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下來,方纔他們騎出來的馬早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三個人只得在空無一人的官道上步行。
風吹着冷颼颼的,季玉緩過勁後,才察覺到身上的疼痛,不關手臂後腰,腿也在跳下來的時候蹭破了皮。
她一瘸一拐的走着,杜九言回頭看她,“腿磕着了?”
“沒事,”季玉衝着她笑了笑,“可能剛纔刮破皮了。”
杜九言去扶她,桂王已經搶先一步,不客氣滴抓住季玉的胳膊,“我來扶吧。”
女人真是麻煩,沒本事還柔柔弱弱的。
真是瞧不見一處好。
桂王特別嫌棄地撇了一眼季玉。
季玉能感覺到桂王的嫌棄和不情願,她動了動胳膊,道:“我沒事,不敢勞駕王爺。”
“那你堅持一下吧。”桂王就從善如流地鬆了手。
杜九言白了桂王一眼。
“杜先生,”季玉回憶着方纔的情形,“今天趕車和跟車的婆子都是從小就在我家做事的家生子,也都是老實人,應該不會有問題。”
家生子和外面買來的下人不同。
家生子是全部家當家人都在主子家裡,如果犯錯,就不是罰他一個人,主家是有權利決定他一家人的生死。
就算不打死,也是可以發賣或者作踐死。
沒有特殊的理由,家生子一般都不敢犯大錯。
“那你的意思是,剛纔在你進別院,馬車等待的那段時間,有外人給你家的馬喂藥了?”杜九言道。
季玉點頭,“是,這確實是我的想法。”
“對方爲什麼這麼做?”杜九言立刻就想到了荊崖衝……難道是新寫了腳本,讓她擔上殺季玉的兇手?
她殺季玉,沒有動機。
那是打算做什麼?
一個人做事得有目的……如果不是想栽贓她殺季玉,難道是準備做紅娘牽紅線,讓她或者讓桂王和季玉處個感情好成親?
杜九言覺得自己想歪了。
很顯然荊崖衝不可能做紅娘。
那是爲什麼?
只有可能是荊崖衝知道了喬志剛抓了單德全的事,所以想要找理由留住他們。
杜九言看了一眼季玉,眉梢微挑。
“我也不知道,我最近一直待在家中,也沒有得罪過誰,”季玉道:“我家最近也是,已經是極度剋制和低調,從不敢去招惹誰。”
杜九言道:“此事回去再查吧。”
三個人回去,季玉忽然蹲下來,噗出一口血來,杜九言扶着她,“怎麼了?”
“我、我不知道。”她說着,抓着杜九言的手,頭一歪倒在她身上暈了。
杜九言搖着她,“季玉。”
喊了好幾聲,季玉也沒有反應。
“什麼意思?”桂王盯着季玉,“把她丟在路邊,我去喊她家人來接!”
他就說,女人很麻煩。
“揹着回去吧。”杜九言道:“她一個女孩子,你忍心丟在這裡?”
她說着,示意桂王,“我來背。”
“你背什麼,死沉死沉的。”桂王咕噥着,“就知道佔便宜,現在女孩子真是越來越矜持。”
說着,自己背上了季玉往前大步走,就跟被人攆着似的,走的極快。
“你慢點,不累嗎?”
桂王道:“早點卸貨,很沉!”
兩人迅速到城門口,城門已經關了,桂王站在下面不耐煩地喊道:“開門!”
“誰?城門已關,明日請早!”
桂王怒道:“囉嗦什麼東西,趕緊下來給本王開門,不然弄死你們。”
煩的很。
他太硬氣了,上面的人即便看不到臉也被這麼硬氣的話給駭住了,更何況對方還自稱王爺。
頓時有人跑了下來,家了一條門縫,桂王三步並作兩步的進門。
“去弄個馬車來。”桂王吩咐道。
大家都認出來,這是桂王爺和杜九言,他們身上還揹着個女孩子……女孩子頭髮散亂,衣服上有血跡,人昏迷不醒!
不敢多問,感覺去弄了一輛馬車,將季玉放在車上。
“將人送回去。”桂王吩咐道。
守門的差役應着,將季玉送回家去。
杜九言和桂王回了王府,她越想越覺得奇怪……季玉就這麼走了,似乎看不出來有陰謀。
就是個普通的意外啊。
難道是她沒有看明白?
“有空我去查。”桂王道:“早點休息,明日一早你們還要趕路。”
杜九言應是,將喬墨喊過來,撕了自己的麪皮,低聲道:“明天早上你帶着小蘿蔔去拜訪裘樟之,不論他在不在家,都耗在他們家不要走。”
“我?”喬墨猶豫着,“您讓我扮您?”
杜九言點頭,“就你個子矮,和我身形比較相似。”
他不矮!是因爲別人都高。
“是!”喬墨拿着杜九言給她的麪皮,“那您找件衣服給我。”
杜九言翻了一件她昨天才穿的長袍,拍了拍喬墨的肩膀,“這個任務很艱鉅,你一定要扮演好啊。這是你表現的好機會,等事成了我給你找媳婦!”
喬墨楞了一下,搖着頭。
“不要媳婦?”杜九言道。
“你吹牛。”喬墨道:“宋吉藝他們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媳婦!”
