大戰的人當中有人不禁驚呼出來,他們來之前已經佈置過要在樹林中安營紮寨的,可現在他們的駐地沒有了,這自然讓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點驚愕。
張順開始的時候也有點發懵,畢竟這種場面他也沒有想到,可也不過是短暫的幾秒鐘迷惑之後他忽然就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這些樹木到什麼地方去了?
劉整治下的元軍前一段時間在不停的造船,然後又爲了對付樊城而大肆的建造回回炮,這些東西都需要大量的木材,而現在這個地方的樹林都被砍伐光了,那就證明建造基地就在附近。
“來人,馬上到高處看看,這附近哪裡還有很大的樹林。”
隨着張順的命令,立刻就有人策馬上了高坡,不一會功夫那幾個人就一起跑了回來“三哥,實在太暗了我們看不到,但是在北面不遠處有亮光!”
張順一聽也立刻衝到了山坡上面,朝那個方向看了過去。果然在一片黑暗之中有隱隱的亮光或明或暗的閃爍着。
“看來那裡就是元軍的軍工廠了,今天我們就打那裡。”張順毫不猶豫的指向了那個地方。
陳七被綁在廣場中間的柱子上,身上鞭痕交錯,單薄的衣服已經被打爛了,鮮血從破爛的衣服裡面汩汩的流出,這個時候別說那些和他一起被關在這裡的人,就是他自己都認爲自己是必死無疑了。
可是那個色目看守還是依舊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他一邊用鞭子指着已經奄奄一息的陳七,一邊對這下面上千名也都穿着單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人大叫着“宋狗,你們永遠都要記住你們是什麼東西,你們有多麼下賤!你們天生就是我們的奴隸,今天要是不給你們嚐嚐苦頭,你們還真的以爲這還是你們那個大宋的天下?孃的,還敢把器械搞壞了?好啊,那我就讓你們這些宋狗知道知道我的厲害!這些人今天晚上都不準吃飯,也不準睡覺,就在這裡看着這個陳七一點點被凍死,要是誰倒下了,就和他一起綁上去,也全都凍死!孃的,敢和我們鬥,那就別怪老子心狠手辣了。”
人羣中不少人已經兩腿發軟了,他們都知道就憑現在自己身上這一套單衣,在這麼個地方吹上一夜的寒風,想不死都難了。可是沒有人敢出聲,因爲就像那個色目人說的一樣,他們都是奴隸,奴隸的性命根本就不值錢,也不歸自己管理,這個色目老爺就是他們的神,想讓誰活誰就活,想讓誰死誰就只能死!
不知道是凍的還是疼的,被綁在柱子上的陳七滿臉淚水,但這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悔恨,早知道現在這個境地當初自己說什麼也不會做出那些丟人顯眼的事情了。
宋朝末年貪官污吏橫行,對於長江沿線很多地方的老百姓來說,這些貪官污吏遠遠要比那些從來也沒有見過的韃子可恨的多,所以當兩國發生戰爭的時候,這附近的很多百姓竟然是積極響應韃子,不但有人給韃子送糧食物資,甚至還幫他們通風報信,這也導致了宋軍在戰爭開始的時候一敗塗地,根本就不是元軍的對手。
而陳七就是其中之一,他家三代都是做金銀器爲生,在當地也算是遠近聞名,家裡面自然也是有點財產的,偏偏就這麼點財產還是被當地的宋朝官員盯上了,那個人爲了能夠吞下他們家的財產,也算是費盡心思,最後自然是把陳七一家害的走投無路家破人亡,就算是陳七也是差一點丟了性命,總算是在不少好心的幫忙之下好不容易纔走出了大牢。
他當然對於元軍的到來舉手歡迎了,當初打開瀘縣城門的人當中就有他一個,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元軍到來之後壓根就不是這些人想象的人間天堂了,開始的時候還勉強保持着含情脈脈,但很快他們在前方的進攻不順就暴露出了自己真實的面目。
元軍第一次撤退的時候就直接將瀘縣掃蕩一空,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那些曾經在陳七落難時幫助過他的人也都沒有逃過這一劫,而陳七也在那一夜被韃子抓走準備帶到北方做奴隸使用。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張弘範打敗了呂文煥,將這個地區的局勢控制下來,所以這些被擄走的百姓也就沒有在第一時間北上,而是留在這裡當苦力,於是乎這五年來他們就算是進了地獄。
韃子根本就不把宋人百姓當人看,幾乎每一天都會有人因爲各種各樣的理由死去,而陳七那些曾經一起長大相知相熟的鄉里鄉親也都紛紛慘死,可偏偏這個傢伙就是命硬,硬生生的挺過了五年,倒也不是說他有多麼想活着,只是覺得不甘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