杜九言瞪眼,想了想有求於人,就客氣了一點,“他們不想在京城找媳婦,而你沒關係。”
“你找誰?”喬墨逼問道。
杜九言磨牙,冷笑道:“這件事,等我回來再說,行嗎?”
“行。”喬墨抓着麪皮和棉襖就跑了。
“一天想媳婦,沒出息。”杜九言哼了一聲,小蘿蔔道:“爹啊,不是喬叔叔沒出息,是因爲您確實吹牛了。”
杜九言捏着兒子的臉,“我不吹能籠絡人心嗎?”
“籠絡人心就是畫餅和激勵。記住了沒有,這是你爹我傳給你學問!”
小蘿蔔點頭不迭,“記住了。”
“你也要好好表演,不能露出馬腳。不然你爹我就有危險了。”
小蘿蔔頓時擔心起來,“我真的很擔心啊,那邊肯定很危險。”
“情況如果應付不了,我們就逃。不會死撐到底。不過,如果我真的英勇就義了,你一定要抓好了你義父,讓他養你。還要去和聖上要撫養金。”
“沒有千萬兩,你就一哭二鬧三上吊!”
小蘿蔔點頭,又抱着杜九言,“爹啊,我還是想要您……畢竟您能掙錢,比千萬兩還要值錢的。”
“算你小子有良心。”杜九言給他擦眼淚,“別怕,你的身份尊貴還那麼勢利,不管怎麼樣,你是餓不死的。”
“以後作威作福的時候,也要有底線,知道沒有?”
小蘿蔔點頭,表示記住了。
第二天一早,喬墨穿着杜九言的衣服抱着杜九言的兒子出門了,兩個人一出去,跟着她的人就尾隨着,跛子翻牆回來,低聲道:“還有人在外面。他們連王爺和我都跟蹤了。”
“這不好辦!”杜九言看着桂王,“你先走吧,調開幾個人,我和跛爺再想辦法。”
錢道安和蔡卓如幾個人盯着蒙面的杜九言看個不停。竇榮興問道:“九哥,你的臉爲什麼這麼白,抹粉了?”
“去上工!”杜九言推着幾個人,“速速消失。”
“鬧兒和花子等一下,我有話和你們說。”
錢道安幾個人一臉狐疑,蔡卓如忽然道:“你之前的臉上,貼着麪皮?所以這麼黑?”
“噓,看破不說破啊,阿如!”杜九言道:“走吧,人多了不好混。”
蔡卓如盯着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道:“回來再說這事。你們一定注意安全。”
“嗯。”杜九言心虛,感覺欺騙了好朋友,難得善良一次,“回來再和你們解釋。”
蔡卓如帶着四個滿臉狐疑的人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我走?”桂王指了指外面,杜九言點頭,“您去宮裡吧,不是要和聖上回稟的嗎?”
桂王點頭,不放心地看着她,“你確定你能出去?”
“確定。”杜九言道。
桂王頷首,“你自己小心。”說着就走了。
“我先走,等我甩開了跟着我的人,我們在保定城外會面!”跛子道:“你一路小心,雖有喬墨在前,但不排除還有人盯着王府門外。”
杜九言揮着手,“去吧去吧。”
跛子離開,杜九言就拉着鬧兒,“走,我有話和你說。”
她帶着兩個人嘀嘀咕咕回房裡去了。
“戲服呢,帶回來了嗎?”杜九言問鬧兒。
鬧兒和花子都點頭,“帶、帶回來了?”
“九哥,你……你不會要穿吧?”
杜九言點頭,“否則走不了啊,外面肯定還有人!”
“我……我帶了當時給你做的裙子,一直放在箱子裡,你、你要不要穿?”鬧兒道。
杜九言瞪眼看他,“爲什麼帶?”
“我覺得你可能會用得上,而且、而且裙子做的很漂亮,我捨不得丟在家裡,要是先生忘記拿出來曬,會上黴的。”
杜九言道:“這是很危險的事,下次不能做。”又道:“不過看在你這次立功的份上,我原諒你了。”
鬧兒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那、那你真的要穿?”
“穿啊,”杜九言道:“一會兒你們也穿着戲服,咱們一起出去。”
鬧兒和花子對視一眼,雙眸發亮,“好、我、我去拿出來。”
“九哥穿裙子一定很漂亮。”花子拍着手,“九哥,你一定是全京城最漂亮的女子。”
杜九言敲她的頭,“再問你一遍,想要我做最漂亮的姑娘,還是最帥的訟師?”
“訟師!”花子笑着道:“九哥不做訟師會不開心。”
杜九言捏了他的鼻子,“就是。咱們要忍,忍得住一切七情六慾,才能登峰造極!”
“那王爺呢……您也在忍着不喜歡嗎?”花子道。
杜九言點頭又搖頭,“廢話,這要忍什麼。對於我這種有才華有才能註定成爲聖人的人,是不需要愛情的。這隻會成爲我的絆腳石!”
花子嘴角抖了抖,覺得杜九言在吹牛,但是不敢戳破。
“九哥,衣服來了!”鬧兒捧着裙子出來。